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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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南宮少秋吩咐他幹什麼,一定是如奉綸音,奉命唯謹,半點都不敢稍怠,只苦於一件事,就是每天他必須把自己的行蹤,接觸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做過那些事,一點不差地報告出來,甚至於跟那個女人一起睡覺,都不能隱瞞少許,這實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此他只好儘量少人接觸,寧可沒事就回家去找丫頭們胡調,因為他手頭有了錢,家裡也闊了起來,買了兩個聰慧可人,美貌解事的丫頭,放在身邊侍候著倒也自得其樂。
這天他又到了廠衛總處,由南宮少秋召見了,問得很詳細,他倒非常盡心,一點不差地說了,然後才進入一間密室躲起來,面著三個絕佳人,卻不敢出一絲輕浮,他知道這三個人是三條母大蟲,任何一個都能要他命的,不過,他也有輕鬆的地方,那就是這段時間的行蹤,他不必記起來,也不必報告。
一個人若是想要把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記住而向人提出報告,那在生活中就全無樂趣了。
他認為南宮少秋是有點多事,憑他一個小人物,不會如此受到重視的。
不過,南宮少秋的顧慮井不是多餘,的確是有用的,他以南宮長的侄少爺身分,進入廠衛,把忠順王的篡國陰謀一手粉碎,已經引起了忠順王的戒心,對再次要用一個人時,已經十分注意了。現在,他又以馮武的身分,來到了一家叫四海的酒樓,在門口就被個漢子撞了一下。
馮武在平時就是好事愛鬧的,此刻架子大了,自然更不能輕易了事,何況他看出這個漢子是故意來撞他的,因此立刻發脾氣,口裡罵混帳,伸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出去。
那知道一伸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個漢子冷笑道:“朋友這是大馬路,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人來人往很擠,碰撞一下難免,你憑什麼開口罵人,伸手打人?”馮武見打人不成,反而為對方所執,面子上更下不來了,冷哼一聲道:“殺胚,你不要命了,居然敢冒犯本座,來人哪,給我殺了。”他的身邊並沒有人,可是一聲令下,斜裡一道寒光,無聲無息,一下子就進了那漢子的咽喉。
漢子鬆手,馮武一腳把對方踢了出去。
殺了人還要加上一腳,也只有馮武這種公子哥兒才做得出來,而且當街為了一點小事而殺人,也只有廠衛中人才如此無法無天,這在南宮手下是不敢的,但馮武卻是汪振自己引進的,倒也不足為怪。
人群中出來兩名漢子,一個上前彎拔出屍體上的飛刀,另一個卻彎恭身道:“大檔頭,這死人如何處理?”馮武仍自悻悻地道:“把地方召來,查明屍體的身分,然後追究一下,是誰指使他的,這兒的行人雖多,我身邊並不擁擠,他故意衝上來生事,分明是受人指使!”這時酒樓中又衝出三名漢子,都是一身勁裝,一個人叫道:“好傢伙,這是那來的王八旦,居然敢殺死我們的同伴。宰了他給老張償命。”叫聲中三個人各擺兵刃衝了上來,馮武的兩名手下立刻各住一人,馮武自己拔劍也對付一人。
這後來的三名漢子功夫都很了得,馮武的兩名手下也不弱,竟是勢均力敵,但馮武本人卻不行,被人殺得連連退後,危險萬分,不過對方似乎無意要他的命,否則兩三個回合就能將他刺倒下來了。
他的手下見上司危急,冷子又是兩口飛刀,襲向跟馮武對敵的漢子,這次對方已有了防備,但也只能架開了一口,另一口釘在肩窩上,深陷人兩寸,痛得把手中的劍都丟掉了,馮武這下子可神氣了,立刻舉劍亂砍,口中還叫道:“殺!殺了這些暴徒,再追究他們的主使人!”不過他的劍法實在不怎麼樣,人家已是空手,還負了傷,他仍是砍不到對方,只是局勢已改觀,變成他主動地追殺對方了。
樓中的莫紀南衝了出來,首先托住了他的手道:“馮公子,這是誤會,請停手。”馮武那裡肯啊,還是掙扎著要殺對方,不過莫紀南的手卻像鐵箍一般,使他無法動彈。
他才悻悻地道:“馮公子,這幾個都是我的朋友,是山西太原鏢局的鏢師,不是歹人。”
“什麼!是莫老朋友,居然對付起我來了。”
“那有這種事,我說過是誤會,他們是我請來幫公子的忙的,公子不是說手下沒有好手嗎?老夫才特地請了來,原是準備在今天推薦給公子的,那知道你們剛見面,還沒有認識就打了起來。”馮武冷笑道:“盛情心領,這幾個傢伙一來就拆了我的臺,我還敢借重嗎?”莫紀南嘆氣道:“老夫一時未曾注意,那個姓張的說有事要下樓片刻,哪知就跟公子衝突了起來,公子殺死了一個,又傷了一個,相處也難偷快,幫忙的事自然作罷,但是也望公子看在老夫面上,放過這件事吧!”馮武頓了頓才道:“看在莫老的份上自然只有算了,可是莫老叫他們快點離開,他們是被我那兩個手下殺傷的,我不想他們再起衝突。”
“那當然,老夫自會曉諭他們,不得再在京師出事的,公子這兩位貴屬是新來的?”
“是的,是汪公公推薦給我的,是兄弟兩個人,練得一手好無影飛刀,汪公公最近對我十分器重,知道我手下沒有好的班底,才特地搬了兩個人給我,因此莫老也不必再為我找人了,來了我也無法安!”莫紀南看了那兩名手下一眼道:“想不到汪振手下也有不少好手!”
“當然了,汪公公也並不是指望著南宮世家成事的,他也知道南宮少秋不會一直替他辦事,再者南宮少秋的身分擺明之後,連朝廷都對他禮讓幾分,汪公公是名義上的總監,實際上還得聽他的,心中也不想永遠借重,自然要自己作一番部署的!”
“南宮少秋一走,公子就可以上去了。”
“那倒不可能,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也負不起這麼大的責任,不過東西兩廠,我可能會負責一個。”
“那公子最好還是接東廠。”
“為什麼,東廠的人事最難控制,因為那原來是王爺手中負責的,雖然被汪公公接了過來,也只換了幾個主要的負責人,大部分人員都沒動,汪公公有意思要我接西廠,那是他原來就負責的,人事上有把握一點。”莫紀南一笑道:“南宮少秋雖然把東廠接了過來,但他也沒有把握說能完全控制。”
“正是這話,以南宮世家那麼雄厚的勢力都做不好。這個燙手山芋誰都不想接。”
“但是公子卻可以接下來。”
“我!莫老別開玩笑了,我對自己吃幾碗飯很清楚,我要有那麼大的本事,早就出頭了,不會黴到現在。”莫紀南笑道:“但是有人支持就不同了,公子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因此公子不必過慮。”馮武張口言,莫紀南道:“上樓再談,從長計議。”他挽著馮武的手向酒樓中走去。
他們這邊一說合,另外打鬥的兩處也停止了,無影飛刀弟兄要跟進去。馮武道:“我跟這位莫老先生有點事要談一下,賢昆仲就在樓下坐坐好了,酒菜叫他們揀好的送,掛在我的帳上。”莫紀南一笑道:“公子也不必破費了,老夫早就代過了,一應花費都由老夫支付。”馮武笑道:“莫老還是省省吧,廠衛在酒樓中吃頓飯是給他們面子,我不問他們要幾個就算好的了,他們還敢要我的錢,說一聲掛帳是好聽啊。”
“公子進廠衛沒多久,就把行情摸了。”
“我在廠衛中可有不少時候了,哪一套不懂!只不過以前沒現在這麼罩得住而已,所以我才拼了命要爬高。”莫紀南道:“不過公子那一套在這兒可行不通,這家酒樓的底子可硬得很,憑誰也無法在這兒白吃白喝。”馮武眉一掀道:“我倒不信,今天如果他們敢收我一分銀子,那算他有種!”莫紀南一笑道:“公子是廠衛新貴,他們自然犯不上跟公子鬥氣,不過公子落個逞勢壓人,強佔民利的名義總是不太好吧,南宮少秋還沒走,有人去告上一狀,汪振也未必包得了!”馮武道:“這倒也是,不過就憑剛才在門口發生的那件事。我就可以借題目做文章,三天兩頭,帶著大批的人在生意最忙的時候來調查,不出一個月,看他開不開門!”他把廠衛中欺負老百姓的那一套搬出來了,莫紀南笑笑道:“公子總不會來搗老夫的蛋吧!”
“原來這家酒樓是莫老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