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骨朒尚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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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口內猶甜,良久,梅樓上開了門,敬濟往前邊看搬祭祀去了,不一時,喬大戶家祭來擺下。
喬大戶娘子並喬大戶許多親眷,靈前祭畢。吳大舅、吳二舅、甘夥計陪侍,請至捲棚內管待。李銘、吳惠彈唱。那鄭愛月兒家也來上紙弔孝。月娘俱令玉樓打發了孝裙束,後邊與堂客一同坐的。
鄭愛月兒看見李桂姐、吳銀姐都在這裡,便嗔他兩個不對他說:“我若知道爹沒了,有個不來的!你每好人兒,就不會我會兒去。”又見月娘生了孩兒,說道:“娘一喜一憂。惜乎爹只是去世太早了些兒,你老人家有了主兒,也不愁。”月娘俱打發了孝,留坐至晚方散。到二月初三,西門慶二七,玉皇廟吳道官十六眾道士,在家唸經做法事。
那衙門中何千戶作創,約會了劉、薛二內相,周守備、荊都統、張團練、雲指揮等數員武官,合著上了壇祭。
月娘這裡請了喬大戶、吳大舅、應伯爵來陪待,李銘、吳惠兩個小優兒彈唱,捲棚管待去了,俱不必細說。到晚夕唸經送亡。月娘分付把李瓶兒靈連影抬出去,一把火燒了。
將箱籠都搬到上房內堆放。子如意兒並收在後邊答應,把繡與了李嬌兒房內使喚。將李瓶兒那邊房門,一把鎖鎖了,可憐正是:畫棟雕樑猶未乾,堂前不見痴心客。
有詩為證:襄王臺下水悠悠,一種相思兩樣愁。月不如人事改,夜深還到粉牆頭。那時李銘假以孝堂助忙,暗暗教李嬌兒偷轉東西與他送到家,又來答應,常兩三夜不往家去,只瞞過月娘一人眼目。
吳二舅又和李嬌兒舊有首尾,誰敢道個不字。初九唸了三七經,月娘出了暗房,四七就沒曾唸經。十二,陳敬濟破了土回來。二十早發引,也有許多冥器紙札,送殯之人終不似李瓶兒那時稠密。
臨棺材出門,也請了報恩寺朗僧官起棺,坐在轎上,捧的高高的,唸了幾句偈文。念畢,陳敬濟摔破紙盆,棺材起身,合家大小孝眷放聲號哭。吳月娘坐魂轎,後面坐堂客上轎,都圍隨材走,徑出南門外五里原祖塋安厝。
陳敬濟備了一匹尺頭,請雲指揮點了神主,陰陽徐先生下了葬。眾孝眷掩土畢。山頭祭桌,可憐通不上幾家,只是吳大舅、喬大戶、何千戶、沈姨夫、韓姨夫與眾夥計五六處而已。
吳道官還留下十二眾道童回靈,安於上房明間正寢。陰陽灑掃已畢,打發眾親戚出門。吳月娘等不免伴夫靈守孝。一暖了墓回來,答應班上排軍節級,各都告辭回衙門去了。
西門慶五七,月娘請了薛姑子、王姑子、大師父、十二眾尼僧,在家誦經禮懺,超度夫主生天。
吳大妗子並吳舜臣媳婦,都在家中相伴,原來出殯之時,李桂卿同桂姐在山頭,悄悄對李嬌兒如此這般:“媽說,你摸量你手中沒甚細軟東西,不消只顧在他家了。
你又沒兒女,守什麼?教你一場嚷亂,登開了罷。昨應二哥來說,如今大街坊張二官府,要破五百兩金銀,娶你做二房娘子,當家理紀。
你那裡便圖出身,你在這裡守到老死,也不怎麼。你我院中人家,棄舊新為本,趨火附勢為強,不可錯過了時光。”這李嬌兒聽記在心,過了西門慶五七之後,因風吹火,用力不多。
不想潘金蓮對孫雪娥說,出殯那,在墳上看見李嬌兒與吳二舅在花園小房內,兩個說話來。梅孝堂中又親眼看見李嬌兒帳子後遞了一包東西與李銘,在裡,轉了家去。
嚷的月娘知道,把吳二舅罵了一頓,趕去鋪子裡做買賣,再不許進後邊來。分付門上平安,不許李銘來往。這花娘惱羞變成怒,正尋不著這個由頭兒哩。一因月娘在上房和大妗子吃茶,請孟玉樓,不請他,就惱了。
與月娘兩個大鬧大嚷,拍著西門慶靈子,啼啼哭哭,叫叫嚎嚎,到半夜三更,在房中要行上吊。丫頭來報與月娘。月娘慌了,與大妗子計議,請將李家虔婆來,要打發他歸院。
虔婆生怕留下他衣服頭面,說了幾句言語:“我家人在你這裡做小伏低,頂缸受氣,好容易就開了罷!須得幾十兩遮羞錢。”吳大舅居著官,又不敢張主,相講了半,教月娘把他房中衣服、首飾、箱籠、帳、家活盡與他,打發出門。
只不與他元宵、繡兩個丫頭去。李嬌兒生死要這兩個丫頭。月娘生死不與他,說道:“你倒好,買良為娼。”一句慌了鴇子,就不敢開言,變做笑臉兒,拜辭了月娘,李嬌兒坐轎子,抬的往家去了,看官聽說,院中唱的,以賣俏為活計,將脂粉作生涯。早辰張風,晚夕李子。
前門進老子,後門接兒子。棄舊憐新,見錢眼開,自然之理。饒君千般貼戀,萬種牢籠,還鎖不住他心猿意馬。不是活時偷食抹嘴,就是死後嚷鬧離門。
不拘幾時,還吃舊鍋粥去了,正是:蛇入筒中曲在,鳥出籠輕便飛騰。有詩為證:堪笑煙花不久長,房夜夜換新郎。兩隻玉腕千人枕,一點朱萬客嘗。
造就百般嬌豔態,生成一片假心腸。饒君總有牢籠計,難保臨時思故鄉。月娘打發李嬌兒出門,大哭了一常眾人都在旁解勸,潘金蓮道:“姐姐,罷,休煩惱了。
常言道,娶婦,養海青,食水不到想海東。這個都是他當初乾的營生,今教大姐姐這等惹氣。”家中正亂著。
忽有平安來報:“巡鹽蔡老爹來了,在廳上坐著哩,我說家老爹沒了,他問沒了幾時了,我回正月二十一病故,到今過了五七。他問有靈沒靈,我回有靈,在後邊供養著哩。他要來靈前拜拜,我來對娘說。”月娘分付:“教你姐夫出去見他。”不一時,陳敬濟穿上孝衣出去,拜見了蔡御史,良久,後邊收拾停當,請蔡御史進來西門慶靈前參拜了,月娘穿著一身重孝,出來回禮,再不一言,就讓月娘說:“夫人請回房。”又向敬濟說道:“我昔時曾在府相擾,今差滿回京去,敬來拜謝拜謝,不期作了故人。”便問:“什麼病症?”陳敬濟道:“是痰火之疾。”蔡御史道:“可傷,可傷。”即喚家人上來,取出兩匹杭州絹,一雙絨襪,四尾白鯗,四罐餞,說道:“這些微禮,權作奠儀罷。”又拿出五十兩一封銀子來“這個是我向曾貸過老先生些厚惠,今積了些俸資奉償,以全終始之。”分付平安道:“大官,進房去。”敬濟道:“老爹忒多計較了。”月娘說:“請老爹前廳坐。”蔡御史道:“也不消坐了,拿茶來,吃了一鍾就是了。”左右須臾拿茶上來。蔡御史吃了,揚長起身上轎去了,月娘得了這五十兩銀子,心中又是那歡喜,又是那慘慼。
想有他在時,似這樣官員來到,肯空放去了?又不知吃酒到多咱晚。今他伸著腳子,空有傢俬,眼看著就無人陪待。正是:人得遊是風月,天開圖畫即江山。
話說李嬌兒到家,應伯爵打聽得知,報與張二官知,就拿著五兩銀子來,請他歇了一夜,原來張二官小西門慶一歲,屬兔的,三十二歲了,李嬌兒三十四歲,虔婆瞞了六歲,只說二十八歲,教伯爵瞞著。
使了三百兩銀子,娶到家中,做了二房娘子。祝實念、孫寡嘴依舊領著王三官兒,還來李家行走,與桂姐打熱,不在話下。
伯爵、李三、黃四借了徐內相五千兩銀子,張二官出了五千兩,做了東平府古器這批錢糧,逐寶鞍大馬,在院內搖擺。
張二官見西門慶死了,又打點了上千兩金銀,往東京尋了樞密院鄭皇親人情,對堂上朱太尉說,要討提刑所西門慶這個缺。
家中收拾買花園,蓋房子。應伯爵無不在他那邊趨奉,把西門慶家中大小之事,盡告訴與他,說:“他家中還有第五個娘子潘金蓮,排行六姐,生的上畫兒般標緻,詩詞歌賦,諸子百家,拆牌道字,雙陸象棋,無不通曉。
又寫的一筆好字,彈的一手好琵琶。今年不上三十歲,比唱的還喬。”說的那張二官心中火動,巴不的就要了他,便問道:“莫非是當初賣炊餅的武大郎那老婆麼?”伯爵道:“就是他。
佔來家中,今也有五六年光景,不知他嫁人不嫁。”張二官道:“累你打聽著,待有嫁人的聲口,你來對我說,等我娶了罷。”伯爵道:“我身子裡有個人,在他家做家人,名來爵兒。等我對他說,若有出嫁聲口,就來報你知道。
難得你娶過他這個人來家,也強似娶個唱的。當時西門慶大官人在時,為娶他,不知費了許多心。
大抵物各有主,也說不的,只好有福的匹配,你如有了這般勢耀,不得此女貌,同享榮華,枉自有許多富貴。我只叫來爵兒密密打聽,但有嫁人的風縫兒,憑我甜言美語,打動心,你卻用幾百兩銀子,娶到家中,盡你受用便了。”看官聽說。
但凡世上幫閒子弟,極是勢利小人,當初西門慶待應伯爵如膠似漆,賽過同胞弟兄,那一不吃他的,穿他的,受用他的。
身死未幾,骨尚熱,便做出許多不義之事。正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詩為證:昔年音氣似金蘭,百計趨奉不等閒。自從西門身死後,紛紛謀妾伴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