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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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黑影忽然搐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沉重而倦累的嘆息,這一下把姜婉險些兒驚得叫出聲來。
但是姜婉畢竟有些膽氣,她原先心中很是恐怖,到了這時,反倒鎮定了一些,她定了定神,仔細一瞧,依稀可見黑暗中有一人盤膝而坐,那人渾身不住抖動,似乎受了極重的傷害。
姜婉生情豐富,想到這一點,立刻又生出一種同情之心,她壯著膽子走近一些,只見那人身著道袍,鬍子雪白,看來是個老道士。
忽然那人頭頂上冒出陣陣蒸氣,而且愈來愈濃,姜婉大吃一驚,她一看這情形知道這個老道功力之深,只怕比她一生所見的任何高手猶要高出一籌,當下心中不又驚又佩,奇怪的是並不怎麼害怕了。
但是忽然之間,老道頭頂上的蒸氣一斂,老道卻發出一聲廢然長嘆,喃喃道:“不料我…今畢命此處…”這句話的聲音衰弱不堪,使人絕難相信是這等身具上乘功力者所發。
姜婉聰明無比,心中暗道:“看來這老道士分明是練功走脫了竅,但是他方才那等功力委實是超凡入聖,怎麼一下子就如曇花凋殘,廢然如病?”老道又是長嘆了一聲,姜婉又走近了一些,藉著曙光可以看出老道蒙著面目,皤然白髯中透出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凜凜正氣。
而姜婉卻從老道的身上發現一種難言的慈靄,她頓時忘卻了一切恐懼,脫口叫道:“道長可是練功走脫了竅?”老道面門由紅變白,這時微一睜眼,沒有答話,但姜婉知道那眼神告訴她“是的”而且那眼神模糊不清,似乎視力已經衰弱。
不知怎地,忽然動起俠義心腸來,她大聲道:“道長可需要晚輩一臂之助?”老道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你還是伊離開此地吧,你不能助我的,快些走吧,等會兒我散功時一定十分可怕…你…你是一個好姑娘。”姜婉和老道素味平生,她心中竟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之。老道說“是個好姑娘一時,她心中竟然好像覺得是個慈祥的祖父在對自己說話一般,一時之間心中竟然一酸。
她低聲道:“道長,晚輩不明白…”老道雙目緊閉,打斷她的話道:“你是不是要問為什麼如我這等功力竟會走火入魔?貧道因為急於恢復…你還是別問吧,此事說來話長——”姜婉叫道:“是呵,我方才見到道長功力真是高不可測——”搖了搖頭,老道道:“你還是快走吧…你小小的年紀,想來必是高人弟子…我且問你一句,你學了一身武功,究竟是為了什麼?”姜婉見他在這時忽然說起這話來了,不大是驚奇,而且老道士的話著實有點使她不大明白,於是她困惑地搖了搖頭。
老道閉著眼睛竟如能見著她搖頭一般,輕聲嘆了一口氣道:“你去了以後可以記得,在一個悽清的黎明,一個荒潦的破廟中,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個天下第一高手就這樣悄沒聲兒地離開了人間…”被他那蒼老的聲音挑動了脆弱的情,姜婉忘了自己的來意,帶著顫抖的聲音道:“道長,你別說啦,我知道,只要點您‘玄機’、‘玉關’、‘虹丸’三,就能導您真氣歸竅,就是我怕我的功力太差,恐怕會巧反拙…”老道似乎十分驚奇地睜開了一隻眼,但是顯然他已看不清東西,他的聲音更加低微了:“你…你竟懂得這個,足見你見識不少啊…”姜婉是從張大哥那裡聽來的,她聽張大哥說,替人引渡真氣,最是危險不過,若是本身功力不夠,適足加速對方痛苦死亡,當下大為躊躇。
沉默了一下,老道士忽然大叫道:“你快走,走得遠一些!”姜婉沒有出聲,老道士忽然又道:“你可願意為貧道做一件事?”姜婉道:“有什麼事道長只管吩咐就是了。只是…只是道長當真無法自療麼?”老道搖頭道:“趁著我還沒有故功,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我要快一點說…”姜婉雙眉輕蹙,但卻不敢多問。
只聽老道低聲道:“十三年前,此此夕,在江南楊州城郊,一個姓慕的富豪家中,忽然起了一場大火,貧道適逢其事,趕到火場時才發覺那場大火是歹人縱火,而且縱火之人毒辣無比,慕家滿門大小不留活口地趕盡殺絕——”姜婉想到那黑夜中強人縱火殺人血淋淋的情景,不暗中打了一個寒噤。
老道士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他似乎已知散功身絕之期已近,愈說愈快,加上聲音低弱,姜婉不知不覺漸漸靠近他,才能聽得清楚。
老道士繼續道:“貧道趕到之時,正見一人全身黑衣,黑布蒙面,手熱個髫齡男孩厲聲吼問說:‘快說,你妹妹躲在那裡?’男孩瞪著大眼,火光映在他的小臉上,我發覺那孩子臉上有一種令人難信的凜然之氣,他尖聲叫道:‘你殺了我我也不告訴!”那人伸手一點;小孩立刻痛得在地上亂滾,我見這廝竟以武林中殘忍的分筋錯骨手法加在一個孩子的身上,不然大怒,孩子實是曠世難見的奇人,他在地上痛得連滾帶彈,嘴都咬出了血,卻是一聲也不哼——”姜婉忍不住哭叫道:“道長,你為什麼卻不救他?”老道嘆道:“當時貧道一躍而下,先伸手解了孩子的點,那人未見貧道之面,突然一掌拍向貧道背上,貧道反手一掌把他震出三步,當時貧道也不暇多顧,忙抱了孩子躍出火場,那黑布蒙面之人和貧道互相始終沒有清楚地朝相…”姜婉口道:“那孩子呢,那孩子既逃出那人的刀下,後來呢?”老道低聲道:“我抱著那孩子,走進了一座森林,忽然一陣人聲把我引向西方,我躲在樹上瞧見那黑布蒙面的兇手正和一個老頭子說話。
老頭兒道:‘徒兒,報仇之事辦完了?’黑布蒙面人道:‘師父,方才弟子逢見一個怪人,那人把姓慕的小鬼救去啦——’老頭兒道:‘是什麼人,你可認得?’蒙面人道:‘他背對著弟子,沒有看見他的面貌,但那人的功力實在高得怕人。”老頭兒沉道:‘有這等事?有這等事?’蒙面人忽然道:‘師父,您那“白雪硃砂十二式”究竟什麼時候才教弟子?’若頭兒道:‘你別急啊,反正大後年你代表咱們這一派參加天下大戰時、一定傳你就是啦。”蒙面人道:‘師父我真不知要怎麼您。””婉兒聽他說這些不關緊要的話,但話語中卻透出陣陣陰森森的殺氣,她不覺得又冷又怕,不知不覺靠到老道身旁,輕輕抓住他的衣袖。
老道士輕聲道:“我當時也在準備參加那大後年的各派決鬥,心想這是那一派的呀?忽然我發現老頭兒的口音很是古怪,心想這怕是關外的派系。
老頭兒道:‘徒兒,咱們就走罷。”忽然之間,蒙面人從背後一劍刺入老頭兒的心臟,老頭兒慘叫一聲,才說出一聲:‘徒兒,你…”蒙面人又是雙掌擊出,同時撤身猛退,老頭兒雙手一陣亂指,卻說不出話來,立時倒斃地上。”姜婉嚇得花容失,連問話都不敢問了。
老道又道:“我本要下去阻止,但這時懷中那孩子忽然昏死過去——”婉兒似乎對孩子特別關心,她驚叫了一聲。
卻聽老道士道:“是以我連忙替他推宮過,等到那孩子悠悠醒來,卻見蒙面人從那老頭兒身上搜出一包秘笈之類的東西,冷冷道:‘老不死的要想藏私,哼”等到我跳下樹時,那人已走得無影無蹤,那人的面貌我雖未見,但是他的身形舉止卻使我難忘,終於,十之前,我又見著那人啦!”姜婉睜大了眼,道人忽然氣起來,他急促地說:“我要趕快說…那人仍是用黑布蒙面,我當時仍認不出,現在我…我可記起來啦,就是那人,一點也不錯,那兇手…”姜婉觸著他的手背,只覺一片冰冷,不覺急得芳心大亂。
老道人氣若遊地道:“你…你快去找著我徒兒,告訴他,毀他家園的人是…個喜以黑布蒙面的人…那人現在功力進數倍有餘…似乎通天下各家名招…叫他不要胡亂猜疑什麼…伏波堡啦…”一聽到“伏波堡”三字後不渾身一震,姜婉忍不住叫道:“伏波堡?”老道突然渾身骨格一陣怪響,他急叫道:“你快走,快走,告訴他…”姜婉大叫道:“告訴誰?告訴誰?”老道士奮力喊道:“慕天雕!”有如全身被一陣電通過,姜婉驚呼一聲站了起來,她的腦海中同時飛快地現出了幾個念頭:“您,白鶴道長,天下第一的白鶴道長”她更沒有毫考慮,猛一提全身的真力,並指點向白鶴道長“玄機”、“玉關”、“虹丸”三大要——口口口口亡e黃山頂上,怪石嵯列。在星羅棋佈的大石中,叢生了株株冬青。
忽然,一個老頭兒從一株大松樹上跳了下來,嘴裡——噓噓地吹著小調,左手劃方,右手劃圓。
從石頭後面又冒出一個老頭兒,見了他便哈哈大笑道:“老四,你遲了一步,只能算老二了。”老四打了一怔,見是老五,忙辯道:“你別不講理,我在山上已住了三,你現才到,算老幾?”老五被他搶白了兩句,老面微紅,賭氣道:“口說無憑,我那知道三天五,還不是由著你瞎說,告訴你,我作了八九十年的老麼,今後可得揚眉吐氣一番啦。”他們兩個紅著臉,吹著鬍子,兀自鬧個不停,猛聽得原先那株松樹上,傳來一聲哈哈道:“兩個頭小夥子,老夫先去老地方了。”老四驚道:“老大”老五被他這一提醒,也不再打話,一蹬腳,忙向信女峰奔去。
原來五雄賭門聾寶之後,是要回到原來的地點,他們兩個爭得起勁,卻把最重要的一點給忽略了。
老四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下還捨命直追?他們三個這番兔起鵲落,疾如星,頓把飯工夫,已自到了信女峰之上。
待得老四看到那塊大石,也就是半年前他們和婉兒賭聯句的地方,老大早已穩如泰山般地坐在其上,心知被他佔了先籌,自己暗暗頓足,懊悔在山上貪玩了三,卻把排有老大的機會給丟了。
再看看老五還差個十來步,更加心急,自己忙得一天星斗,結果還是輪個老三,老五倒變成了老二,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他心生一計,忙高喊道:“哎呀,有蛇”話落腳下絕不停頓,反而加速往前衝去。
原來老五小時候被蛇咬過,不過他不和常人一樣,長大了非但不怕蛇,而且專喜殺蛇。他猛聽得老四在後面怪叫,心想一定是條怪蛇,便本能地回頭一看,腳下自然慢了,那曉得耳邊忽地一陣異風,忙吼一聲,情急之下,右拳往老三背後直搗。
這一陣掌風,再加上老五前衝之勢,是何等驚人,老五卻是靈貨,本就意會神通,老四早已料到老五會拼命,但也不敢輕視,忙吐氣開聲,兩袖齊往後一拂。
只聽得霹靂一聲,三股氣烈地回動著,地上的沙石紛紛被這人造旋風帶上了高空。老五彼反之力一,身形更加阻滯,而老四卻借力往前一衝,已自到了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