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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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地方自難與中原內陸相比較,眼前“沙莫葉”地方雖然說是一處市鎮,惟看上去亦鮮少建築可言,騎在馬上看過去,只見橫三豎四不過六條街道,家家居住的都是羊皮帳篷,篷前面高高懸著兩盞油紙燈籠,牲口畜牲都圍在住家後面。一條大河,雅魯藏布江靜靜地在一邊著,使人很容易地想到,這個市鎮之所以存在,必然與眼前這條大河有著相互存在,牢不可分的理由。
海無顏雖是初來,惟“入鄉問俗”在來之前已對本地風俗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
這裡有“借宿”的風俗,倒不免費住棧,事實上除了幾個著名的大地方之外,本就看不見一家客棧。投宿多是一些所謂的富戶,這些富戶大半都是牛羊成群,人丁浩繁,因為不愁吃喝,常以能接待外客為榮,你雖在他那裡住上一夜,接受了他的豐盛招待,倒也並不須領他什麼情。
兩匹馬帶著一頭駱駝,在此夜闌人靜的當兒,來到了眼前沙莫葉這個相當富庶的市集。人馬還沒有走進來,先就有幾隻狗狂吠而出,這裡的藏犬十分厲害,個頭兒雖然並不十分大,可是一隻只都兇惡成,除非經過主人的喝止,可真是死纏著不放。
二人遠遠地勒住了馬。老半天,才見一個披著羊皮大襖的漢子,一手持著燈,一手拿著菸袋杆子,一徑走過來。
任三陽忙上去,咭哩呱啦用漢語說了幾句,那漢子先是呵呵笑了幾聲,一面喝住了狗,才用手裡的菸袋杆子指向一個地方,向著任三陽說了幾句。
二人告擾馬前行,卻見那漢子兀自好奇地向著二人身後打量不已。
“喝!”任三陽這才向海無顏道:“海兄弟,鵝們可得防著一點了!”海無顏道:“有什麼不對麼?”任三陽道:“剛才那個人說,這兩天投宿的人不少,都是漢人!”海無顏微微一笑道:“我預計著他們都該來了。也好,就讓我們在這裡先見見也好,我們現在去哪裡投宿?”任三陽道:“他說就在這條路頭上那家最大的帳篷!”海無顏順著路往前一望,果然就見有幾座巨大的帳篷聳立在正前方,似乎氣勢不同。
這裡風俗純樸,居民不慣遲睡,差不多的人天一黑就睡了,是以家家閉門熄燈,整個街道上一片漆黑,倒只是街頭那所大戶人家,還懸著幾盞油紙燈籠。
二馬一駝一徑來到了眼前。才發覺到這所本地的首富人家,果然好大的氣派。在圍有繩索的範圍之內,少說也有三十座帳篷,另外在靠山近水之處,烏壓壓一片全是牲口。佔地總在百數十畝。
海任二人在亮有門燈的一座臨街大帳篷處停下來,只見一個頭黑皮的漢子,不待招呼地開門步出。這漢子手上一盞油紙燈,先抬起來向著二人身上照了一下,又瞧了一下身後的駱駝,隨即哇啦啦說了幾句。任三陽回了幾句。那漢子又抬燈照了二人一下,奇怪地道:“原來你們兩個是漢人呀!”任三陽聽對方竟會說漢語,口音裡含蓄著濃重的川音,可見得是個道道地地的漢人,不有些意外,隨即道了彼此。
那漢子高興地笑道:“難得,難得,二位老兄這是上哪裡去,來來來,快請裡面坐暖和暖和!”一面說,他已向著裡面吆喝了兩聲,就見跑出一個披著整塊羊皮,光著兩隻腳的頭小夥子。
這漢子吩咐了幾聲,那個小夥計答應著把二人的馬匹駱駝都接過來,拉向後院去。
任三陽嘴裡連聲道謝,一面請教對方姓氏。
那漢子睜著兩隻滿布皺紋的眼睛,在二人身上轉著,一面笑道:“好說,好說,兄弟姓梁,叫梁威,因為在家行二,人家都管我叫梁二,在這裡沒什麼子混頭,不過是給人家看莊子護院罷了,二位老鄉在哪裡發財呀?”任三陽一笑道:“發什麼財,不過是跑跑單,湊合著吃飯罷了!”那個梁二哈哈一笑,這才推開了門,一面讓二人進去,一面道:“稀客,稀客,這麼說二位是‘絲客’了?”所謂“絲客”顧名思義正是販賣絲綢的漢商,是漢人入藏易最富的一門子買賣,是以本地人一提起“絲客”來無不青眼相待。
聽他這麼一問,任三陽打了個哈哈,也未再道虛實,二人隨即進入了大帳。
這座帳篷裡好寬敞的地方,想必因為這個梁二是漢人的緣故,裡面的一切擺設傢俱對二人看來倒也並不古怪。一張八仙桌子,幾張長條木板凳,棉布簾子之後,還擺著,想必是這個梁二睡覺的地方了。帳篷裡著一支羊角燈,兩面還開著窗戶,正頂上還有通氣的設備,所以一點也不覺得氣悶。
“二位遠來一定累了,先坐下喝杯熱茶,休息一下,暖和暖和,我再帶二位到後面去睡覺,噢!二位餓了吧!”海無顏搖搖頭道:“梁兄不必客氣,半夜裡不便打擾!”梁二搖手道:“唉,太客氣了,大客氣了,二位先用不著急,請先坐下來聊聊。”一面說,他用力拍了兩下手招呼道:“個老子起來羅,客人來了,倒茶呀!”就見裡面棉布簾子處,一個尚稱標緻的本地年輕婦人,裹著皮衣走出來,向著二人笑了笑,一面就去動手添火沏茶,忙了起來。
任三陽呵呵笑道:“打擾老兄已是不該,吵得嫂夫人不得安寧就更不該了。”梁二怪笑道:“什麼子嫂夫人嗎,我堂客(川語子意)十年以前就死了,這婆娘不過是這裡主人賣給老子暖腿的,這裡的女人呀…唉…說都不要說了!”原來藏人免費一多夫制,自和漢人習俗大相徑庭,說不定梁二正是因此而生嘆息。
火盆裡加進了些幹牛糞,立刻興旺起來,爐上吊壺水也開了。
那個女人挽起袖子來,出白的一隻胳臂,提壺泡茶,手腕子亮亮晶晶戴滿了物什,一雙光四大的眼睛,不只一次地向著海無顏身上溜著,雙手捧著茶,親自送到了海無顏面前,笑一笑就要動手去脫海無顏的靴子。
海無顏收回腳道:“多謝,多謝,用不著!”
“哈哈…”梁二大聲笑道:“這個賤人八成是看上了你了,今天晚上就讓她侍候你吧!”海無顏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任三陽已大笑著搖手道:“施不得,施不得,鵝這位兄弟不喜歡這一套,倒是鵝一年多也沒開葷了,如果施得,就借你的女人用用吧!”梁二哈哈笑笑道:“我是沒問題,要看她自己願意了!”說著,他隨即轉向那個女人,用藏話說了一遍。
那婦人先是笑臉盈盈,聽到後來忽然表情沉重,轉過臉向任三陽看了一眼,倏地背過身子悻悻地轉回裡面去了,緊接著那個棉布簾子“叭嗒!”一聲,撂了下來。
任三陽梁二看到這裡俱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怎麼樣!”梁二嗆笑著道:“我就知道嗎,要是換在這位年輕的朋友,她就中意了!”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任三陽大笑著,由懷裡掏出了煙,就著火盆點著了。
“二位請喝茶,”梁二把煙安在菸袋鍋子裡,眼睛瞄著海無顏道:“這位朋友貴姓?”
“海,”海無顏微微一笑,視向梁二道:“梁朋友你敢情是個練家子,失敬,失敬!”梁二先是一怔,呵呵笑了幾聲,喝了一大口茶道:“海大爺好亮的照子,你是朗格(川語“怎麼”)看出來我這兩手三腳貓?”海無顏微微一笑,並不回答他的話,只淡淡地道:“說了半天還沒有請教這裡居停主人的大名,我們實在太魯莽了!”梁二點點頭道:“海大爺你一說話,我就知道你是有學問的人,不比我們老,你問起這裡的主人,我倒是不得不介紹一下了”說著這個梁二就把身子向後面靠了下去,一對深邃的眼珠子,頻頻在二人身上轉著。
“二位大概對西藏的情形,還不十分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