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輾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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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他手腳極輕,隨手推開了一扇門。
屋裡的人好像已經等了他很久,推開門的一瞬就撲了上來,緊緊勾著他的脖子,顫聲道:“你終於來了…我,我以為你再也不出現了…”只是杜鎔鈞也在瞬間做出了反應,隨手一掌揮出,將那女子遠遠甩了出去,哐嗆一聲,不知什麼被撞落在地,撕裂了黑夜的寧靜。
“三夫人…”門外一個小丫頭的聲音急急忙忙響起。
黑暗中那女子和杜鎔鈞對視了一眼,竟然是同樣的慌亂,那女子急急回道:“不妨事…你睡罷。”外面的小丫頭樂得不管,轉眼就沒了聲響。
杜鎔鈞這才細細打量那個女子,青帕包頭,手中提著個大大的包裹,再加上適才那甜的發膩的擁抱,即使是傻子,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杜鎔鈞不知如何應對,半晌,才低低問了一句:“你…碰得痛麼?”那女人緩緩搖頭,雖然看不清眼神,依然顯得極其失望痛苦,緩緩道:“是不是他讓你告訴我,今之約,他…不能到了?”杜鎔鈞苦笑搖頭:“不敢有瞞夫人,在下深夜造訪…是,那個是…是要偷點銀子。”那女人忍不住嘿的笑了一聲,只怕也沒見過杜鎔鈞這等實誠君子,拍了拍包裹:“好!我不問你了,你…你帶我出去,我分你一半銀子。”杜鎔鈞本想拒絕,但是剛才的
覺竟然象烙進骨頭一樣,那女人的手臂柔若無骨,但是擁抱起來卻好像一個沙漠上長途跋涉的旅客,一頭栽進清泉一樣,那樣的飢渴和信賴,讓人無從拒絕。
“好吧…要走快走。”杜鎔鈞咬牙答應,推開了房門——門外,一個青衫儒士負手而立,滿臉的驚詫、鄙夷和不屑。
“世懋…世懋兄?”杜鎔鈞驚道“難道…這裡是你的府邸?”他又想解釋,又解釋不清,不過既然王世懋一直站在門口,想必也聽見了適才的對話,他連忙又問道:“你…你都聽見了?”
“你以為王某是什麼雞鳴狗盜之輩麼?”話中帶刺,王世懋也不看他,只是冷冷盯著那個女子:“劉夫人,你就是要和這個小子私奔?既然你已經要走了,大哥說一紙休書,名正言順地了無牽掛,你又為什麼不答應?”那個“劉夫人”喊的那女人心裡一冷,自從嫁入王家,這位叔叔一向對自己恭敬有加,禮數不下於正室,何曾如此疾言利語過?
一邊地杜鎔鈞卻是大急,王世懋冒著生死之險帶他進牢探視父母,對他有大恩,杜鎔鈞二十年來從未被人鄙視過,何況是這位大恩人,敬佩有加的翰林奇士?更有甚者,聽他的口風,這女子竟然是當今文壇泰斗王世貞的如夫人,這、這勾引拐帶的名聲,他如何擔當的起,口不擇言急道:“世懋兄…不是我,我是路過!”
“呵呵!”王世懋一聲冷笑,目光中似乎有兩把鋼刀,直刺杜鎔鈞內心:“沒想到你不僅行為不檢,有辱門庭,還敢做不敢當…路過?眼下已經三更,你路過到我嫂子房裡?”那女子見杜鎔鈞有開脫自家之意,也是大急,一把拉住他胳膊,懇求道:“你答應過我的…”這句話一出口,杜鎔鈞額頭頓時冒汗,王世懋眼裡的不屑卻是更深…
“我沒有答應她那個…我只是答應帶她出去…”杜鎔鈞已經絕望,索長嘆一口氣:“罷了,我解釋不清,世懋兄,杜某今
卻有急事,你放我出去。”
“你若是被臣所害,我自然拼了
命也要放你。”王世懋一字字道:“你要是想行此
奔之事,恕王某不能裝聾作啞!”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叫喊:“二公子,你做什麼呢?怎地還不回來?”
“我——”王世懋剛剛高叫一聲,杜鎔鈞已經無可選擇,左掌切上了他的後腦,他不敢下手太重,是以王世懋還沒有當即暈倒,一個踉蹌,半跪在地上,喃喃:“可惜…可惜…杜鎔鈞,我本想在大哥面前成全你們的…我還真是有眼無珠,看錯人了…”適才呼喚的聲音又近了幾步:“二公子?怎麼了?”杜鎔鈞不敢再看王世懋極是痛楚嘲諷的目光,一拉那個女人,躍過了高牆。
身後,那人的聲音變得焦急起來:“二公子?世懋,世懋!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兩人不敢多話,跑出好遠,杜鎔鈞才冷冷放開她,心裡只覺得窩囊憋悶,適才若是不那麼焦急,應該可以解釋清楚,可偏偏一急之下,越說越亂,以至於真心仰慕之人,從此視自己為豬狗不如的畜生,箇中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多謝你了。”那女人見她面目不善,怯怯道。杜鎔鈞斜眼看她,忽然覺得她已經不再年輕,厚厚的脂粉,已經蓋不住皺紋。
“你那個正派的姦夫呢?”杜鎔鈞冷冷道:“怎麼不敢來了?要我頂缸?”
“姦夫?”那女子忽然後退了一步,聲音也轉的尖利:“我還以為…你是好人,原來和他們一樣的。憑什麼他就可以三四妾,我、我就不能要我自己的男人?”
“哦?那王先生要休你的時候,你怎麼又不願意…是他不敢?”
“是。”女人昂起頭,嘴顫抖著:“他今天不來…就說明他怕了…男人都是一樣的,什麼紅袖添香的風liu韻事,哈哈!哈哈!”那兩聲哈哈,竟然已經是哭腔。
杜鎔鈞心腸頓時又軟了,只覺得這女子也有可憐之處,但是自己又有什麼法子安置她不成?
“劉姑娘…”杜鎔鈞躊躇一下,還是喊了姑娘。
“你喊我紅萼姑娘就好了。”紅萼笑笑:“劉姑娘…嘿嘿,我長了三十歲,還第一次有人喊我劉姑娘呢。”紅萼,濃濃的風塵氣,只是這風塵過後,美人遲暮,竟然是說不出的淒涼。
杜鎔鈞不能再多說,已經摺騰了一夜,霍瀾滄生死不知,哪裡還能再耽誤下去,他厚著臉皮,指了指紅萼的包裹:“姑娘…這…”紅萼悽然一笑,揭開包袱,捧出兩捧珠寶首飾,隨即將包裹牢牢繫緊,杜鎔鈞看在眼裡,知道也沒有“一半銀子”但無論如何也沒法開口要那紅萼三一三十一分個清楚,一把揣在懷裡,轉身就走。
“杜公子!”紅萼忽然大喊一聲,杜鎔鈞回過頭去,見她滿眼求懇之,顯然是要自己攜她同行。
“紅萼姑娘,不是我狠心,只是杜某人在江湖,自身難保…你我,自求多福罷!”杜鎔鈞搖頭。
“公子…你是好人…”紅萼急道:“只是,我一個孤身女子,無處可去…你,你就帶我幾步,容我找到去處可好?”說道最後,已是哀求。
杜鎔鈞心想她一個女人家,王家已經回不去,那負心的男子又不再管他,揹著些金銀,更是招人搶掠,當真是舉步維堅。但是自己現在又有什麼辦法?昔好友早就不敢聯絡,江湖上又無人
識,霍瀾滄若無恙,還能求她打算打算,如今霍瀾滄重病在身,還有什麼人可以託付?
“罷了…”杜鎔鈞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人:“紅萼姑娘,你去秦淮河雲畫舫,找一位叫做碧岫的女子,就說是杜鎔鈞的朋友——”說到這裡,他忽然一個躊躇,只怕碧岫現在也未必記得他杜鎔鈞是何許人也,貿然託付,也太唐突了,杜鎔鈞索
豁出去,接著道:“這樣吧,你說你是京冥的朋友,她必會照料你,我
後自然迴向京冥解釋。”
“秦淮河?雲畫舫?”紅萼的臉,頓時如同雷擊一樣慘變。
杜鎔鈞並沒有意識到,笑道:“是,那位姑娘我見過,極有俠肝義膽,你只要報上京冥的名號,她一定會照顧你的——紅萼姑娘,我實在不能耽擱了,你路上當心。”他似乎又想起什麼,補充道:“那位姑娘是秦淮河的花魁,名氣極大,很好找的…好運。”說罷,他再不耽擱,匆匆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