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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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烈眸黯一黯,彷彿是明亮的燭火被勁風一撲,徐徐隱去。
不語,他只是復又執起手中的長笛‘相思’,幾乎是同一瞬,笛聲悠悠輕揚而起,清曠如幽泉一縷,尾音綿綿,糾纏千里,脈脈沁入人的心房。
這樣哀婉惘的曲子,笛聲幽幽縷縷,蕩氣迴腸,煙落只覺自己慌亂躁動的心已是被他的笛聲無聲無息地安撫了下去,側耳傾聽,十分入神。漸漸竟是如鬼使神差般取出自己隨身所帶的短蕭附和起來。
笛蕭合奏,聲音清亮而別透,仿若睜眸便是一望無際澄碧的浩瀚藍天,只是這樣的合奏,彈奏者雖是功力深厚與技巧嫻,可是畢竟彼此心境相去甚遠,一個相思,一個惘,總是缺了一分相思與相守默契的情致。
一曲畢罷,煙落含笑謙道:“我技藝淺薄,讓您見笑了,合音不上,倒反而破壞了你曲中濃烈的思念之情。”南宮烈愛憐地輕輕撫摸過手中的長笛“相思”低聲道:“姑娘吹箭技藝高絕倫,絕不輸於我,只是合奏原是需要彼此間的默契,有情才有默契,情深情切才能融入其中。這世上,終究只有她與我心意相通啊。”慨長嘆一聲,他又道:“今姑娘肯與我合奏,原是想一解我心中思念的悽苦。我在此謝過姑娘的良苦用心。”說罷,他已是有禮地朝煙落一揖。微斂的目光,突然注意到煙落手中的短玉簫,那溫潤的質地,那形狀,他突然驚呼起來“這玉簫,便是‘相守’!怎會在你的手中?我說怎的那蕭聲的音如此相似。”
“‘相守‘?”煙落娟秀的眉心因著濃濃的疑惑而擰成深結,她將玉簫攤在手中,遞至他的跟前,疑問道:“你是說,我手中的臣簫便是‘相守’?”南宮烈自煙落手中接過玉簫,那樣的短小緻,是他們南宮世家代代家傳的寶物,他凝視良久,深邃的黑眸之中已是盈然可見點點淚光,他略微糙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玉簫每一彎細膩的弧度,目光眷眷糾纏其上,神情如燻如醉,彷彿失去很久的珍寶一夕之間又回到自己的身邊般,啞聲問道:“姑娘,這玉簫,你是從何而來?”煙落微一凝神,想一想道:“這是我孃親給我的,大約是我七八歲上下的事了,彼時我方學會吹簫,孃親便將這玉簫給了我,讓我好好收著。這管玉簫短小緻,音珠圓玉潤,我十分喜愛,便一直隨身攜帶著,幾乎不曾離身。”她娓娓道來,心中不免疑惑萬分,眼前的男子衣著華貴,氣質相貌不凡,想來定不是池中之物。聽他所言,這玉笛“相思”與玉簫“相守”原是一對,又怎會玉笛在他的手中,而玉簫卻在自己的孃親李翠霞手中,這中間也不知有什麼曲折緣故。
南宮烈猛一抬頭,復又仔細瞧著她,彷彿想從她的臉上望出無限美好的往昔回憶來,聲音裡似有著極大的震動,顫顫道:“你孃親…是誰?你…又是誰?”煙落如實答道:“我是風晉皇朝原戶部尚書樓封賢之長女,樓煙落。我孃親便是尚書府的二夫人,名喚李翠霞。”她亦是想知曉箇中緣由,是以如實告知。
此時,一分皓月又向西沉了一沉,天際之中撲稜稜幾聲響,有幾隻晚歸的昏鴉籟籟略過清澈的湖面,帶出一脈清的水霧,落定在枝頭棲息,夜已是漸漸褳去。
他神一變,雙肩微微一顫,原本幾乎要躍出喉口的一顆心鄹然落回腔,難掩眸中失望。樓封賢,他自然很,從小一道長大的情分。可是李翠霞?這是一個他從未曾聽過的名字。兀自訕笑一聲,卻有著難掩的沙啞,他究竟在期待著什麼呢?原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轉念一想,他便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雙緊緊抿住,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
月光仿若昏黃黯淡的影子,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之上,她眉眼之間的風情,甚至是那淡漠靜雅的氣質,幾乎便活脫脫是司凝霜少女時的影子,臨水照花,如倒影般相似。天底下會有這般巧合之事麼?
樓煙落,他腦中反覆咀嚼著這幾個字,雙眸突然一亮,似一道藍電光瞬間劈下,照亮的周遭,令他猛然憶起一樁久遠的事來,他驚詫道:“原來是你,澈兒自定州帶回來的風晉皇朝的皇后。我說這名字怎是聽起來這般耳。”其實,澈兒的所作所為,他不是不知曉,卻並未加以阻止,畢竟相愛卻不能相守,這般的苦楚他自己已是前熬了二十餘年,他不願澈兒再赴他的後塵,任也好,執著也罷,人總得為自己活一次。而旁人在他耳旁提起此事之時,總是以風晉皇朝皇后相稱呼,甚少提及她的閨名,是以方才他一時未曾明白過來。
他問的話有些突兀,煙落的臉微微一變,卻仍是得宜大方的答道:“不錯,便是我。”
“你可曾經是風晉皇朝先帝風離天晉的樓婉儀?”南宮烈又追問一句。
樓婉儀…
晚風徐徐吹過,蕩起湖面之上層層漣漪,破碎的月影,泛起陣陣疏冷粼光,起她眉間亦是微微盪漾。記憶自輕渺的塵埃中凸顯,樓婉儀,這是多麼久遠的稱呼了,久到她幾乎都快忘卻自己曾經是風離天晉的妃妾。而婉儀,那還是她初初入宮時的稱謂了。
聲音有著幾分優惚,她頷答道:“是的,我原本是風晉皇朝先皇的妃妾,初初入宮之時名位便是婉儀。”心中著實不解,這樣久遠之事,面前的他,又是如何得知?
南宮烈凝神思索片刻,又問道:“曾經,風晉皇朝回贈南漠國一副畫,聽使者回來描述,稱獻畫之人便是當時的樓婉儀。聽聞樓婉儀邊畫邊舞,舞姿湛,畫工絕,一柱香內畢罷,不知是否如此,亦不知是否是姑娘本人?”煙落訝異他竟是知曉得如此清楚,心中不免懷疑起他的身份來,口中仍是謙虛道:“雕蟲小技而已,不植一提。風晉皇朝才女輩出,會此雕蟲小技之人比比皆是,不足為奇。”
“雕蟲小技…”南宮烈輕喃道,眸中原本暗沉的輝,突然如星波浩浩轉。一曲畫舞,怎會是雕蟲小技呢,普天之下,他只見過司凝霜作此一舞。一舞如驚鴻,驚破當空皓月的輝映,他猶記得,那時的她秀飛揚,裙襬如旋開的花,舞於那冰涼的萬人臺之上,一任秋侵染她月白的羅抹。玉綾罩紗,如煙霧一般,婉如游龍,翩若驚鴻,待舞畢,腳下一幅巨大的牡丹百花圖已是成就。驚豔全場,震驚全場。而樓婉儀相贈南漠國的山河落圖,他親眼見過,那行雲水般的大氣,湛絕倫的技藝,他幾乎能想象出當時的盛況,會是多麼令人震驚。
夜漸漸褪去,似一分分緊迫的催促,天,就快亮了。
煙落斂一斂衣裙,含著得體大方的微笑福身道:“月亮西沉,再過一個時辰,天都要亮了。我先告辭了,煩請告知東儀殿如何走。”南宮烈怔怔自回憶之中回神,輕輕一笑,遙遙一指指向西南方向道:“你順著湖邊一直往前走,在一處岔口左拐,再穿過落葉林,便到了。這個還你。”他將手中玉簫還至煙落手中,神已然是恢復身側潺潺湖水般的寧靜。
煙落淺笑著轉身,隨著她的走動,衣裙飄擺紛飛,在夜風之中,翩翩如一隻晶瑩亮翼的蝶兒,靜夜裡落花芬芳簌然,那樣的婉轉委地,輕揚飄逸,偶爾落下一片至她纖弱的肩頭,卻又立即翩飛而起,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南宮烈久久站立,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直至不復可見。心中卻有一念愈強烈,那樣清晰的強烈使得他的心簌簌跳動著,幾乎剋制不住要躍出喉。
關於風晉皇朝這位傳哥皇后的來歷,他自是聽過不少,自從澈兒將她從風晉皇朝帶回,各種言紛飛,傳的是沸佛揚揚。好似聽聞她的母親是歌伶出身,一名風塵歌姬能生出這般不凡的女兒來麼?
她長的這般像司凝霜,甚至連那淡漠疏離的氣質也十分相似,同樣的多才多藝,同樣的畫舞,會是巧合麼?還有那支玉蕭“相守”又怎會在她手中,當如何解釋呢?她會不會本就不是那名歌伶的女兒?她,會不會是司凝霜的女兒?會麼?
長眉深深擰起來,有些事,他需要去確認清楚,方才他忘了問她的年齡,澈兒要娶她為王后,應當會知曉她的生辰八字。
轉身離去,波光瀲灩的湖水光之中清晰地倒影著他略顯滄桑的浮影…
數後的一夜,天空中正下著泠泠細雨,秋衣更濃。
深廣的殿宇之中有清冷的寒香,似乎是遠遠廊下的玉蕊花菊開了,疏冷的香氣被冷風冷雨一浸,愈加有冷豔的氣息。
煙落靜靜坐於長窗之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手中早已是涼透了的茶水,心神不寧,神情怔忪,昨天她聽宮女私下議論,道是風晉皇朝那邊,風離御已是兵臨晉都城下,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涼州與靈州亦是兵起,一時間是戰火紛飛,異常烈,成敗皆在此一舉。身處南漠的深宮,她不知外邊的戰況鉅細,心中難免有些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