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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輾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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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鎔鈞在落下水的瞬間,就沉了下去。

那是不假思索的考慮,但是落入水中的一剎那,他才發現忘記抱著船櫓。江水很急,漩渦如同拍打著地獄之門的惡鬼,只要擇人而噬。

慌張地嗆了幾口水,身後一隻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他的衣襟,是霍瀾滄…有救了!杜鎔鈞下意識地亂抓起來,只是不知碰到了霍瀾滄的什麼部位,她竟然猛地一下又鬆開手,杜鎔鈞一個翻滾,被江面下的暗向漩渦裡去。

裡以霍瀾滄的水,橫渡長江也是等閒,但今一來身上有傷,二來水又頗急,再想救人,實在已經不易。剛才那個混小子,哪裡不好亂抓,霍瀾滄恨恨地罵了一聲,又順著水摸下,雙手托住杜鎔鈞後,將他託上水面來。杜鎔鈞喝水已經喝的半飽,此時糊糊,倒還好擺——但是,二人此時竟是處在江心,南北兩岸一律嚴,煙波浩淼的長江,又在渡口之地,竟然半條船隻也無。

帶著這麼個大活人遊過半條江,談何容易?只是霍瀾滄天仁厚俠義,這扔下兄弟,獨自逃生的事情,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只好打斜向下遊飄去,借得幾分水力,還能撐上一時。

遊程過半,霍瀾滄雙臂痠軟如棉,苦不堪言,那杜鎔鈞昏昏沉沉,半分水也不懂,略一放鬆便向下沉,只能死死拖著。眼見這麼下去兩人都要葬身魚腹,霍瀾滄輕輕嘆了口氣,左臂一環,將杜鎔鈞摟在懷裡,登時省力許多。

她的身子這一貼上,杜鎔鈞卻是渾身猛地一顫——他素來守禮,何曾與女孩兒如此貼近,只覺得冰冷的背之間忽然貼了半個溫潤柔軟的身子,一陣陣觸電般的覺登時向四肢百脈傳去。

不知不覺的,他已然開始起了反應。

霍瀾滄又羞又惱,她畢竟打小在男人窩裡長大,髒話口和各種齷齪事兒,聽也聽到耳朵起繭,平刀尖上打滾地過子,莫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摸爬滾打也不知多少回…只是這次,在冰冷無人的江水裡緊緊擁著一個年輕男子,滋味竟也極其古怪,內心也隱隱起了一絲驚悸。

她低頭去看杜鎔鈞時,只見他雙目緊閉,滿臉通紅,不怒道:“既然醒了,還閉著眼睛做什麼?”杜鎔鈞只得睜開眼,吃吃道:“你的衣衫…非禮勿視…”霍瀾滄聽得心中惱怒,左手一送,杜鎔鈞立即手舞足蹈地沉了下去,霍瀾滄又是一把提起:“女人在水裡,還能有什麼好樣子?杜少爺,杜公子,你要是清醒了,就動一動手腳,劃拉幾下——不然,也不用說什麼非禮勿視了,我保證你這輩子什麼也視不到。”杜鎔鈞這才恍然大悟,依樣畫葫蘆地向前撲騰,霍瀾滄頓時輕鬆不少,只是那江岸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在目,卻是怎麼遊都不近一點。她也不知來來去去過江多少次,今才有悟,竟然寬闊至此。

又是一襲來,霍瀾滄也連連嗆了好幾口水,渾身筋拆骨軟,幾次要沉下水去,她一次次拼命昂起頭,右臂機械地划著,左手還牢牢拉著杜鎔鈞…

終於指尖碰到實體的一瞬,霍瀾滄暈了過去。

杜鎔鈞連忙把她拖上岸,只覺得她渾身綿軟,只有左手死抓著自己不放,指節早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杜鎔鈞怕她血脈不暢,幾次想掰開她的手指,竟然都不能成功。

“好倔犟的女子。”杜鎔鈞無計可施,只得輕輕把霍瀾滄抱在腿上,輕拍著她的手,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霍姑娘,我們死裡逃生了。”他一遍遍柔聲撫著,霍瀾滄的手終於慢慢鬆開,也不知是沉睡,還是昏

杜鎔鈞盯著霍瀾滄的面孔,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仔細想過這位幫主不過是個女子,直到此刻,才覺得女兒家實在是先天的單薄,平的囂張之氣半分不見,只有蒼白的面頰,凍得發青的嘴,楚楚可憐的神態。

一股極其柔和的情緒在心裡滋長,是,也是同情,道不白也說不清。杜鎔鈞霍然一凜——諾顏,對那個火鷹,怕也是這樣的情緒吧?

一想到諾顏,他的心,立刻亂成一團。

再也不能胡思亂想下去,此處雖然安靜,難保不會轉出一隊官兵來,杜鎔鈞連忙抱了霍瀾滄,只向那偏僻的地方亂跑,直到天黑,才找了一戶破陋人家借宿了下來。

那破屋裡獨宿著個老婆子,一見有生人來,便骨朵著嘴,自顧自吃了晚飯,把一間早已廢棄的柴房指給了杜鎔鈞,口中咕噥著:“睡一覺,明天早早走罷。”杜鎔鈞心裡惱怒,也無法可施,他和霍瀾滄身上早就空空如也,莫說吃飯借住,連口熱水也沒的喝。

“人年紀大了,怎麼反而這麼古怪。”杜鎔鈞隨口說著,看了霍瀾滄一眼,卻是驚呆——她滿臉通紅,竟是病倒了。

杜鎔鈞慌慌張張伸手去摸她額頭,早已燒得滾燙一片。要知道霍瀾滄在江水裡凍了半天,拉上來之後寒氣已經攻心,偏偏杜鎔鈞又守著禮防,不便為她更衣,這溼衣入夜,更是冰冷,那還有不病倒的道理?

杜鎔鈞急得走來走去,也不知如何是好,那老太婆看來也是不會幫他的了,即使幫他,看起來家裡也不像有藥的樣子。

這一路過來,凡事都有京冥霍瀾滄二人做主,他極少有自己面對問題的機會,這一遇事,不有些懵了。

“罷了!”杜鎔鈞咬了咬牙,二話不說就走了出去。他鑽來之時留心了一下,十里開外就有一小小市集,老婆子住的屋子在一村落旁邊,要去那市集,非穿過村子不可。

杜鎔鈞剛進村口,便有一隻狗大叫起來——鄉下人出而作落而息,哪有這個時候還在外面行走的,這一隻狗一叫,合村的無數狗此起彼伏地叫個不休。杜鎔鈞心裡著慌,眼看已經有幾家探頭出來看,連忙拔腿就跑,那村裡人倒不離他,圖個安穩覺睡,數十隻狗卻得了新鮮,跟在他後面就猛追。

杜鎔鈞怒火中燒,總算知道什麼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一邊撿大石頭砸去,一邊飛跑,好不容易出了村子老遠,群狗才停了追擊,回家去了。

本想趁夜往返,速去速回,這下卻鬧得天下大亂,杜鎔鈞只是鬱郁,覺得諸事不順,不順之極矣!

只是不管怎麼樣,霍瀾滄沉痾在身,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拖延。

當看見小鎮的第一座大院時,杜鎔鈞毫不猶豫地翻了過去。

廳堂裡觥籌錯,叮叮噹噹響聲不絕,想是主人好興致,深夜還在大宴賓客。杜鎔鈞雖然第一次作賊,但仗著一身功夫,倒也絲毫不慌,略一思忖,便向偏房掠去。他心下盤算,如此深夜,便有妾也自然睡了,只要翻檢個數十兩銀子,就能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