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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玉清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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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四海風狂第四節玉清子(下)溪邊坐著一位老者,他身穿一件灰袍,破破爛爛,上面沾滿了灰塵,大小補丁一個接一個,花白的頭髮非常稀少,隨意散披在肩上,中間扎著一個小發髻,鬆鬆垮垮地垂在腦後。

老者的身後擺放著一具古琴,大約有三尺半長,黝黑的表面油光可鑑,只有琴尾處有幾處駁落,陳凡雖說不擅琴技,卻知道它不是凡品,歷史極為悠久。

他斜揹著陳凡,基本上看不清正面,只見兩袖捋高了一半,褲角捲到膝蓋,嘴裡哼著小調,‮腿雙‬不停地蹬著溪水,兩手也在水中輕輕地攪動,起了陣陣花。

身處幽靜的深谷,呼細著清新的空氣,沐浴在陽光之下,聆聽古樸的小調,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和諧,率意而為,無拘無束,彷彿處於夢境之中。

陳凡心靜如水,渾身洋溢著喜悅,不由自主的邁步上前,自顧自地坐在老者身邊。

陳凡看也不看他一眼,不顧滿腿的紅,迅速脫下布鞋,緊接著捲起褲角,將‮腿雙‬浸泡在溪裡,全身心地放鬆。

兩腳來回擺動,任由柔順的水從腿間穿過,一股涼氣向上衝去,直透每一個孔,但覺渾身舒坦無比,情不自地發出幾聲呻

緩緩地躺在地上,閉上眼睛躲開刺目的陽光,隨手揪起一枯草含在嘴裡,小聲地哼著自己的歌謠。

兩人起初各行其是,划水的動作並不協調,哼出的小調也是音律不齊,略顯刺耳。

漸漸地,陳凡體會到每一絲水的規律,每一滴水的姿態,每一個水分子的變化,划水就是順其自然,沒有任何逆水動作。

漸漸地,他領會到小調的奧妙,歌聲就是風聲,每一聲都是隨風而出,跟隨著空氣裡的每一個分子而動,雖說高低變化無窮,但頻率始終相同。

不知不覺中,水與微風似乎有了靈,動作也由生疏變得練,配合越來越默契,相映成趣,水聲、歌聲變成了天籟之音,好像合作了無數次。

漸漸地,忘卻了自己的本,所有紅塵往事都拋之腦後,沉浸於玄奧無比的世界。

這就是空靈心境,他已經完全融於水和風之中,融於森林、花草、飛鳥、幽谷之中,與所有生靈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同喜同歌,每一個生命、每一點成長都歡天喜地。

他非他,水非水,風非風,草非草,花非花,樹非樹,靈非靈。

眾生平等,無貴無賤,眾生一體,無我無他,自由自在,化身千萬,恆古不變。

許久,許久,水聲與歌聲嘠然而止。

陳凡突然睜開眼睛。眼前出現老者的真容。

額頭高聳,佔據了整張臉的一半,光滑得不見一絲皺紋,面部紅潤得像初生的嬰兒,濃密的壽眉延伸至兩鬢,雪白的鬍鬚微微顫動,一直垂到口。

“南極仙翁?”剛看第一眼,陳凡就忽然蹦出一個念頭,接著又啞然失笑。

老者慈眉善目,唯一的缺點就是細長的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目光閃爍不定,帶著一絲促狹、一絲壞笑,絕不是前輩高人所有,好像是一位老玩童,全身打扮更像一位鄉下老農。

陳凡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兩人均默不出聲,相互看著對方眼中的笑意。

不由其來的,陳凡湧起一絲怪異的覺,老者的眉目間似乎有些眼,好像與一位多年老友非常相似,仔細想想卻一無所獲。

足足過了一刻鐘,兩人猛的同時大笑,老者躺在地上連打幾個滾,陳凡卻閃出一旁,一把將他推開。

“小兄弟,呵呵,好樣的,不錯!”笑過之後,老者豎起了大拇指,聲音極其柔和,令人如沫風。

“哪裡,哪裡,還是你強,我只不過學了一招而矣。”陳凡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說道:“不知怎麼稱呼?玉清子前輩?還是老哥哥?”老者捋了捋長鬚,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隨便吧,稱謂只是一個記號,想怎麼叫都行,老哥哥最順口,若是叫神仙爺爺,嘿嘿,我也不介意。”陳凡懶洋洋地舒展一下四肢,舒服得無以言表:“想得美,下輩子吧,嗯,就叫老哥哥吧,確實順口…咦,對了,你叫我來幹什麼?難道是飛昇在即,弟子們都是酒曩飯袋,滿肚子絕學很快就要失傳,想求我傳承下去?”

“別自作多情。”玉清子站起身來,將古琴背在身後,光著潔白的腳丫,慢慢地沿著小溪向東走去:“只不過心血來,想起你吃頓飯罷了…不要客氣,來吧!”

“心血來?吃飯?”陳凡撓撓頭髮,不輕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最頻繁,居然有人憑白無故請我吃飯,有意思,呵,不吃白不吃。”一躍而起,拎著布鞋緊跟其後。

此時,太陽已經掛在西山,不知不覺中,他在這裡躺了一個白天。

溪岸高低不平,起伏不定,佈滿了無數塊石頭,大如房屋,小如鵝卵,兩人都沒有使用功力,完全憑藉體力行走、攀爬,而且走得小心翼翼,不踐踏一草一木。

的餘輝越來越暗,天漸漸陰沉,兩人步行了三、四十里,四周還是茫茫森林,小溪還是在汩汩淌,前面的路好像永無休止。

“到了,那邊就是。”玉清子回頭一笑,指著前面的一塊石頭,此石高達二十多丈,像一座小山似的擋住了去路。

好容易爬到頂部,陳凡向下一看,不由僵住了。

巨石後面是大片空地,四周扎著一圈低矮的籬笆牆,中間是一排茅草屋,將整個院落分成前後院。

前院是大片的菜園,有青菜、油菜、大白菜、羅卜、青椒、大祘等等,都是地球上最常見的品種。

不過,屋前有一片更小的院落,熱鬧非凡,數十隻雞、鴨在覓食玩耍,還有兩隻大黃犬、三隻小貓趴在一旁,三棵葡萄樹鬱鬱蔥蔥,枝葉盤跟錯節,在空中形成一個天然涼棚,四邊栽著數不盡的‮花菊‬、牡丹等花卉。

後院更讓人吃驚,那裡是一大塊稻田,足有五、六畝的面積,再後面有一座不大的水塘,一座小型水車不停的翻滾,時時刻刻向稻田輸送水

“這…這…”陳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分明是地球上的農家小院,想了半刻,心中已有所悟。

玉清子得意洋洋,推了推陳凡:“怎麼樣?眼睛已經看直了,呵呵,走吧。”迫不及待地躍下巨石。

沿著菜園的小徑,一路小跑,匆匆趕到屋前,玉清子將古琴隨手放在地上,輕拍雙手,小聲驅趕著雞鴨:“咯!咯!咯!雞寶寶回家了…嘎!嘎!嘎!天黑了,鴨寶寶回家睡覺…”他的神情極為專注,特別溫柔,耐心十足,好像面對著自己的子女。

黃狗、小貓也跑過來撒嬌,圍著他打轉,親熱地他的光腳,一時間雞跳狗吠,嘈雜無比。

陳凡打量著四周,茅屋有五間,建得非常糙,牆壁上塗抹著一塊塊泥巴,顏各異,隱隱出金黃的茅草,院內的擺放著一張木桌、五張木凳,其實是一些大的木樁,幾乎沒有進一步加工,只是隨手劈了幾劍,表面坑凹不平。

不過,歪歪斜斜的草門貼了一副對聯,雖然破落,但依稀見辨,龍飛鳳舞,剛勁有力,左聯是“地不在大,夠住就行”右聯“食不在多,吃飽就行”橫披“天上人間”陳凡坐在木凳上,搖搖晃晃地穩住身形,笑地看著玉清子手忙腳亂。

直到夜幕完全降臨,所有的雞鴨才鑽進牆角的小籠,黃狗與小貓也興高采烈地跑出院外,玉清子大汗淋漓,一股坐在地上直氣。

“忙完了?”陳凡翹著二郎腿,悠然自得地說道:“客人上門,快做菜,呵呵,不要太奢侈,我的要求不高,三葷、三素、一湯就行。”

“我老人家已經是半截土的人了,你年紀輕輕的,怎麼不懂得尊老敬師?唉,自己動手。”玉清子唉聲嘆氣,捂著口咳嗽幾聲。

陳凡一愣,哭笑不得,連連點頭:“行,今天就當一回伙伕,菜呢?”玉清子立即神抖擻,紅光滿面,起了膛,對著前面的菜園瞥瞥嘴:“那裡多著呢,隨便摘,廚房裡一應俱全…咳,我休息一刻鐘,你自己幹吧,哎,年輕人利索一兒,我肚子早餓了。”話一說完,隨即撿起古琴,起身走進中間的草屋。

看著黑、空蕩蕩的院落,陳凡輕嘆一聲,無奈地向菜園走去。

廚房在最東面,是數十年前的老式土灶,一旁堆放著柴草,另一旁是水缸,菜板、碗筷都是髒兮兮的,好像從來沒洗過,一股黴味撲鼻而來,幸好調料和清水能夠食用。

陳凡的動作確實麻利,不到一刻鐘時間,五菜一湯就大功告成。

剛端上木桌,玉清子就推門而出,眼睛放光,大叫道:“太好了,哈哈,真香!”如同餓狼一般猛撲過去,雙手齊動,狼虎嚥,鼓鼓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說道:“手藝不錯,有兩下子,多少年沒吃過如此美味佳餚。”一陣風捲殘雲,桌上很快就空空如也,玉清子意猶未盡,,油膩膩的雙手向身上一擦,再用長袖抹抹油嘴,眼睛的縫隙笑得更細:“小兄弟,老哥哥與你一見如故,在這裡多住幾天,咱們哥倆加深加深情,怎麼樣?”陳凡不屑地說道:“你想找一個免費廚師嗎?好,我幫你介紹一個,保證滿意。”

“不,不,小兄弟誤會了。”玉清子慌忙搖頭否認:“老哥哥還有很多好東西,咱們倆共享,呵呵,第一件就是好茶,天下第一茶…你等等…”匆匆轉身進屋。

不多久,右手提著一隻大茶壺回到原地,左手託著兩隻黑乎乎的茶杯。

淺飲一口,滿嘴生香,陳凡訝道:“這…這是…”

“知道就行,不可說。不可說!”玉清子擺擺手,美美地喝了一口,心滿意足地說道:“我整整忍了一百二十年,今天才捨得喝。”陳凡好奇地問道:“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自從跨入金丹就來此隱居,距今是一百一十八年零五個月又十七天,中途只出谷三次,嗯,算今天這一次。”玉清子盤坐在地上,似乎到非常滿足。

陳凡更加奇怪:“你是堂堂的玉清宮主,領袖修士界正道,應該是理萬機,怎麼住在這裡?宮裡的事務怎麼辦?”玉清子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更盛,似乎還帶有一絲嘲:“你說說,什麼是領袖?玉清宮領袖誰?是否就是那些小門小派?再想想,什麼是正道?三宮就能代表正義嗎?四殿就一定代表惡嗎?”陳凡啞口無言,沉默不語。

“三清四殿本是同源,第一代祖師爺都是生死至,卻為了雞祘皮的事反目成仇,十萬年來,徒子徒孫們更是勢如水火,你殺我、我殺你,熱鬧非凡,其實就是爭權奪利,個個想獨霸天下。”玉清子滿臉不屑,雙手捂著茶杯,神一凜,出罕見的嚴肅:“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而矣。眾所周知,修士本應修身養,遠離紅塵,通悟天道至理,期待飛昇仙界,身外萬物皆如糞土。”輕嘆一口,繼續說道:“如果所有門派都安心修煉,何需別人領導?那有正之分?生生死死、興興衰衰,天理循環,豈是人力所能挽回?若是更進一步,修行本是個人行為,豈能有門派之分?唉,十萬年來,修士多如牛,可真正的修士不超過百人。”一口氣說完,玉清子猛灌一口熱茶,歪著腦袋,眯著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考慮怎麼樣?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強扭的瓜不甜…不過,留在這裡好處甚多,否則會越陷越深。”陳凡長舒一口氣,思索良久,使勁點點頭:“就依老哥哥所言,不過,小弟有俗務在身,不能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