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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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曹震所設計的,高其倬告病解任;將江蘇巡撫印信了給藩司護守,靜等由漕運總督調任的顧琮來接收以後,緊接在奏報啟程回京
期的摺子之後,悄悄得到了京裡。他的行程,來保是知道的;為了照顧曹震,特為派他接待高其倬,這既是他“忙得不可開
”的緣故,——高其倬到京,公司兩方面都是曹震為他安排奔走。宮門請安以後,謁陵剛剛回鑾的皇帝,擱下了好些亟待裁決的大事,在養心殿召見高其倬,垂詢了整整一個時辰之久。
“皇上問我,原來打算給怡親王的那塊地,到底是中吉、還是上吉,如果不會看錯,真是中吉之地,以怡親王的身份應該居之不疑,何以堅辭不受?這話,來大人在蘇州就問過我;我跟他說:我不知道怡親王是何用意。這回進京,一路上我都在捉摸這件事;想來想去,或許是這麼一個緣故,怡親王怕葬在那塊中吉之地上,沖斷了龍脈。不過,這不是不能明白回奏之事,何必那樣張皇?”高其倬向曹震問道:“老弟,你說是不是呢?”
“大人的稱呼,真是不敢當。”曹震答說:“請大人直呼其名好了。”高其著想了一下問;“你別號是那兩個字。”
“賤號通聲。政通人和的通,聲聞於天的聲。”
“好!我就不客氣叫你通聲了。通聲,你說我剛才的話如何?”
“大人說的極是。”曹震答說:“怡親王辭那塊中吉之地,必是有什麼不便明言的苦衷。”
“不錯,正是這話。”高其倬點點頭:“因此,我跟皇上回奏:得到泰寧山細細看了,才能考察出緣故。通聲,”高其倬略略放低了聲音說:“我拜託你一件事。”
“大人言重了,儘管請吩咐。”
“怡親王有個門客,姓鍾;泰陵的,是他定的。姓鐘的已經去世了,聽說他有個兒子,已得父傳,不知道此人現在何處?我想找他來談一談。”
“是!”
“還有,這件事以私下打聽為宜。”
“是,是。”曹震急忙搭說:“請大人放心,我識得其中的利害關係。”於是曹震託內務府的一個好朋友,輾轉打聽,很快得有了結果;那人名叫鍾永明,原籍江西,繼承父業,已堪輿為生。此刻為保定一家富戶請了去相看陽宅,不知哪一天能回來。
“怎麼辦呢?”高其倬大為躊躇“此非數可了之事,而我——”話雖沒有說出來,也能猜想得到,他急於瞭解其中奧秘,以便覆命。所以曹震自告奮勇:“大人不必著急,”他說“我趕到保定去,好歹把姓鐘的請了來。”
“能請來最好,有些情形,非當面細談,莫知端倪。不過,富家宴請地理先生相看陽宅,卑詞厚幣,只怕他不好意思先走。”高其著想了一下說:“萬一不能來,請他照我所問,逐條回答。我此刻就寫信,勞你的駕,辛苦一趟。”高其倬當時便寫了一封信,對當鍾永明之父,在泰陵定
的經過,假設了許多疑問,一條一條了出來,封緘嚴密,面
曹震,並有一番
待。
“請你跟鍾某人說,不是說他父親定的,又和不妥之處;叫他不用怕,不會有什麼麻煩,只要據實回答即可。同時,要他務必保守秘密。”曹震在路上盤算“叫他不用怕,”便意味著會有可怕之事。鍾永明一聽這話,不但不會來,而且很可能不會據實作答。這件事要辦得漂亮,須耍個小小的手段。
於是到了保定,現在糧臺上落腳,打聽到了鍾永明的居停之處;備了一份帖子,登門拜訪。他是故意耍了排場的,一輛簇新車圍、“銅活”雪亮的藍呢後擋車,前有“頂馬”後有“跟馬”魏升另騎一匹,旁車而行,看著將到大門,一抖韁繩,搶到前面去投貼。
那家富戶姓荊,以燒鍋起家;保定城裡提起“荊燒鍋”幾乎無人不知。他家的下人自然見過世面,一看魏升滾鞍下馬,趕緊上來兩個人,一個接過韁繩,一個便含笑動問:“二爺貴姓?”
“我姓魏。敝上內務府曹二老爺,特為來拜訪鍾先生。”
“是,是!鍾先生在。”那人說道:“曹二老爺的轎子,請抬進去吧。”說完,接貼進去通報,鍾永明正跟荊燒鍋在花廳上談論新造住宅的風水,聽說是內務府的官員,又聽說氣派非凡,不敢怠慢,急忙了出來,曹震恰好在大廳簾前下轎。
彼此一揖,通了姓名,互道久仰;曹震見那鍾永明三十左右年紀,一臉明之氣,便知自己那套小小的手段,必能奏效。
“曹二老爺,請裡面做。”
“謝謝!”曹震從容說道:“跟貴居停未見過面,不便冒昧相擾。此來有幾句要緊話跟老兄談,談完了就要告辭。
““敝居停也很仰慕的,等我來引見——”
“不,不,謝謝。”曹震搶著說道:“咱們就立談數語好了。”
“那請吩咐。”
“江蘇巡撫高大人,見過沒有?”
“沒有見過,不過先父呈高大人不棄,倒是追隨過一陣子。”
“高大人也提過令尊,頗為傷。”曹震緊接著說:“他此番告病回旗,有好幾家王公,爭著要請他踏勘陰宅,急於請一位幫手。知道老兄盡傳家學,是尊公的跨灶之子,特為派我來延請老兄去幫忙。”鍾永明又驚又喜,能為王公大臣勘定陰宅,又是為鼎鼎大名的高其倬做幫手,不但這一回能收好幾分重禮,以後又何愁名不盛、利不厚?不過,有一層難處是荊燒鍋之事未了;想了一下,微皺著眉說:“呈高大人抬愛,
不盡。我想請曹二老爺恢復高大人,我儘快拿這裡的事趕完,立刻進京,替高大人去請安。”
“喔,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老兄大給還要多少子,才能趕完。
““總得半個月。”
“這太久了。高大人恐怕等不及。”曹振略停一下“我跟老兄素昧平生,但既能讓我專程來會一會,總算有緣;我到捨不得老兄坐失大好機會。這樣吧,老兄跟貴居停告三、五天假,進京見了高大人,把事情說妥當了,那就別說半個月,一個月也不要緊;高大人剛剛到京,應酬極多,也總得個把月才能敷衍的下來。現在要緊的是,要把事情敲定,老兄懂我的意思不?”
“懂,懂!”鍾永明一迭聲地答應著“初次幸會曹二老爺,你老這麼看顧我,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
“言重!言重!”曹振說到;“我原先替定邊大將軍平郡王管糧臺;如今平郡王的大將軍雖已了出去,這裡糧臺,都是我的舊部,車馬伕子都現成的。老兄能不能明天一早就動身?”
“是!是!我跟敝居停說一說,反正三五天即回,誤不了他的事。準定明天動身好了。”到第三天回京,曹震現將鍾永明安置在客棧,隨即便去見高其倬,將他給鍾永明的信,原封不動的遞了上去,還有一番說詞。
“大人即待,能免談最好;象這些事,大人留了筆跡在外頭,也不妥當,所以我把鍾永明搬了來。不過有句話,得先跟大人稟明,要請大人包涵,我是把他誆了來的。”曹震說明經過,還請了個安,表示要請高其倬替他圓謊。
既欣賞他幹練能辦事,有嘉許他誠實不欺,高其倬甚為滿意,著實誇獎了他幾句;又說:“你也不算騙他,反正王公大臣之中,總少不了又請我看地的人,我將來用他就是。”
“那就更好了。”曹震問道:“大人打算什麼時候讓他來見?”
“這會就可以。”
“是!我馬上帶他來見。”於是曹震一面派魏升去接鍾永明;一面在僻靜嚴密、當作高其倬書房的那間屋子裡,備下了緻的酒果,靜等客到。鍾永明是穿了官服來的,原來他也捐了個七品功名在身上,暖帽上黃澄澄簇新的一個金頂子,頗為耀眼。問起來還是捐的一個縣官,曹震便改口稱他為“鍾大老爺”連聲道歉:“失敬、失敬!”
“曹二老爺。”
“不,不!”曹震急忙阻止“這個稱呼萬不敢當。”
“彼此,彼此!”正在謙讓的當兒,高其倬進來了鍾永明隨即磕下頭去,高其倬趕緊雙手扶起,又命自己的聽差去取便服來替“鍾大老爺換。”客氣了好一會,方始坐定;曹震知道應該告退了。
“通聲,你一起坐吧!
“高其倬說:“你也仔細聽聽,過幾天陪我上山。”有他這句話,曹震便知陵工差事十拿九穩了。當下抖擻神,在盡做主人道理的同時,用心聽他們談論。
高其倬談堪輿,當然是從相傳為唐朝一個外號為“救貧先生”僑寓江西的楊筠松所著,上卷名為“撼龍經”中下卷名為“疑龍經”的這部書談起。鍾永明看過這部書,但亦只是看過而已;好的是他的虛心恭敬,讓高其倬覺得孺子可教;頗加稱許。
漸漸提到泰寧山皇陵定的經過,這是就是高其倬聽鍾永明談了,他談得很仔細,而且不時用牙箸蘸著酒,在紅木桌面上畫圖。雖然定
是他父親主持,而動手的確是鍾永明,因此,對於高其倬所提出來的疑問,都能詳詳細細的解答。高其倬一面聽,一面回憶泰寧山的形勢,找不出定
又何不妥之處,便將話題一轉,談到怡親王的墓地。
“皇上曾經打算拿泰寧山的一塊中吉之地,賜給怡親王。”他說:“那塊地我也看過,因為不算頂好,就沒有多看;不知道令尊看過這塊地沒有?”
“看過。”鍾永明說:“怡親王看皇上有這意思,特為叫先父去細看;我是伺候了先父去的。”
“喔,”高其倬故意閒閒得問;“令尊看了怎麼說?”
“先父說:這塊地在平常人家,是上上吉地;以怡親王的身份而論,也是相稱的一塊好地,是大富不絕之;不過只有兩個年份好葬,一是卯年,一是未年。別的年份不是不吉,就是妨害主
。”
“嗯,嗯。”高其倬又問:“怡親王怎麼說呢?”
“我只聽怡親王說:這塊地不合我用。是不是還有別的緣故,不想要這塊地,我就不知道了。”高其倬卻已經大有所悟了。不過,他沒有再談怡親王的墓地,卻跟鍾永明討論葬法跟方位——地理有三科,但通人認為只有兩科,一科是形勢,一科是方位。高棋桌善看形勢,鍾家父子卻是看山向、講方位的專家,連帶也要講二十四種葬法。高其倬畢竟只是書本上的學問,談到這些實務,倒是想鍾永明很討教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