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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難得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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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的燈籠一字兒在廊下排開,郭家雪地從不清冷,不僅是有人來人往的熱鬧,也有雕欄玉砌添光彩。

鳳鸞著一件杏黃錦衣,手扶著欄杆退無可退,對褚敬齋出懇求:“褚先生,我不會畫畫,不信您去問公子,我只是玩一玩。”郭樸房子的門簾微打,長平和臨安掩著嘴笑個不停。見汪氏從石頭甬道上來,這才放下門簾去對郭樸學話。

“褚先生那呆子,一定要教少夫人學畫,少夫人一定不學。”臨安和長平背後愛說褚敬齋是個呆子。

郭樸聽到也好笑,再一想微沉下臉:“他們還不進來,在外面拉拉扯扯?”這句話很重,臨安撒溜地跑出去,對褚敬齋笑嘻嘻:“公子喊少夫人。”鳳鸞巴不得地回來,沒有小跑也有些氣,郭樸翻翻眼睛:“他怎麼了?”褚敬齋隨後過來,一大步到前:“大人,我教少夫人作畫,不算白拿錢。”

“不,怎麼能為我請人,我當不起。”鳳鸞的煩惱,就是郭樸的病,郭樸的怪脾氣不好捉摸,還有最大的煩惱源,就是汪氏實在太討厭,她不能汪氏以把柄。

褚敬齋的煩惱就是:“不瞞大人和少夫人說,見天兒有人來問我,大人有起沒有,我要沒有別的事情做,這些人看我好似騙錢的。”回身瞪著竊笑的長平和臨安,這兩個壞小子就是其中之二。

郭樸才煩惱,如果他好了,他也想留住褚敬齋,這個人說話比較直,咦,和鳳鸞有些相似,又懂些文墨,談天說地很是相得。

再說郭大人沒好以前,是一心模仿京裡官宦之家,也想養幾個清客,怎奈是養得起人難找。滿意的清客還沒有找到,他先受傷倒下來。

他不介意每月送幾兩銀子給褚敬齋,只要他不要走,換一個醫生換兩個醫生全這樣,老學究也見過,山野醫生也見過,再換一個只怕不如褚敬齋有趣。

人與人之間,是有緣分這個說法的。

不少人認為郭樸多高高在上的時候,沒有看到明顯的一點,他要是一病不起,他最煩憂。汪氏是不是隻為郭家,曹氏又打什麼主意,鳳鸞青年少,是不是守得住?他可以再娶,再娶拿什麼理由給人聽?

以娶的形式繫住汪氏和曹氏來作工,郭家的人不放心,猶要再來一個賣身契。這賣身契和成親的形式,也限制到郭樸,不像尋一個管事的,不好卷他鋪蓋,讓他走人。

郭樸的煩惱,就是人人安心吧,不要今天這個事情,明天那個事情,雖然他全應付得來,可他是病人,自己心裡想不能的時候不少,還要去管別人。他也煩的。

面對深揖下來的褚敬齋,郭樸嘆氣,褚先生自稱為功名不成,賭氣離家,過年也不回去,肯定有他的傷心事,有傷心事的是傷心人,唉,郭樸眼角微斜去看鳳鸞,是滿面通紅羞澀難言。

古代女子無才就是德,生意人家又是平民沒有這些規矩,不過鳳鸞還是十分的羞澀,好似她自己做錯了事。

“鳳鸞,你要玩的時候,就讓褚先生講一講。”郭樸只能這樣說,鳳鸞這才低聲喃喃:“嗯。”再抬眸子,黑明亮有如寶石:“不是我要學的。”郭樸板起臉:“學東西難道不好?”鳳鸞尖尖的指甲擰著綢被,耳語般地道:“別人要說我不好。”她最擔心的就是別人說她不好,再煩惱的,就是汪氏總要生事情。

又加上一句:“怎麼不教別人?”郭樸把這句話聽進去,狐疑地對褚敬齋看去,褚敬齋雙手亂擺:“啊呀,我可沒什麼心思。”郭樸更要板起臉,這話也是亂說的,這人亂說話,和鳳鸞亂說話一樣,時而讓人頭疼。鳳鸞要稍停一下才瞪了褚敬齋一眼,轉身拂袖匆匆離去。

汪氏是能幹的,鳳鸞一直沒惹得過;褚先生是醫生,鳳鸞先入為主的不惹他,只能自己走開。

她一走開,這房裡就好說話的多。雕水仙蘭草上的紅燭,下最後一滴燭淚,褚敬齋先找蠟燭換,長平快步過來,把手上蠟燭送上,調侃道:“以後我們的差使全給褚先生做,您就安心領銀子了。”

“什麼話,滾!”郭樸這一次聽到,把長平罵退出去。褚敬齋挑起眉頭,他不為長平的話難堪,只為郭樸的話得意:“小子,你也有今天。”郭樸道:“褚先生,家裡這麼多人,總有三言兩語出來,在背後說我的,肯定也不少,我不想你走,勸你也不要事事往心裡去,你的心眼兒,快和鳳鸞比得上了。”褚敬齋咧開嘴笑,門牙雪白閃著燭光:“大人,聽我一言。”他深深再是一揖,才道:“大人肯定疑惑為什麼我要教周少夫人,一來,我才疏學淺,周少夫人是樣樣不懂;”郭樸一笑:“說,”褚敬齋再道:“再來,汪氏少夫人和曹氏少夫人那裡,肯定我要碰釘子,我領大人的月銀,三位少夫人我不偏不倚,”到這裡,兩個人都靈光一閃,褚敬齋興奮莫明,對郭樸道:“大人,少夫人們經商,要認字要學些禮儀規矩…。”郭樸也興奮了,鼻翼有些動,道:“對!這些全是生意人家出來的,半點兒規矩也沒有!”當著自己在,自己不說話,曹氏可以攔汪氏的話,汪氏可以定鳳鸞的罪名,而鳳鸞要和汪氏把命拼了!

這些人,全沒有學過詩禮,才會這樣!郭樸和褚敬齋一起神抖擻:“給她們開學堂,讓她們先學禮,再學孝女經。”秦始皇焚書坑儒,郭樸為少夫人們請西席,這兩者原因南轅北轍,想要的結果應該離得不遠。

褚敬齋目光閃爍,用盡心思去貼郭樸的心,突地一笑,惹來郭樸不忿:“你為何發笑!”

“沒有笑話大人的意思,大人容稟,晚生在三位少夫人裡,認為周少夫人最天真無,我教她不會惹出別的麻煩來。”

“你這話裡還有意思?”郭樸要是能直起身子,一定坐起來問她。褚敬齋侃侃而談:“汪氏少夫人極能幹,能幹的人多另外有心思。”郭樸在心裡罵廢話,這話還要你說,不僅自己知道,就是母親和祖父都知道。褚敬齋總算也有知趣的時候,沒有把防著汪氏的話說出來,防不防汪氏,是郭家的事情,褚敬齋再道:“曹氏少夫人,”話到這裡正是用心聽的時候,褚敬齋手捂著嘴,出後悔莫及的笑容:“我不應該評論少夫人。”郭樸無奈何:“說了一半,就全說了吧。”褚敬齋不暗笑,心想是這位大人讓自己說的,他又揚起從容的氣度,慢慢來剖析:“曹氏少夫人帶著大度,就是大人好了,也不是個爭枕蓆的人,這是大人房闈的福氣,恭喜大人。”正要笑的郭樸,一想這人是諷刺人,馬上翻臉罵道:“滿嘴胡沁!”褚敬齋裝著要說不敢說,下面的話吐吐又要往肚子裡嗯,郭樸痛罵:“講!”

“再有周氏少夫人,嬌憨梗直,唯其不懂,唯其無,要為大人房闈中添不少麻煩才是。”褚敬齋圓滿地把自己這一番言論說完,郭樸已經很明白,他雙眸如有陰霾,陰惻惻地道:“先生,你不中真是可惜。”貧嘴的褚敬齋說到這裡,自己餘下的話不能再忍,生怕郭樸不讓自己說,他搶著說出來:“我之所以先尋周氏少夫人,是給大人減少以後的麻煩。”

“我累了,”郭樸無話可回,這人明明是自己心中不安,怕自己不好,中途會辭退他,他尋上鳳鸞,是鳳鸞不如汪氏明,不如曹氏…曹氏落一個大度,不爭房闈的評語,反而讓郭樸心中疑心更大。

汪氏這樣殷勤,鳳鸞夜夜陪伴,在郭樸心中都有重重的防備。有朝一他不在,這些殷勤陪伴的人,都會有若干的好處。

只有曹氏,她從不殷勤,也不冷落,時有笑語,又肯讓人。這個人,表現得太大度了。

有陰影出現在眼睫旁,褚敬齋還候在旁邊。郭樸冷笑一下,這個人,好似古代賢人身邊的直諫者,這些腹誹的話,他也敢說出來。

算了,郭樸不無黯然,病人有人直言,還敢不從嗎?他有氣無力:“先生,你回去歇著。”褚敬齋這下子老實得很,拱手說一句:“明天來陪。”他一搖一擺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