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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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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起,我時有失神。

有人際,我若無其事,強顏歡笑;無人時,我風中佇立,負手凝思。

易世,北上,東去,毒發,北歸,南下,中毒,奪位…我問自己,是不是隻要有其中任何一個環節有所變化,我的結局就不會如此?

自問,卻無法自答。

也許一切可以改變,也許一切早已註定。

追憶著歷歷在目的往事,我突然覺得它們就像一段悠遠而深長的夢境,在我的內心深處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而如今,似乎是該從夢中醒來的時候了。

御書房外,我靜靜地眺望著遠處的天空,肩上突然多出了一件披風。

“都快九月了,怎麼還穿得這麼少?”耳邊響起了那個悉的溫柔嗓音,我不緊不慢地扭頭看去,見程肅從身後站到了我的身前,開始悉心替我係著披風的衣帶。

我注視著他面柔和的臉龐,不知不覺地揚起了角。

什麼誤會,什麼陰謀,什麼皇位,什麼目標…此時此刻於我而言,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我只想牽著心愛之人的手,平靜地走完人生最後的道路。

在人生濛的薄霧中,他就宛如一盞溫暖的明燈,為我照亮了前進的方向。

是以,翌午後,風和麗,我在一座格調淡雅的花園裡,召見了當朝右相——溫故離。

“你可知,今年夏時節,朕逐一造訪了朝中重臣?”我罕見地坐了一架偌大的鞦韆上,在溫故離面前輕輕晃悠著。

“回皇上,微臣略有耳聞。”他微欠著身子,有些不明就裡地看了我一眼。

“朕還把他們的家眷請到宮中,同其閒話家常,倒也拉進了彼此的距離。”我繼續不著邊際地說著,一雙眼淡淡地瞅著前方。

他不接話,似乎是猜不透我緣何跟他說這些。

“如今,我們兩個也來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吧。”稍稍做了點兒鋪墊之後,我這就徑直進入主題,同時停止了晃動,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你覺得朕這個人怎麼樣?”他聞言當即一愣,不由自主地抬眼看我,好像很不理解我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

“別拿那套虛與委蛇、避重就輕的東西來敷衍朕,朕要聽大實話,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好在哪兒,不好在哪兒,都說清楚了。”見他沉默不語,我乾脆追加了些補充說明,令此題的難度又上升了幾個等級。

“皇上…寬厚仁德,勤政愛民,頗有主見。”他貌似一邊尋思著合適的措辭,一邊回答著這個不好回答的問題“只是…遇事有時不夠冷靜,容易著急上火。”

“呵…”我平靜地聆聽著對方還算中肯的評價,可惜聽到最後一句時忍不住啞然失笑“那還不是你給鬧的。”

“是,多半是因臣而起。”他微低下頭去,面如常地認下。

“不過這也的確是因為,朕的忍耐力尚欠火候。”在他覲見之前,我就做好了要坦誠以待的決定,因此,對於他言之有理之處,哪怕是批評,我也會坦然接受。

“…”這樣的決心和做法令溫故離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剛垂下的眼簾這就再度抬起,一雙星目一眨不眨地瞅著我。

“那你知道在朕眼裡,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我同樣目不斜視地盯著他,噙著三分笑意泰然發問。

“臣不知。”他低眉應道。

“一開始,我覺得你是個目中無人的大叔,”也不管對方是真的不知還是有所保留,我徑自道出心中所想“後來覺你好像別有用心,所以一直對你加以提防。再後來…又覺著你原來也是個有血有、有情有義的人。”我頓了頓,觀察著男子的表情“其實朕很想問你,為什麼你對朕的態度,會有如此之大的前後反差?”我話音落下,他沉默以對,直到約莫半分鐘的工夫過後,他總算斟酌著開口:“皇上,為何突然問及此事?”

“因為朕很好奇,非常好奇。”我睜大了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你要是不老老實實地告訴朕,朕怕是幾個晚上都會睡不好覺了。”眼瞅著他似乎出少許無語之,我剛合上的雙這就再度開啟“對了,別拿出秀做擋箭牌,朕知道你的轉變有她的一部分功勞在裡面,但這肯定不是全部的原因。”

“…”溫故離抿了抿,垂眸似有難言之隱。

“大叔,”我一挑眉,一個不合時宜的稱呼這就脫口而出“你作為一個男人,乾脆一點行不行?”

“…”溫故離情不自地注目於我,眉角好像略有搐“皇上,請慎言。”

“幹什麼?朕說了,你我之間今是要推心置腹好好談談的。”我不以為意地強調著自己的誠意,忽而話鋒一轉“說實話,朕還是比較喜歡那個雷厲風行、有話直說的你,不過說話的內容要注意,要注意。”

“臣…之所以前倨後恭…”在我時而一本正經時而劍走偏鋒的鼓動下,溫故離總算起了個有營養的話頭“乃是因為…臣起先…無法確信…皇上是不是一個治國之才。”他猶豫不決地說著,似是壯著膽子直視起我來“因此,臣一直在試探皇上…試探您作為一國之君的器量。”一席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仍是令我不免錯愕。

“不論是旁觀眾臣上奏,得皇上治先皇后娘娘禍亂皇族血脈之罪,還是刻意提及皇城外有人聚集一事,以探知皇上對災情的察覺和對災民的態度,抑或…默許出秀將皇上的情況暗中告知…”他面從容,將一連串過往之事娓娓道來“一切,皆是臣斗膽之下,對皇上的試探。”

“那麼,試探的結果呢?”我斂了斂吃驚的神情,好整以暇道。

“皇上今聽聞臣的這番肺腑之言,便已經得到了答案。”他不慌不忙地應答,愣是繞了彎子。

“…”我動了動眉,深深地嘆口氣“沒想到你我君臣至今,試探來試探去的,費了這麼多的時間。”

“臣知罪。”他耳聰目明地接話道。

“你沒罪。”事過境遷,我已能夠平心而論“換做是朕處在你的立場,也沒有辦法輕易相信一個半路出家的皇帝。”說著,我眸光一轉,炯炯有神地凝視著他的眉眼“畢竟你到朕手上的,是整個國家。”話音剛落,他就明顯一怔。

忽然,他猛地跪下身來,神凜然道:“臣不敢!請皇上慎言!”

“朕沒有說錯。”心下知曉他緣何烈反彈,我豁然起身,聽得身後鞦韆“吱呀”作響“這南浮的江山,的確是你到朕的手中的。如果朕沒有想錯的話,先帝在位的後期,包括在朕那四皇叔篡位成功後的那一兩年裡,這個國家,是由你帶人支撐著的。”眼看他猝然抬頭來望,急不可待地想要張嘴一言,我忙不迭向前一步,搶先一步開了口“所以,倘若朕要移皇位,你就是不二人選。”此言一出,溫故離原本還只是略顯焦急的神情突然變成了被雷劈中似的震驚。

“皇上在說什麼?!”下一刻,回過神來的他就迫不及待地低吼出聲。

“朕很清楚自己此時此刻在說些什麼。”我完全收起了之前略帶說笑的口吻,轉而鄭重其事地俯視著他“你先起來。”

“皇上!”

“先起來!”在我一臉嚴肅的命令下,溫故離只得皺著眉頭站起身來。

我見狀,微不可見地作了個深呼,開門見山地問:“‘一樹繁花’,‘一葉障目’,這天下兩大奇毒,你可有耳聞?”他聽罷瞬間愣神,隨後慢慢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囁嚅著:“皇上…”從他的表現中,我推測出他已猜到幾分,便直言不諱道:“你猜得沒錯,如今朕的體內,就聚集著這兩大劇毒。”這回,溫故離是當真目瞪口呆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彷彿連呼都忘記了。

“你也清楚,如今皇室之中,僅存朕一脈單傳…”將殘酷的現實直接道來,我心裡又何嘗好受“現在,朕恐命不久矣,這治國的重擔,只能託與你了。”語畢,我忍著淚意與之對視,映入眼簾的依舊是他僵硬的面容。

“朕知道這很突然,但事到如今…”

“皇上!”孰料我話未說完,他又猝然屈膝跪地“臣、臣聽說天下兩大奇毒皆是令人當場斃命,既然…既然皇上仍然龍體康健,就證明皇上完全有治癒的可能!”他像是不願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一般,一個勁地說著樂觀的話“請皇上速速召集眾太醫,共同為皇上診治!”說完,他速度極快地衝我作揖,兩眼飽含期盼地仰視著我。

“倘若真的有治癒的可能,朕現在還會站在你面前,把江山託付給你嗎?”他的自欺欺人讓我心生不忍,可惜該面對的,終究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