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八:玉梳魂牽夢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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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的是夏荷和她的未婚夫,以及做為伴郎的神秘男子陸昊天,為的就是商討下星期五婚禮的安排,而我做為伴娘不得不參與煩瑣的討論,即使我所做的只是捧一杯熱茶坐在一邊點頭。夏荷突然想到了什麼,大叫一聲,霄霄,這次可是你第七次做伴娘了,什麼時候才能喝到你的喜酒啊。我道,你也知道我這是第七次啊,還好意思叫我繼續做。夏荷用很可憐地眼光看著我道。可是她們一個接一個早婚,我能去找誰。我說,你不知道做了三次以上就很難嫁出去了嗎?以後你養我啊。夏荷很開心地點點頭,說,好啊好啊,我養你,我養你,聽了我直翻白眼,對旁邊一臉無奈的男人說,你怎麼還沒有教育好她。夏荷的未婚夫只能說,只要你早點結婚就好了。我正要接腔,卻被那個陸昊天搶去了話頭。他說,或許淩小姐很快就可以請你們喝喜酒了。說完,還衝著我笑了笑,說不盡的古怪。我只能點了點頭,說,是啊是啊,到時候準備好賀禮就好了。
臨走前,夏荷遞給我一個狹長的木匣子,說,這是昊天送的新婚賀禮,可惜不適合我,今天就當著昊天的面送給你了。我接過,有點沉,木匣子是用上好的檀木而制,散發的檀香寧靜而悠遠,因年代久遠呈現焦黑的顏,而表面經常被人摸索,顯得溫澤潤和,相信這樣的盒子裡裝的一定不是凡品。打開盒子,一支玉梳靜靜地躺在鮮紅的錦緞上,梳玉白中略青,半圓形,薄片狀,外弧飾鏤空花鳥紋,中部為3朵花,兩側各有一鳥,梳齒集於下弦,齒密而間距細小,底端平齊,樣式古樸典雅,好像是唐朝的作品。的確很難想像她這個跳豆用如此雅緻的玉梳,就好像汽車行駛在恐龍的腳下。
我細細地打量著玉梳,突然發現在玉梳的幾個梳間有幾絲紅絲,好似有鮮血的沾染。我的腦子裡開始出現許多跳躍的畫面,就像是放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地閃現,稍縱即逝,如星般劃過天空,抓不住一絲一毫。我有一種預,這隻玉梳一定和我那古怪的夢境有關。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剛觸碰到冰冷的玉質,一股電衝進體內,強烈地撕扯每一個細胞,我直直地倒了下去,落入一彎臂膀之中,夏荷驚惶地呼喊聲逐漸模糊,身邊升起了青的濃霧。我漸漸沉浸在一個夢境之中,真實得讓人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的夢境。我只知道,在那個夢境中,我不是凌霄,我的名字是紅袖。
我叫紅袖,出生在唐朝最繁榮的時代,蝸居在長安。這一片滾滾紅塵之中,所謂大隱隱於市,我想我可以算是最大的隱士了。
在長安,提起牡丹坊,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男人們曖昧地挑挑眉,面上意昂然,而女人們則羞紅了臉,啐上一口,甩袖離去。牡丹坊,是長安最大的青樓,有最豔最大的牡丹,最緻的亭臺樓閣,最豪華的裝飾,最烈最醇的酒。自然,還有最美的女人。在觥籌錯之間,美人臉上的那一抹紅暈,讓王孫貴族如痴如醉,輕羅扇後還拒的盈盈秋波,讓土仕紳豪如飛蛾撲火般,義無返顧地投入無底的銷金窩中。
我喜歡看人,坐在高高的樓臺上,俯視著芸芸眾生,冷冷地看著一場場虛假的男歡女愛。對面街角的那個乞丐本是江南有名的富豪,卻愛上了牡丹坊裡的姑娘,被掏空了家財,扔到了街上,但痴心不改,每天守侯在門口,飽受門衛的老拳,也要看一眼曾經海誓山盟的她。然而,等到的只是一句,滾開!免得髒了本小姐的衣服。在後園正努力清洗一大堆衣服的老婦人曾是名振一時的花魁,當年有多少人捧上千金為求一笑。而如今,一旦年老衰,昨的你噥我噥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昔的車水馬龍變為門可羅雀,往一口一個心肝寶貝的情人懷裡是新一代的絕代風華。
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
拎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體從喉頭滑如胃中,開始如岩漿般翻滾。我滿足地嘆了口氣,靠在欄杆上受著秋天的氣息。清風拂面,溫柔地彷彿情人指間的愛憐,帶著各異的胭脂花粉味,吹動了屋簷上銅製的風鈴叮叮作響,聲音清脆而綿長。這時間,怕是山前的楓林也開始紅了吧。
紅袖姑娘,今天是不是…
微一抬眼,見嬤嬤正垂手立在門邊,一臉的渴望,見我一頷首,那整張橘皮似的臉開心地舒展開來,忙喚了夏荷為我置了一身火紅的衣群,佩帶上最珍貴的珍珠寶石,抹上最上等的胭脂。夏荷謂嘆道,小姐,你真漂亮。我不置可否,對著銅鏡笑了笑,鏡中模糊的人影笑如花,傾國傾城。
路過一個小小庭院,忽聽得一個人道,趙將軍真是好運氣啊,一來就遇上紅袖姑娘獻舞。
另一個豪的男聲朗聲大笑道,小小舞伎有何能耐,能讓那麼多人著,不過是賣相而已。
只是賣相而已?我對夏荷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饒有興趣地躲在花叢後尋聲望去。見幾個人正坐在石凳上說話,其中一個二皇子,以及一些跟班。而那個說我只是賣相而已的男人正在喝酒,看他舉杯的姿勢就可以看他應該是個武將。他模樣不錯,朗目劍星,氣宇軒昂,身材健碩而又無野蠻人的剽悍之氣,再加之陪坐在一邊的是對皇位虎視耽耽的二皇子,可見此人身份的尊貴,若是能攀上,怕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了,難怪旁邊的女人們一個個眼角含。
二皇子忙道,趙兄,你這句話可就錯了。紅袖小姐的確是美豔動人,但光憑這點也坐不上花魁的寶座,只有你看過她的舞蹈,你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真是此舞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天上人間也不過如此了。
那個男人大笑道,你們這些文人把這些風月之事看得比命還重要,你可知道沙場上的一刀一劍才是最驚心動魄的,那軟綿綿的歌舞我還是不去了,免得影響喝酒的心情。
趙兄,你這不是不給小弟面子嘛,走啦走啦。
見那個男人被二皇子拖走,我才從花叢後面出來。賣相…是嗎?我倒要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所謂的天上人間。我低聲吩咐了夏荷幾句。
人人都知道牡丹坊中掛牌的姑娘都冠以花名的。其中以四朵名花豔壓群芳,牡丹的雍容華貴,碧蓮的清廉自潔,海棠的楚楚可憐,寒梅的冷豔清高,讓世上的男子魂牽夢縈,失魂落魄,但牡丹坊的花魁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舞伎,而且那個舞伎最愛拿喬,高興的時候出來舞上一段,贏得滿堂喝彩,不高興的時候十天半個月不見蹤影。對此,嬤嬤卻毫無怨言,讓那些王孫貴族怨聲載道偏又望穿秋水,與眾女調笑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地問上一句,今天紅袖來不來,怎不叫一票美女咬碎一口銀牙。而我,卻生來享受這種眼神,我問身邊的夏荷,我是不是個壞女人。夏荷急忙搖著頭說,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真的。我看著她惟恐我不相信的焦急樣子,不莞爾,拍拍了她的頭,阻止她將頭搖下來的行為。其實我做的不過是賣了個面子,把她從一個喜歡婢的主子手中要了過來,不料把的心也要了過來。
我登上舞臺,只往臺下瞟了一眼,喧鬧的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酒杯從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而本來正在享受愛慕者殷勤的美人頓時淪為壁上花,卻不等表現出怨婦的模樣,咬著錦帕,用恨恨的眼神瞪著,巴不得瞪出個出來。而那個男人正和二皇子一群人坐在最前排,默默地喝著酒,面無表情,想必不情願得很,與周圍褻的目光格格不入。
接過夏荷手中的佩劍,向樂師打了個手勢,琵琶聲如迸瀉的水銀炸開,帶來一片金戈鐵馬之聲,將手中的雙劍舞將開來。火紅的身影在不大的舞臺上騰挪轉移,風,化為我靈動的舞步,琵琶聲,是浮動在空中的音符,一個又一個或正或斜的銀光圈盪漾開去。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懂得我的舞蹈,還是隻會注意我的臉蛋和身體,這些都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列,我只是讓自己沉浸在一陣急似一陣的琵琶聲中,用身體、用情、用雙劍舞出關外的漠漠黃沙,滾滾狼煙,兩軍戰前的一觸即發,兵刃相接時的驚心動魄,夕陽下打掃戰場的淒涼荒蕪…當最後一個顫音迴盪在空氣中,我緩緩地起身,看見那男人眼中的動和欣賞。
要知道所謂公孫大娘的舞劍術,杜二孃的"神針點睛"和顧三孃的"硃筆飛毫"並稱當代三絕,又以公孫大娘的舞劍術為首。詩人杜甫還特意做了首詩,贊曰:"霍如羿九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絳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而我作為公孫大娘的首席弟子,自然不能丟了她老人家的面子,而我做的,僅僅是將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
我微微一笑,轉身離去,空留身後如雷的叫好聲。
再遇上那個男人是在上香途中的楓林中,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鬧劇。幾個自詡為潘安再世的紈絝子弟在深秋時分,自認為瀟灑地搖著紙扇,攔住了我和夏荷的去路,沒說兩三句話就開始動手動腳。我冷冷地笑,正要動手,他擋在我們的面前,只是那麼一站,低喝一聲,滾!暴戾之氣噴薄而出,嚇得那幾個只懂得風花雪月的人落荒而逃,連掉了的扇子都忘了揀。
趙將軍好威風哦。我說。
他有些詫異,問,為什麼在下不自報家門,紅袖姑娘卻知在下名謂。
我淡笑,避而不答,反問了一句,二皇子不太好相處吧。
他恍然。要坐上皇位,除了自身的實力之外,還需要拉攏一票人,以尋求經濟、軍事上的支持,那些握有兵權的將軍們自然成了香饃饃,而鎮守北疆,在安西都護府統率邊防守軍的趙天昊成為二皇子尋求合作的目標。他苦笑道,政治複雜多變,今天的朋友很可能成為明天的敵人,誰都不能相信,殺人於無形,還不如在沙場上,朋友就是朋友,敵人就是敵人,一刀下去落得乾脆。
那今天趙將軍是來…
我是來看我的兄弟們,他們都是大唐的好子民,他遙望著矗立在山頭的寺廟,眼神飄渺,我彷彿在剎那間置身於廟宇之中,隔著嫋嫋的香火瞻仰一個個長生牌位上默默無言的名號,在綿延的鐘聲和低喃的誦經聲中成為永恆。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說,也許是兄弟們保佑,能在這裡遇見紅袖姑娘,實在是在下的榮幸。說完微微一笑,出白而整齊的牙齒,眼睛彎彎的,笑容明亮,好像劃破天的鶯啼,化為百花盛開的瞬間,但眼底卻有一抹化不開的憂傷,濃重而深邃,清晰地疼痛著。雖然我不明白一個人的笑容為什麼可以擁有如此矛盾的極端,但我只知道,就因為這個笑容,我愛上了眼前的男人,愛得痛徹心扉,從此,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