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探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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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想好了:憑溫故離的一貫作風,應該是不會做出僭越無禮之舉的。萬一他當真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整個心遠閣都會是我的強大後援。且不談興許尚在昏睡中的程肅,就說穆清弦和黎曄吧,論文論武,哪個不能把他往死裡掐?再加上有我這個好歹也是一國之君的女帝在,我就不信他能使出什麼解數來妨害到程肅。
隨著腳步的移動,病榻上的身影不久便映入了眼簾。我看見程肅仍舊如同昨那般俯臥在,整個人似乎一動不動——走近了,才能看清那背脊正隨著他的呼而微微起伏。
儘管穿著衣服蓋著被褥故而讓人看不到那些染血的紗布,但光憑那面無血的容顏,我就能斷定他的傷勢並沒有太大的起。
上述認知,令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清弦他們去哪兒了?怎麼也沒個人照看著?
因為心疼,我甚至不由分說地埋汰起旁人來。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我徑直來到邊,挨著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這樣的動靜,絲毫沒有驚動昏睡中的程肅,由此可見,他睡得有多沉。
一雙眼始終定格在他的臉龐,我情不自地紅了眼眶。正下意識地要伸出手去撫摸他的前額,我忽然想起這屋子裡還有個溫故離。
生生忍住了心頭的酸澀,我輕聲了鼻子,沉下臉來轉過頭去,見他正紋絲不動地站在不遠處,目不轉睛地盯著程肅看。察覺到我的動作,他眸光一轉,與我四目相接。
我一言不發地離了榻,輕手輕腳地朝房門的方向走出好幾步。溫故離見狀,倒是識相地跟了上來——待我停下步子轉過身去,他已然安安靜靜地立於身後了。
“人,你已經看到了,可以請回了。”我冷聲說著,但由於嚴格控制著音量,我的語氣聽上去完全不似適才心遠閣外的那般冷漠。
豈料他聽了我的話,居然直接反問:“那皇上呢?”關你什麼事?!
我真想這般訓斥。
不過,理智使得我忍住了內心的衝動。我拉長了臉,直視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壓低了嗓音,反相譏:“看來丞相當真是以為,朕要去哪裡,都得向你彙報?”
“臣不敢。”他微垂著腦袋,三個字說得波瀾不驚。
“‘不敢’你問什麼問?”
“臣不過是認為,臣看到了左相,皇上也看到了左相,臣理當回府處理政事,那麼皇上…是不是也可專心於國務了?”他話音剛落,我這心裡頭便有一股火直往上躥。
這廝當真是膽大包天,全然不把我放在眼裡!身為人臣,他竟敢當著主子的面跟主子玩起邏輯來?
我只是叫你走,又沒讓你去工作,所以我接下來要幹什麼,你也管不著——倘若此刻身處現代,我十有仈jiu會毫不客氣地找出對方邏輯中的漏,然後進行如上的反擊。但眼下今非昔比,而我所面對的,更是個深藏不的老手。因此我心下明白,以我現今的身份與處境,這些話,是決計不能輕易說出口的。
“朕自然不會荒廢國事,這一點無需丞相心。”強壓下心頭的慍怒,我面無表情地瞅著那張泰然自若的臉,唯有腦中思緒千迴百轉“相對的,朕倒是希望丞相能夠明白:事,乃由人而生;一個國家的基,是‘人’,而非‘事’;如若總是醉心於事務而忽略了最本的人心,是治理不好天下的。”說著說著,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一席話擲地有聲——可惜換來的,卻是溫故離良久的垂眸不語。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故而打算再次下達逐客令的時候,他卻冷不丁抬眸看了我一眼,隨後,他一邊低頭作揖,一邊張嘴道:“皇上言之有理,臣受教了。”他這一說,反倒讓我措手不及了——這口氣,這措辭,竟叫我分不清他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
“跪安吧。”無法正確地揣摩出對方的心思,我只得“見好就收”——我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婉轉地將其屏退。
“臣告退。”這一回,他總算沒再忤逆我的意思,微欠著身子,開始向後倒退。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在“告退”的過程中,溫故離不帶情的目光竟在程肅身上徘徊了片刻。
注意到這一細節,我忙目不斜視地盯緊了他,暗暗思忖著:要是他敢表現出一絲敵意,我就先用眼神殺死他。
虧我還有閒情逸致跟自個兒開這種玩笑。
待到不受歡的某人終於消失不見後,我微微鬆了口氣,這麼腹誹起自己來——與此同時,煩惱也隨之而來。
我是不是壓就不該同意讓他進來?看他那莫名其妙的一打量,會不會已經把程肅當成了政敵?
可轉念一想,事到如今我再擔心又有何用?程肅既已趟了這潭子渾水,即使今溫故離對他並未心存芥蒂,將來朝堂之上針鋒相對、政見相左之後,勢必還是會將之視為眼中釘的。
思及此,惆悵起。
是不是…我從一開始就做錯了?如果不是我意圖藉助程肅的力量,為自己分憂解難,他就不會遭父親毒打而重傷至此;如果不是我提議讓程肅坐上丞相之位,他就不會被溫故離這種老謀深算的傢伙給卯上,更無需在今後漫長的子裡面對前朝的紛紛擾擾…
唉…傅雲玦啊傅雲玦,我是否當真變成了你?以至於身在其位,變得如此患得患失?
我翹了翹角,帶著苦澀的笑容,慢慢地轉過身去。
榻之上,程肅依舊連於夢境之中。湊近了,我還能聽見他輕細而均勻的呼聲。
程肅,我是不是很沒用?你還未真正站到我的身旁,我卻已經開始後悔,開始動搖,開始考慮要不要把你推開…可是,我心裡比誰都清楚,假如真的推開了你,著自己孤軍奮戰,久而久之,我一定會忍受不了那份高處不勝寒的孤獨。
悄然落座於邊,我歪著腦袋,靜靜地端詳起他的睡顏。
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許久沒有這麼靜下心來,好好地看看他了。
原來他不光是長了個子,眉宇間也生出了幾分英——那是兩年前的他所沒有的成。
看著看著,我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輕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你要趕緊好起來…”凝眸於他蒼白卻安詳的面容,我喃喃自語著“別叫我一個人…”
“雲姑娘?”就在我獨自沉浸在傷之中時,耳邊突然傳來了那個特立獨行的稱呼——這突如其來的呼喚自然是把我嚇了一跳,我猛地收回右手,猝然轉過頭去,見穆清弦正站在身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
“你幹…”驚魂未定之下,一句責問正脫口而出,我一下子意識到程肅尚負傷在榻,便忙不迭抿住嘴,將剩下的字句回腹中“別在背後突然出聲好不好?人嚇人嚇死人啊。”是以,我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走過去幾步,湊近了他,小聲地嗔怪道。
“嘿嘿…對不住啊。”穆清弦咧嘴衝我笑了笑,只是這笑容裡除了些許歉意,似乎還摻雜著其他的情愫。
“他怎麼樣了?有沒有醒過?傷口是不是很疼?”我不再計較方才的小曲,而是對他提出一連串我最為關心的問題。
“糊糊地醒過一次,很快又睡過去了。”見我直奔正題,穆清弦也斂起有些不正經的神“身子比較虛…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有我在呢。”他微微蹙眉看了看程肅,旋即又將目光移回我的臉龐。
雖然醫術高明的穆清弦這樣安著,可我還是愁眉不展。我心知肚明,他是不希望我太過憂心,甚至是自責。
至此,我再說不出話來,只是扭頭默不作聲地凝視著沉睡中的少年。
“對了,方才我看到有個大臣隨你一同入內,是太醫?”許是見我垂下眼簾一言不發,穆清弦故作自然地扯開了話題。
“是南浮的丞相,姓溫。”我承了他的好意,接過話頭,如實作答。
“溫故離?”穆清弦用疑問的口氣說。
“你知道他?”我抬眼看向男子,一時頗意外。
“嗯。”穆清弦一臉淡然,頷首稱是“自你父皇那一朝起,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但奇怪的是,你們那個四王爺弒君謀反,他居然還是穩坐丞相寶座;如今你奪回皇位繼承大統,他依舊是一國之相。算起來,他該是三朝元老了…呃…”滔滔不絕地講起了我南浮前朝的歷史,穆清弦冷不防頓了頓,眨巴著眼睛,端量起我的臉來“我這麼說,你不會治我的罪吧?”
“治你的罪?為什麼要治你的罪?”乍一聽,我沒能理解對方何出此言,仔細想了想,我才恍然大悟“別人說這話,我這個一國之君倒是該治罪的,畢竟謀朝篡位的皇帝是不被承認的。不過既然是你,就另當別論了。”我略微挑了挑眉,雲淡風輕地給了他一顆定心丸。
“呵呵…多謝啊。”他乾笑一聲,拿手擦了擦額頭“我看我還是不要胡說八道為好…”他轉移了視線,輕聲地自言自語起來。
我抿笑了笑,旋即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