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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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這事兒確實匪夷所思。
古語有云:“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溫故離是要做到怎樣的滴水不漏,才能穩居三朝宰相之位?更何況,這其中有一朝,還是親王發動政變得來的?按理說,篡位的四王爺一上臺,首先就該拿他開刀才對。可事實上,他非但未遭任何橫禍,甚至還安然無恙地留到了我這一朝。而且整個朝廷,至今竟無人提出異議。是他太會明哲保身了,還是他已能做到一手遮天?又或者…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貓膩,藏於其中?
溫故離…
我默唸著他的名字。
莫非,他真是要成為我的心頭大患了?
思忖至此,我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見我莫名其妙地嘆氣,穆清弦好奇地問我原因。
“沒什麼。”我勉強衝他揚了揚,移開目光,陷入了沉思。
他也不再多問,走到桌邊一股坐了下去,然後一聲不吭地望著程肅。
過了一會兒,我從思考中身,覺得穆清弦從昨忙活到今天,也該是相當疲倦了。於是,我便讓他去自個兒屋裡休息,由我來守著程肅。
“誒…不礙事…”穆清弦聞言擺了擺手,我和他都正準備說些什麼以勸服對方,卻意外聽聞了鋪方向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程肅醒了?
腦袋裡蹦出這樣一個反應,我當即就將開口攬活的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穆清弦也同我一樣,迫不及待地回到邊,我們相繼彎下去,兩隻眼目不斜視地盯著榻上之人。
“程肅?程肅?程肅!”
“小肅肅?小肅肅?”兩人皆是輕聲細語而不厭其煩地呼喚著——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總算是看到關注的對象動了動眼珠又皺了皺眉頭,隨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眸。
“你醒了!”眼見他的目光漸漸有了焦點,我頓時笑逐顏開,動得都快要忘記怎麼噓寒問暖“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很痛?啊,要不要喝水?”所幸我隨即緩過勁來,一口氣把能想到的當務之急全給說了出來,直到我發現此刻的程肅本就虛弱得沒法逐一回答,我才慌忙閉上了嘴。
“…”這時,身旁的穆清弦已然果斷將手搭在了程肅的脈搏上,他默不作聲地替其把脈,從容不迫的模樣與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怎麼樣?”穆清弦鎮定的舉動也讓我跟著冷靜下來,我急不可待地注目於他的側臉,關切詢問起程肅的傷情。
“和今早的情況相差無幾。”穆清弦凝神診完了脈,不假思索地回答。
儘管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聽聞了實情,我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一沉。
“好好靜養…並無大礙的。”下一刻,穆清弦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倏爾話鋒一轉,如是寬道。
我知道,他安的是我,而不是程肅。
“你們…有要事商議對吧?那我先…迴避一下?”見我和程肅皆沉默不語,穆清弦只好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他來回掃了我倆幾眼,擠出一個怪異的笑容,然後側身毫不猶豫地往外走“別商量太久啊。”走出沒幾步,他又忍不住回頭關照了一句,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穆清弦走後,屋裡霎時安靜下來。
我坐著,程肅趴著,兩人相距不過一臂之遙,卻是四目相對,誰也說不出話來。
良久,程肅先一步移開了視線,開啟乾澀的雙,輕聲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話音剛落,我努力噙在眼中的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你…你不要哭…我沒事,真的沒事…”模糊的視野中,俯臥的身影似乎不安地扭動起來。
我見狀,慌忙從悲傷的情緒中離出來,伸出手去小心按住他的身子——可是眼淚仍舊不受控制,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別哭了…”我雖一語未發,他卻已明白了我的意思,鬆了鬆緊繃的身體,他慢慢地靠了回去“你一哭…我心都亂了…”
“你心亂什麼?心亂的分明是我才對…”此情此景下,我本無暇深思他所言何意,只顧得上將心頭的紛亂與擔憂一吐為快“還有,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啊…”我說著說著,眼淚越越兇“我把問題想得那麼簡單,才害你變成這樣…早知如此,我…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要你當這個丞相的!”
“雲玦…你聽我說…”
“我知道我沒你聰明,沒你能忍,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程肅好不容易逮著我歇口氣的空當,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我著淚打斷了“你幹嗎…不告訴我呢…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什麼也不說呢…”我噎噎地哭訴著,似乎已然出現了前言不搭後語的傾向。
“對不起…”滿眼的淚水叫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從他無力卻深情的語氣中,我能聽出他深深的無奈與愧疚“今後再也不會了…”
“嗚…”我咬著嘴,試圖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他的話,無疑成功地擊潰了我的最後一道防線——是以,我最終還是用右手捂住了口鼻,忍不住聲淚俱下“你怎麼受得了…怎麼受得了…”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不會再有了…”呢喃軟語傳至耳畔,他吃力地伸出一隻手來,輕柔地覆在了我放於榻的左手上“不會再讓你擔心了…”這溫柔似水的話語,非但沒有撫平我心頭的哀傷,反倒令我哭得更厲害了。我想問他,分明受苦的是他,分明有愧的是我,為什麼他還要用盡為數不多的氣力,來握住我微微顫抖的手,好像要把他的堅強與力量傳遞給我?
然而,我沒能問出口,唯有源源不斷的清淚,如水般沖刷著我的兩頰。
他不再說話,轉而有些不知所措地摩挲起我的手背,彷彿是要用掌心傳來的溫暖安撫我受傷的心靈。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勉強從負面情緒中身,有一沒一地著鼻子。
“雲玦…”大概是見我平靜了不少,程肅忽然有氣無力地喚了我的名字“你聽我說,我與程家斷絕關係,是遲早的事,成為南浮左相…不過是一個契機而已。”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看樣子是卸下我的心理負擔。
“你確定這不是個善意的謊言嗎?”我紅著眼眶,皺起眉頭直視於他“你我相識將近快兩年,我對你的子會一無所知嗎?”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我竟主動剖析起他的個來“與世無爭,清心寡慾。如果程家人不來打擾你,你恐怕…是打算在那座東漓的別院裡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吧?”言下之意,好端端的,他是不會考慮脫離程氏的。
“…”他聞言眸光閃爍,垂眸看了看別處“罷…確切而言,是你的提議讓我下定了決心。”他不著痕跡地嘆息著,抬眼認命似的地凝眸於我“可是雲玦,你要知道…”我正想出言反駁,卻被早有準備的他搶了先“我並不如你想象的那般中意那個家,只是礙於…礙於那駭人的家法…所以一直找不到必須捱過家法繼而離開程家的理由。”
“說了半天,我還是那個害你受傷的罪魁禍首。”對方話音剛落,我就迫不及待地張開嘴,一言以蔽之。
“…”他無力地垂下了眼簾,又不得不打起神來看著我“你為什麼不換個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呢?倘若一定要說,那也不是你害了我,而是你幫了我才對。”
“令你險些被人打死…”口口聲聲道出一個“死”字,我這心裡頭仍不免心有餘悸“這也叫做‘幫你’?”
“我也不至於有勇無謀啊…”他苦笑一番,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那鞭撻的家法雖然駭人聽聞,但我深知,程封對程肅的母親用情至深…愛屋及烏,他是不會真的下狠手,取我命的。”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哪有做父親的這麼毒打自己的兒子的?萬一他狠下心來發起瘋來,誰能保證你沒有生命危險?”回憶起昨那令人心驚膽戰的場面,我就不寒而慄。
“不會的。”他略微搖了搖頭,一句話說得很是篤定“你忘了?他的最後一鞭,是打在地上的。”
“那是因為我拿南浮皇帝的身份和兩國之間的關係威脅他啊?”我不願意就此被他說服,故而依舊緊鎖雙眉,據理力爭。
“我瞭解他,如若並非有心放我一馬,即便是玉皇大帝來了,他也照打不誤。”程肅揚了揚,眼皮一開一合。
“…”上述說辭仍然無法叫我釋懷,但見他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只為叫我放下心裡的包袱,我又於心不忍,只得及時收口。
“相信我,好嗎?”看我埋頭不出聲,他勉為其難地對我莞爾一笑,卻越發襯出了那蒼白的臉。
“你快些好起來,我就信你。”我半真半假地說著。
“呵…”他咧嘴,啞然失笑“好。”
“還有,從今往後,再也不準瞞著我,一個人去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