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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浮生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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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唧…唧唧…

小黑宏亮的叫聲在枕邊響了一夜,那瑣碎零星的片段,似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召喚,漸漸拼湊成一段段的記憶,在腦海深處一點點甦醒。

“榴花遍地開,萱草獨一棵。”初的陽光下,一襲藍衣的北凌飛朝我盈盈一笑。

“真是巧了,在下姓寧名宇,也正是寧靜致遠的寧、氣宇軒昂的宇。”青暮山上,那俊朗少年拱手一揖。

千燈節,北凌飛拉著我,氣急敗壞地追趕那盞在河上搖搖墜的蓮燈…

燕荊山黑暗無邊的巖裡,我偷偷吻了北凌羽一下,告訴他我此生最難忘的,是玄德二十七年二月初九,因為這一天我們共同經歷了生死,此生無憾。

琉璃湖畔,北凌飛抱緊著我,蒼白的臉帶著絕望和不甘,“小萱…我捨不得,捨不得就這樣離開。”潛龍島蓬澤湖,上官逸摟著我躍進水中,指著水中的月亮,“無雙,天上的月亮我摘不下來,但我能給你這水中之月。嫁給我,做我天魔教的教主夫人。”金光藏的石室裡,我割下一綹青絲,決絕地道:“上官逸,從今以後,你我之間如這斷髮,永生永世,將同陌路!”晉陽城外的郊野上,北凌羽指著遠處的田野對我道:“萱兒,你看,在我心裡,這才是最美的風景。因為這裡有安居樂業的墨淵子民,他們世代在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用他們的手,滋潤了這片土地,讓墨淵變得強盛富足。”他轉過身來,握緊我的手,“所以。我必須傾我所有,守住這片樂土。萱兒,你等我回來,這片樂土,我與你一起守護。”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等你,等你凱旋而歸,一起守護這片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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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忽然夢醒。

嗤啦啦,窗外一道閃電將夜幕裂開。天與地在這一刻似乎被撕裂,緊接著是轟隆一聲驚雷,驚天動地。

這一切是真的嗎?

我用力睜大著雙眼。四周漆黑一片。又是一道閃電,白光透進屋裡,照得如同白晝。一瞬間,屋裡所有的東西都清晰地呈現在我面前,無情地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夢。

如果可以,我寧願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

惡夢的開始,是送別出征的北凌羽那一

馬車隆隆地行駛著,我只覺渾身無力,躺在一個柔軟的懷抱,睜開雙眼。抱著我的人是莘莘。

“師姐,怎麼回事?我…我們在哪兒?”我努力回想著失去知覺前的一刻,晉陽城外。剛剛送別遠征的北凌羽,回城的路上一行六人遭到狄靖的襲擊,失去知覺前最後的畫面,是陸憫和小桃渾身是血地躺在林中。

我的心驟然一緊,驚呼道:“憫兒!憫兒和小桃…師姐。他們在哪兒?”

“他們死了。”宋莘莘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一股寒意霎時湧上我心頭,我顫著聲問道:“那…吉祥和小杏呢?”

“都死了。”幽暗中。宋莘莘的臉蒼白得可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昔秋波盼的杏目此時空死寂。而我的心,在這一刻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動,我怎麼也沒想到,狄靖竟然會下這樣的毒手。陸憫是他親手帶大的徒弟,小杏和小桃也自幼在逍遙谷長大,伺候了他們幾年,他怎麼能下得了手?

“師姐,那…那我們現在…”馬車忽然停下,嘩啦一聲,簾子猛地被打開,一張俏麗的臉出現在車外,用她甜美的聲音對我們說道:“到了,下車吧。”是雲竹。我的心驟然下沉,終於還是逃不過。

我和宋莘莘互相攙扶著下了車,一股寒冷的空氣瞬間包圍了我們,四周是一片被雪包裹的銀白,一座氣勢宏偉的殿宇赫然聳現在我們面前,那條長長的石階一直往上延伸,不用向上望,我也知道站於石階盡頭的那人會是誰。

朔麒雲緩緩從石階走下,步態從容,在我們面前站定,臉上是篤定的淺笑:“寧萱,我們又在這裡見面了。”大殿之中,一名容面陰鷙,雙目如鷹般銳利,留著一綹山羊鬍須的老者端坐其中,一把澤陳舊的古琴,正橫放於他面前。

是懸劍閣掌門蘇迴天。我緊緊握著宋莘莘的手,分不清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只覺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雲竹朝宋莘莘說道:“宋姑娘,請隨我到別處休息。”

“不…”我驚恐地拉著宋莘莘的手,此時此刻,她是我唯一的依靠。

宋莘莘沒有反抗,或許是知道事到如今,反抗已無任何意義。她平靜地望了我一眼,蒼白而豔麗的臉上一片木然,決然鬆開了我的手,轉身隨雲竹離去。

“殿下,你確定要老夫奏這糜音曲嗎?糜音曲一旦奏起,被索魂的人,今生今世再無法恢復失去的記憶,就連老夫,也沒有解魂的方法。”蘇迴天沙啞的聲音像老鴉般刺耳。

朔麒雲悠悠地踱著步,在我面前站定,低頭注視著我,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如此…最好不過,蘇掌門請吧。”蘇迴天那雙枯木般的手在古琴上一拂,一陣清泠的琴聲霎時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糜音曲…會讓我失去記憶?我的心怦怦直跳,正運氣調息抵禦,卻徒然地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朔麒雲冰冷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那雙琥珀的眸子,泛著奇異的光,似要望穿我的靈魂,“噓…別怕,睡一覺就好…”一切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再次睜眼時,仍是那琥珀的眸子,帶著溫柔的淺笑,“惜月。你醒了。”惜月…惜月…

在過去兩年的時間裡,我都做了些什麼?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畫面清晰地在我腦中湧現。邀仙台上與朔麒雲纏綿的擁吻,洵城城牆上向蕭劍揚那殘忍的一箭,巖山軍營裡那十五名死不瞑目的墨淵戰俘的屍體,上官逸因我的暗算而被俘時臉上那絕望痛苦的表情,徽州戰場上那肆意暢快的衝殺,堤岸上北凌羽那撕心裂肺的呼喚…

嘩啦一聲,又是一道閃電在天際炸開,撕裂了夜幕,也撕裂了我的心。將我無情地擊落到地獄。

大雨嘩嘩地下個不停,黎明悄然無聲地來臨,天卻因這場大雨而一片灰暗。

伺候洗漱的小丫鬟剛剛退下。雲竹便進來了,“惜月姑娘起來了?殿下讓我來轉告,今暫不啟程回祁丹了,明天再走,姑娘且多休息一會兒吧。”

“為何?因為這大雨嗎?”雲竹一笑。

“不是呢,因為今有位客人到訪,殿下特意推遲一天啟程。”

“哦?是什麼人到訪?”

“算是殿下的…”雲竹咬著想了想,似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故人吧。姑娘先休息,雲竹告退了。”故人?那麼應是朔麒雲在墨淵的舊識。能為他推遲行程的,應是重要的人。

“阿虎。”我朝門口喊了一聲,年輕的侍衛馬上出現在門口。

“替我留意一下,今有到訪的客人找殿下,告訴我一聲。”阿虎點頭應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窗外仍下著淅瀝的雨,嘀嘀嗒嗒地落在窗簷上。妝臺銅鏡中的人。手中握著犀角梳,卻沒有梳理頭髮。只怔怔出神。

唧唧…小黑跳上銅鏡,唧唧叫了幾聲,將我從恍惚中驚醒。我打量著銅鏡中的自己,浮腫無神的雙目,蒼白的臉頰,看著是那樣陌生,這還是原來的我嗎?

小黑又不甘寂寞地叫了幾聲,跳到我的手背上,歡快地擺動著腦袋上兩條小觸鬚。我抬起手,看著這個一直陪伴著我的小傢伙,眼中一陣酸澀。蘇迴天的索魂琴糜音曲一旦奏響,世上沒有任何‮物藥‬可解,就連他自己也沒有解方,可誰能想到,這隻有靈的小蟋蟀,在我枕邊叫了一夜,竟然將糜音曲解開,將我被封鎖的記憶喚醒。北凌羽也斷然不會知道,他這無心的舉動,帶來的是什麼。

只是…小黑,你這樣突然地將我喚醒,何其殘忍,我該如何去面對我所犯下的罪孽。

篤篤兩下敲門聲讓我回過神來,阿虎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惜月姑娘,殿下的客人來了。”匆匆裝扮了一番,我悄然步至客堂外的廊簷下,透過半啟的窗子,望向屋裡。屋裡正東首,一身紫便服的朔麒雲閒適地坐著,雲山和雲海在他身後垂手而立。西下首,背對我坐著兩人,一男一女,看不到容貌,可從衣著裝扮來看,應與朔麒雲年齡相當。

朔麒雲手裡端著茶盞,輕輕吹了一口,嘴角帶出一個冷笑,“最後一次?你還好意思跟我說最後一次?若我沒記錯,這已經是你第四次這樣說了。不錯,銀子我多的是,可我的銀子必須花在有價值的人、和有價值的事上,你向我提出請求前,最好想想清楚,你還有什麼值得讓我為你花銀子的籌碼。”那男子輕咳了幾聲,聲音略帶沙啞,“大哥,你也知道的,如今墨淵官府已有了神仙散的解藥,我們也不能再用神仙散控制教徒了,教徒失眾多,教中本沒有收入維持用度。”朔麒雲沒有望他,自顧抿了一口茶,“既然這樣,你的聖焰教便自行解散好了。”聖焰教?那麼背對著我的這男子,難道是…北凌雁?可那聲音,怎麼聽也不像。

那男子顯然沒料到朔麒雲會這麼冷漠,忙要解釋,情急之下卻猛烈地咳了起來,那咳嗽越來越烈,整個身子幾乎彎曲。坐於他身旁的女子慌忙替他捶著背,輕聲道:“殿下,彆著急,你這病最忌急躁。”這聲音讓我的心頓時一陣收縮,我已毫無疑問,背對著我的一男一女,男的是墨淵三殿下北凌雁,而女的,是我曾經以為她早已葬身火海的千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