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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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殿由右邊繞向後頭,柳青琪在前帶路,李玉翎在後頭緊緊跟隨,剛到側殿,李玉翎倏覺一股極其輕微的破風聲起自身後丈餘外那禪房屋面上,飛快而至。
李玉翎有點明白,閃電抬手一抄,又是一個小紙團入握,走在前頭的柳青琪淡然無覺,李玉翎也沒機會看。
柳青琪帶著李玉翎往殿後過一處檀門進入後院,後院林木處處,花草遍植,顯得異常清幽。
靠東一排三間禪房,中間那間禪房燈光外透,外頭站著兩個拔刀黑衣壯漢。
柳青琪隔著老遠便停了步,指著那間燈光外透的禪房笑道:“李領班請看,那位七貝子就在那間禪房裡。”李玉翎道:“不能走近些嗎?”柳青淇道:“李領班要是想跟那位七貝子談的話,這裡距離應該可以聽得見了。”李玉翎道:“我想走近些…”柳青琪微微一笑道:“不瞞李領班說,李領班就是制住我柳青琪也救不了這位七貝子,這間禪房裡裝有炸藥,引信就在剛才那座大殿裡,李領班不見我二哥沒得來麼?那引信現在正由地控制著,只要你李領班一有異動…”他笑笑住口不言。
李玉翎聽得半信半疑,他微微一笑道:“還是三當家的高明,這種事我只有信其真,不能信其假…”柳青琪笑道:“要是李領班不再貪戀那榮華富貴,不打算再回去的話,儘可以試試。”李玉翎微一搖頭道:“不,我不願輕易嘗試,就站在這兒說吧。”陡然揚聲說道:“玉爺,卑職到了。”只聽那間撣房裡傳出七貝子玉鐸驚喜話聲。
“誰,李玉翎?”李玉翎道:“回玉爺,正是卑職。”七貝子玉鐸忙道:“李玉翎,你怎麼來了?”李玉翎道:“回玉爺,卑職是來接玉爺的。”七貝子玉擇道:“是來接我的,那還不趕快把我接出去。”李玉翎道:“您別急,卑職既然來了,好歹總會接您出去的,卑職要先知道一下,您可安好?”玉鋒道:“我好,我很好。”李玉翎轉望柳青琪道:“三當家的,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七貝子?”柳青琪搖頭笑道:“這個抱歉,李領班要是想走近的話…”李玉翎道:“不用走近,我就站在這兒看看就行。”柳青淇道:“難道李領班跟那位貝子爺說話還不夠麼?”李玉翎淡然說道:“三當家的要知道,我是拿一條命來換人的,這代價不算小,我不能不慎重。”柳青琪遲疑了一下,含笑點頭說道:“的確,我也認為李領班付出的代價不小,好吧!
既然李領班這麼說,我就讓李領班看看他吧!”當即吩咐那看守七貝子玉鐸的兩名黑衣漢子打開了那中間禪房的兩扇窗戶,七貝子玉鐸就站在窗前,他望見李玉翎立即拍手叫道:“李玉翎,你還不快接我出去。”李玉翎道:“玉爺請稍安勿燥,卑職定然會接您出去的,不過‘大刀會’兩位當家的這兒,卑職還得費一番口舌。”七貝子玉鐸人頗聰明,這話他自然聽得懂,沉默了一下望著李玉翎開口說道:“我在這兒的事,多倫知道麼?她要是還不知道的話,最好別讓她知道,免得她著急耽心。”
“玉爺。”李玉翎道:“這件事格格已經知道了,您先動的身,格格就是怕您路上出差錯,跟著就上了路,一路上還一直打聽您,等到了‘古北口’才知道您出了事!”七貝子玉鐸道:“怎麼說,她知道了,要命,這一下子怕不要急慌了她,唉!真是,怎麼會讓她知道了。”李玉翎道:“‘大刀會’留了一名弟兄在‘古北口’,為的就是等格格的事,馬車抵達‘大刀會’的那名弟兄送信兒的時候格格也在場。”七貝子玉鐸悔恨地道:“都是我不好,不該告訴他們多倫的馬車隨後就到。”李玉翎道:“事到如今還說什麼怪誰,您也不必過於自責。其實您要不告訴他們格格的馬車隨後就到,格格還不知道您出了事兒呢!要是等到了京裡再發現,那麻煩就更大了。”七貝子玉鐸道:“是多倫派你來的?”李玉翎道:“他們指名要卑職接您回去。”七貝子玉鋒道:“他們指名要你來接我回去,為什麼指名要你,他們認識你麼?”李玉翎道:“卑職殺了‘大刀會’一名高手,秦天祥。”七貝子玉鐸道:“這麼說你跟他們有仇,他們所以把我劫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把你找到這兒來,是不是。”李玉翎道:“是的,玉爺,正是這樣。”七貝於玉鐸道:“那麼,既然他們指名要你來接我回去,現在你已經到了,他們為什麼還不放我出去,還等什麼?”說他聰明,這時候他卻糊塗得可以。
李玉翎道:“他們所以指名要卑職前來,是為了向卑職尋仇,並不是真讓卑職接您回去…”七貝子玉鐸臉上變了,道:“這麼說他們不打算放我?”李玉翎道:“那也不是,他們開出了條件,只要卑職點頭,他們就會放玉爺!”七貝子玉鐸忙道:“他們開出了條件,我答應他們就是。”皇親國戚富貴樣,當真借命。
李玉翎道:“他們要卑職把命留下。”七貝子玉鐸臉大變,一時沒能說上話來。
李玉翎道:“玉爺請放寬心,卑職明知他們的用意在此,既然來了,定會想辦法接您回去的。”七貝子玉鐸道:“可是他們要你…”李玉翎道:“主要還是卑職信不過他們,要不然的話,卑職拿一條命換取玉爺您的安全,那是卑職應該的!”七貝子玉鐸還待再說,柳青琪突然一抬手,兩名黑衣壯漢院呼一聲,關起了窗戶,急得七貝子玉鐸在裡頭大叫李玉翎。
李玉翎道:“玉爺別急,請耐心坐下來等卑職就是。”這句話並沒有起多大效用,七貝子玉鐸還在裡頭一直叫,柳青琪望著李玉翎笑了笑說道:“這位貝子爺的頭銜比你李領班大得多,可是那顆膽子比起你李領班來可就差多了。”李玉翎淡然說道:“那也難怪,貝子爺出身富貴,那兒見過這個,受過這個,自是難跟咱們過慣了刀口血生涯的江湖人相比!”話鋒一轉,接道:“三當家的,七貝子爺我見過了…”柳青攝含笑招手道:“李領班,有話你應到大殿去談,有些事我不能做主,還得找二哥,再說我二哥也還在大殿裡恭候大駕呢!”李玉翎住口不言,轉身向前行去。
回到了大殿裡,趙大海一個人正在左擁右抱作樂,一見二人到,他連站也沒站起來,以一手摟著一個望著柳青琪笑道:“對不起啊!三弟,我搶了你的了!”柳青琪淡然笑道:“這是什麼話,自己兄弟,放著也是放著,二哥要是有意思,儘管享樂就是,我理應相讓。”趙大海哈哈大笑,笑聲中他轉望李玉翎道:“怎麼樣,李領班,人見著了吧!”李玉翎微一抱拳道:“多謝二當家的,見著了。”趙大海道:“人是否好好兒的,我兄弟沒騙你吧!”李玉翎又一抱拳道:“再謝謝二當家的!”趙大海笑容一斂道:“李領班不必客氣,剛才一個弟兄來報,香案已經擺好了,秦天樣那四個結拜兄弟跟他那侄兒也等著呢!李領班怎麼說,只等你一句話了。”李玉翎淡然一笑道:“不敢讓他幾位久候,也不敢讓他幾位失望,只讓李玉翎目送七貝子平安離去,李玉翎立即自縛雙手就是。”趙大海冷冷一笑道:“李領班不愧是位高明人物,你李領班信不過我兄弟,我兄弟可未必就信得過你李領班。”李玉翎道:“這麼說,二當家的又是不肯了。”趙大海冷然說道:“不錯,一句話,那辦不到。”李玉翎道:“那事情可就難辦了!”柳青琪笑笑說道:“以我看事情一點也不難辦,既然咱們雙方間話不投機談不攏,那只有就此作罷,秦天樣的這筆債,‘大刀會’不要了,這位貝子爺也只有委屈他在‘大刀會’多待一個時期。李領班要是仍不願意,咱們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人在後頭那間彈房裡,李領班只管放手去救,我兄弟願意看著李領班大展神威。”這態度跟口氣卻夠強硬的,可是李玉翎不敢這麼做,他倒不是怕別的,而是“大刀會”傷了七貝子玉鐸。
江湖上個個亡命徒,他清楚這班人“大刀會”既然挑明瞭跟朝廷作對,他們就更沒把那一家“官”當回事兒。
一個七貝子玉鐸,在大內是紅人,在官家是皇族親貴,在“大刀會”這般人眼裡,那可是輕得連雞狗都不如。真惹了他們,他們可毫不猶豫地會一刀落下,真要這樣李玉翎他就別想再回到那圈子裡頭去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他固然不能讓“大刀會”傷了七貝子玉鐸,他更不能為一個七貝子玉鐸把自己這有用之身葬送在這兒,偏偏“大刀會”的這兩個狡猾詭詐,尤以這柳青琪為甚,他怎麼辦,該怎麼辦,能怎麼辦?
正自作難之間,他突然想到了那先後投來的兩個紙團,小禿子既然了面,現了身,先後投給他兩個紙團,必然有用意,對他可能也必然有所幫助,何不看看那兩個紙團上寫的是什麼,事到如今似乎也不必再顧慮什麼了。
一念及此,他先展開了手裡握著的那個紙團兒,這張寬約兩指的小紙條,上面寫著六個字:“二弟,三弟,放人。”下面畫了一鐵柺。
這是什麼意思,小禿子怎會投給他這麼一張紙條。
他這裡剛一怔神,只聽趙大海話聲問道:“李領班,你手裡是…”李玉翎忙一定神,含笑說道:“錦囊妙計!”抬手從間取出了另一個小紙團,展開一看,又是一張寬約兩指的指條,上頭寫著似真似非的兩句話,李玉翎張開一看:“為防調虎離山計,算命先生奔那頭,自管放心大膽赴約,即有提報。”沒署名,畫了顆光頭。
李玉翎恍然大悟,一顆心立即定了下來,把這張小紙條一團一,立即粉碎,然後他含笑抬眼道:“二位可願意知道我看的是什麼?”趙大海尚未說話,柳青琪已然含笑說道:“說不說那還在你李領班。”顯然他是故示大方。
李玉翎道:“記得剛才二位告訴我,貴會大當家的帶著一批貴會的高手去做另一筆生意去了,可是?”趙大海點頭道:“不錯,怎麼樣。”李玉翎道:“那麼現在我告訴二位,貴會那位大當家的這筆生意不但做垮了,而且連老本都貽了進去,二位可信。”趙大海哈哈大笑道:“三弟,你信不信?”
“我信。”柳青琪一點頭道:“二哥別忘了,官家有的是好手,倘若把護衛營幾百鐵騎衝街傾巢調了出來,大哥非糟不可。”趙大海哈哈大笑道:“說得是,說得是,我怎麼忘了,北京城裡還養著一窩鷹犬,大哥糟,大哥糟,這可怎麼辦。”李玉翎淡然一笑道:“我不敢勉強二位,其實這也勉強不得,二位請看看這個。”抬手把後一張紙團遞了出去。
柳青琪面帶笑容伸手把那張紙條接了過去,只一眼,他臉上的笑容立刻雲消霧散,沒了蹤影,轉眼望向李玉翎。
“李領班這是那兒來的?”李玉翎道:“這三當家的就不用管了,只問這紙條上的字跡,是不是貴會大當家的親筆。”趙大海一怔愕然說道:“大哥寫的…三弟,讓我看看。”伸手向柳青琪要那張紙條兒。
柳青琪抬手把那張紙條遞了過去。
趙大海接過一看,臉倏變,立即鬆開那兩個姑娘,騰身躍了起來,兩眼圓睜,望著李玉翎厲聲說道:“姓李的,你竟敢跟我兄弟耍這一套。”李玉翎道:“這一套有什麼不好,雙方對敵,無所不用其極。貴會如此這般對我,我如此這般對貴會。貴會投我紅桃,我以李還貴會,這有什麼不可以的。”趙大海道:“我不信你們那班鷹犬能…”李玉翎道:“信不信還在二位,只問這紙條兒上的字跡,是不是貴會那位大當家的親筆,不是自不必說,要是的話我以為這件事就毋庸置疑。”趙大海還待再說,柳青琪抬手攔住了他,一雙銳利目光視著李玉翎緩緩說道:“李領班既然高明,有道是:‘棋差一著,全盤受制’,我兄弟甘拜下風,我承認這紙條上的字跡是我大哥的親筆,可是我要請教,這紙條李領班是那兒來的?”李玉翎道:“紙條上的字跡既是貴會那位大當家的親筆,三當家的以為我是從那兒來這張紙條兒的。”柳青琪道:“這麼說,這張紙條兒李領班是從我大哥手裡來的?”李玉翎笑笑沒說話。
“放!”趙大海道:“姓李的他是神仙不成。”柳青琪抬手攔住了趙大海,兩眼望著李玉翎,一眨不眨。
“這我就不明白了,算算時候你李領班動身到這兒來的時候,我大哥才帶著人往‘密雲’那方面去,李領班是什麼時候見著我大哥的?”李玉翎笑了笑,仍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