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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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聽你開口我就心煩。”
“什麼?我又幹什麼了?”
“緊張,你只有在說女人和鬈狗的時候才用這個詞,為了顯示你的優越。”
“我本就沒有這種意思。”
“可你對男人從不用這個詞。”
“好吧,好吧,算我說錯了,你不是緊張,只是有點神經質,行嗎?”他笑道“好了,奧利維亞,振作一點,你不舒服嗎?”
“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擔心,擔心我們會進入地。我不想再碰到任何人,讓他們猜想這些醜陋的美國人在幹什麼。”他把我摟在身邊“聽我說,我們已經快到山頂了,我們只上去看一下,然後就回來。如果碰到什麼人,我們道歉後就離開。當然,如果你覺得緊張,噢,我是說擔心的話…”
“別說了,”我推開他說“你先走,我會趕上來的。”他聳聳肩,隨後大步向上攀去,我站在那兒,為自己的言不由衷而煩躁,但西蒙不理解我的想法更讓我氣悶。我實在不想發號施令似地說什麼,得我如同一個潑婦而他卻是個逆來順受的紳士。
當我到達山頂時,他已經在第二個牌樓那兒了,它和第一個牌樓幾乎如出一轍,只是更顯得破舊,也許是已經有些傾斜。一些牆面上已出現破損,但看上去這些地方不像是歲月浸蝕的,卻更像是被突如其來的炮火造成的。
“奧利維亞,”西蒙在那邊叫道“過來看,真是不可思議。”我加快腳步,走上牌樓往下一看,那景幾乎令我驚異和暈眩,就像我在夢中見過的神話境界。這和我們剛才經過的陽光普照、平坦的谷地不同,它幽深狹窄,是被強烈的地殼運動造成的深峽谷,到處起伏不平,下面的沼澤像一塊破損的地毯,光與影在上面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圖案,在永恆的幽暗中變幻著不同的彩。
西蒙的眼睛因動而炯炯放光:“不覺得很美嗎?”周圍都是土包和岩石,大約都有一人來高。看上去像是墓碑,錐形堆,亦或是一支變成化石的軍隊;或者也許是羅得那變成鹽柱的子①的中國式版本,人類弱點的柱標、那些敢於進入區並膽敢回頭一望者的化石遺存物。
①據《聖經·舊約》,羅得是亞伯拉罕的侄子,所多瑪被毀滅時,他得到天使的救援而倖免。出逃時,神告訴他不可回頭看,但是他的子不聽,回頭一看,結果變成了一鹽柱。
西蒙指著下面說:“你看那些山,至少有幾百個。”從深谷的底部到峰頂,城牆下面佈滿了裂縫和。它們就像是巨大的史前殯儀館中的櫃架和貯物箱。
“真是不可思議!”西蒙動地說,我知道他又想到了鄺說的。他試著走上去,這只是羊腸小道,比上山的路陡得多,有時必須攀爬而行。
“西蒙,我累了,腳也發痛。”他回頭說:“你就等在那兒,我下去轉個五分鐘,然後一起回去,好嗎?”
“不能超過五分鐘,而且不許到裡去。”我話音未落,他已經下去了。是什麼使他對危險這麼健忘?也許這就是男女之間的生理差異:女人的大腦用得更多,功能也更進化,更關心的是情。人、憂愁。而男人的大腦卻更為原始,他們喜歡冒險、而且若無其事。我討厭西蒙這種態度,但我也承認,這是有魅力的,他那種男孩子的不屑和信手拈來的幽默。我想我心目中的男人是這樣的:他們既攀登過喜馬拉雅山,也穿越過鱷魚出沒的熱帶叢林中的河。我並不是說他們勇敢,而是說他們魯莽,不顧後果,瘋狂而不可靠。
我看了看手錶,五分鐘已經過去了。接著是十分鐘,十五分、二十分。西蒙到哪兒去了?我最後看到他時,他正在向那片圓錐石群前進。他走進一叢灌木,然後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突然有一滴雨水滴到了我臉上,接著又是一滴,片刻功夫,大雨已傾盆而下。
“西蒙!西蒙!”我高聲叫著,渴望能聽到山谷的回聲,但我的聲音即刻就消逝了,在暴雨中它顯得無聲無息。我跑到了牌樓下,雨下得又大又猛,在眼前形成了一簾水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從岩石中傳出的金屬和礦石的氣息。山暗了下來,不時有閃光。雨水沿著山體形成溪,一些鬆動的石塊被溪水衝下山去。驟發的洪水,這就是驟發的洪水嗎?我詛咒西蒙讓我為他擔心,但與此同時,我的擔心已經變成了驚恐,我必須離開牌樓去找他。我用相機的罩布遮在頭上,頂著大雨向山下走去。
我懷著獻身的勇氣,努力讓自己振作並慢慢地向下走,但當我面對那深不可測的黑暗的深谷時,頓覺每一神經都充滿了恐懼,四肢幾乎都麻木了。我的喉嚨一陣發緊,忍不住喊出來:“上帝,仁慈的上帝,請聽我說,讓他現在就回來吧,我再也受不了了,讓他回來,我保證——”西蒙真的出現了,他的頭髮、罩衫、牛仔褲都已經溼透了,看他那樣子,倒像是個準備再去捕食的獵狗,我剛產生的輕鬆不由又變成了憤怒。
我們向牌樓走去,西蒙脫下了罩衫,把積水擰乾。
“現在我們幹什麼?”我忿忿地說。
“我們先得暖和起來。”他說話時直打顫,他靠在牆上,順勢把我攬進懷裡,我的背貼著他的口,他的雙手抱著我,兩隻手都冰冰涼。
“好了,放鬆吧!”他輕輕地晃動著“這樣好多了。”我試著回憶早晨的那場歡愛,那種意外的狂喜和彼此共享的情的昇華。可是從我體內傳來的卻是肌的緊張和痙攣,我的下顎,面頰和額頭都不舒服。我到緊張和沮喪,們心自問,我又怎麼放鬆得起來?我怎麼能對發生的一切置之不顧去做愛?這是需要充分的信任才可以的。
此時,一種不祥的念頭襲上身來,自從我和西蒙分居後,他是否和其他的女人同過呢?一定是有的!男人兩天沒有生活就忍不住,幾年前有一天,我們一起看一本雜誌上的問卷,題目好像是“你愛人的隱秘生活”之類的。我向西蒙提問第一條:“你愛人經常手嗎?”我想當然認為他會選“從不”或者“很少”可他卻說是“每週三到四次,要看情況而定。”
“看情況而定?”我不悅地問“看什麼情況?天氣是否晴朗?”
“只是興趣,和其他事一樣。”他的話讓我覺得我們之間一星期做兩次愛是無趣的。
此刻我突然想知道,自從我們分居後,他到底和多少女人搞過。
西蒙摸了摸我的脖子,說:“你這裡都凍僵了,能覺到嗎?”
“西蒙,你覺得早晨的事怎麼樣?”
“懊,美妙極了。”
“但你不認為我們應該戴上避孕套嗎?”我希望他會這樣回答:“為什麼?我要開花結果,你明白的。”可是,他卻屏住呼,摸我的手也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才抓緊我的手說:“噢,我想我是忘了。”我閉上眼睛,努力使自己的呼平穩下來,我還要再問下去,但他會如何回答我一點也沒數。我並不是聖人,我曾和那個市場學的講師裡克睡過,在黑暗中我們彼此擁愛時,從沒用過避孕套。原因是他那玩藝兒經常不行,儘管他有時也能幹,但並非次次如願。這使我到一種羞辱,特別是在我已經做好準備並且身心都已被喚起的時候。
西蒙的嘴就貼在我耳邊,他的呼讓我想起在海螺中聽到的水的嘯聲,這回憶如今盤旋腦際,無盡無終。
“西蒙,我們還接著避孕套談——你說你和其他人也睡過覺?”他的呼驟然停止了,接著他的頭也離開了我的耳鬢“嗯、嗯,我就是有過也記不清了。”他又抱緊我說“不管怎麼說,她們不是當真的,我只有你。”他說著開始撥我的頭髮。
“她們?她們有多少個?”
“嗯?我也說不清楚。”
“十個?還是十二個?”他笑了“哪有那麼多。”
“三個?四個?”他沒出聲,我也一樣。他嘆了口長氣,稍稍變動了一下身姿“也許差不多吧。”
“到底多少人?三個還是四個?”
“奧利維亞,還是別談這個了,這會使你反。”我從他身上掙開身子“我已經反了。你和四個女人睡覺,可你今早甚至不在意用一下他媽的避孕套!”我走到牌樓的另一端,憤憤地盯著他。
“只有三個人。”他眼睛低垂著“而且我都是很小心的,沒出過什麼事,每次都是用避孕套的。”
“每次,那要多少盒避孕套!你可曾為我想過。”
“好了,奧利維亞,別說了。”
“他們都是誰?我認識嗎?告訴我。”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令我鄙視的女人,她叫維羅娜,她是去年我們為一個項目僱用的自由藝術指導。她的仿製品、名字、眼線,甚至指甲油都讓我反胃。有一次我對西蒙說她的rx房那麼對稱,簡直不像是真的,西蒙笑著說“如果把它們壓遍一點就像是真的了。”我問西蒙他怎麼知道,他說每次他們一起看展示時,她總是依在他肩膀上,一對峰總是頂在他的背部。我問他為什麼不拒絕,他說這樣只會對她的賣風騷更在意,不如索裝作不知道,因為他對此不想做出什麼反應。
“他們中是不是有維羅娜?”我把雙手抱在前以使自己不要發抖。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囁嚅地說:“你是知道的,對嗎?你恨那個子婊。”
“我可沒說過,這是你說的。”我到一陣狂亂“那你告訴我,她的rx房是不是真的?她的頭是扁平的嗎?”
“好了,奧利維亞,為什麼這對你這麼重要,說這些毫無意義。”
“這意味著你從來就沒想回來和我在一起!這意味著我無法相信你。我從來就無法相信你。”我真的氣壞了,心情沮喪到了極點,恨不得讓西蒙也受受這份罪“我對你來說從來就是無足輕重的!我做的一切只是自欺欺人。鄺曾經用她那愚蠢的鬼怪故事戲過你,就是那個降神會。你還記得嗎?記得艾爾薩是怎麼說的嗎?你好像已經把她從你的生活中徹底忘卻了。你知道什麼?鄺是編造出來的,她在撒謊。是我讓她這樣做的。”西蒙微微一笑,說:“奧利維亞,你太動了,你真以為我會相信那個什麼降神會嗎?我想我們都在和鄺開開玩笑而已。”我說:“是啊,多麼有趣…可惜這本就不是玩笑,西蒙,她真的在那兒。我發誓我看到了她。你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嗎?忘了她?不對!她是求你忘了我,她讓你等她…”西蒙把手捂在額頭上“你始終不肯放過這件事,是嗎?”
“我放過?是你始終放不下她!”西蒙的眼睛眯了起來“你知道真正的問題在哪兒嗎?你把艾爾薩當成你種種不安的替罪羊,她在你生活中作為法碼的重量要比在我這裡大得多。你甚至都不認識她,卻把那麼多的懷疑加到她的身上…”我用手攏了一把頭髮,在他津津樂道地用他那套汙言穢語攻擊我時,我正在搜肚刮腸地尋找新的武器,這是向心臟的最後的致命子彈。我想起了曾偷偷讀過的一些艾爾薩寫給西蒙的信,他們彼此的暱稱和青誓言。我轉向他“你認為我瘋了,也許是吧,因為我現在也可以看見她,是的,是艾爾薩!她就站在你的面前,她正說,‘小甜心,你說我不夠大是什麼意思?’”西蒙的臉有些變化,我接著說:“你要等著我,我們要一起種下這些樹,每年種一棵。”西蒙試圖用手捂住我的嘴,我躲開了。
“你看到了嗎,”我說“她就在這兒!她在你的頭腦裡!在你的心裡!她將永遠在這兒,此時此刻,在這個鬼地方,帶著她那討厭的預兆,告訴我們說,我們是命定的,西蒙,你我都已被命運鎖定!”西蒙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我前所未見的表情。它讓我驚恐。西蒙的身體在搖晃,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正從他的面頰上滾滾而下。
“你為什麼要這樣?”他嚎叫道。
我轉身跑出了牌樓,衝入大雨之中。我一路跑過山谷,心都幾乎要跳了出來。當我跑進大媽的屋裡時,雨已經停了。我穿過院子時,鄺又衝我會意地一笑。
“利比—阿,你怎麼哭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