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大媽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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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贏了，”西蒙非常得意，鄺向杜麗麗解釋著我們的鬧劇，我和西蒙則相視而笑，很長時間以來這是我們之間頭一次這樣開心，不知何時，我們之間‮情調‬的挑逗，已經變成了彼此的挖苦。

“事實上，杜麗麗說你和這個影星一樣英俊。”西蒙雙手合起作作揖狀向杜麗麗表示謝，她也回敬他，併為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恭維而高興。

“你知道嗎，”我說“由於某些原因，比如這樣的光線，你看上去的確不同，很漂亮。”

“唔，真的嗎？”他的眉一跳一跳的。

我到有點尷尬，臉也發燒起來“噢，也許吧，可能你看上去更像中國人的原因。”我轉過身裝作在看澤東的畫像。

“你知道人們對結過婚的人是如何評說的，我們相處得越久，彼此就越像。”我眼睛盯著牆上，心中卻不明白西蒙這話的意思。

“你看，把耶穌像掛在澤東的旁邊，這在中國違法嗎？”

“杜麗麗可能本不知道誰是耶穌，她沒準也把他當成明星掛著罷了。”我正想問問杜麗麗這張耶穌的畫像，鄺突然轉過身去，衝著門廊光亮處的黑影叫了起來:“進來！進來！”她好像一下變得忙碌不堪。

“西蒙，利比—阿，幫他們搬搬行李。”我們那些年長的侍者把我們推到一邊，搬進了一堆我們的提箱和拎包，箱底好像已沾了些粘土。

“把你的手袋打開。”鄺對我說，還沒等我去做，她已搶先把手伸了進去。我想她是要拿錢去付小費，誰知她卻拿出了一包萬寶路香菸給了這些老太太，婦人們高興地依次把香菸拿走，隨之了起來，一陣煙升霧騰之後，她們都走了。

鄺把她的行李搬到右邊一間黑的房間裡，衝我示意道:“我們住在這裡。”我猜想這間臥室一定非常簡陋，而且一定不會有什麼裝飾。可是當鄺打開窗戶，讓上午的陽光灑進房間時，我簡直驚呆了，一張華麗的鏤花雙人，上面掛著帶幔簾的蚊帳，實在美絕倫，甚至讓我聯想起我在聯合大街的一家商店裡夢寐以求的那張。上收拾得和鄺平時一樣，單鋪在墊上，枕頭放在疊好的被子上，端置在腳。

“大媽從哪兒到的？”我讚歎道。

西蒙撫摸著一隻大理石貼面的梳妝檯，臺上的鏡面銀光閃爍:“我想這一定是他們從歷次浩劫中留下的一件帝王遺物吧？”

“這都是些舊貨，”鄺不屑地揮揮手，出得意神態“在我們家放了很久了，‘文革’的時候，大媽把它們藏在草垛裡，所以才都保存了下來。”

“保存？”我不解地說“可最早我們家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呢？”

“最早，是一個女傳教士給我母親的祖父的，為此還欠了一大筆債。”

“一大筆債？”

“說來話長了，這事總有一百年了…”

“我們等會兒再談這事吧，”西蒙話道“我該到其他房間去安頓一下。”鄺作出了一個嘲的表情。

“什麼？”西蒙似乎悟出了什麼“你是說沒有其他臥室了？”

“還有一個臥室是杜麗麗的，是個很小的房間。”

“那我們睡在哪裡？”我試圖在房間裡找到其他的褥和墊子。

鄺無動於衷地衝著這張大努了努嘴，西蒙衝我一笑，作出一副表示理解的表情，可這分明是不真誠的。

“這張睡兩個人是夠大了，”我對鄺說“你和我睡在這裡，但我們還得給西蒙找一張。”

“到哪去找閒著的呢？”鄺眼睛看著屋頂，雙手不停地摩，好像一張會從天上變出來一樣。

我覺得喉嚨有些發緊:“可總該有人有富餘的墊被褥之類吧？”她去問杜麗麗，後者也在那兒摩手“看到了，”她說“是沒有。”

“沒關係，我可以睡在地板上。”西蒙說。

鄺把這話翻譯給杜麗麗時，引出一陣竊笑“你難道要和蟑螂同共枕嗎？”鄺說“毒蜘蛛？大螞蟻？這裡可是有很多螞蟻，會咬掉你的手指的，”她邊說邊作出咀嚼的聲音“你喜歡這樣嗎？噢，只有一個辦法，我們三個人睡一張，不管怎麼說，只有兩個星期。”

“不能這樣。”我抗議道。

杜麗麗看上去神情關注，她向鄺耳語了幾句，鄺又跟她耳語，只見她轉頭看看我和西蒙，隨後就拼命搖著頭，說出一連串的“不”她挽住我的手，又拉過西蒙，把我們像小孩子一樣拉在一起，說:“你們這兩個急子，這裡可沒有為你們準備好美國的豪華設備，聽你大媽的，睡在一張上，到明天一早你們一定會覺得又暖和又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