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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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伴她出嫁的媒婆姓王,遂輕聲喚:“王婆…”無人應聲。
她再喚:“王婆?”外頭依然靜謐謐。
心裡納悶得緊,她正拉掉喜帕,有人卻已一把開轎簾,在她尚不及回應時,連同她頭上的帕子一併揭掉。
嚇!
一見眼前人,她整個人,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從心魂到軀體,全然僵化。
她眸光怔怔然又定定然,一瞬也不瞬地直望他,然後是如釋重負,然後是無邊的思情,然後是既想哭又想笑,然後種種覺與情錯衝擊,最後只能這樣面無表情望著他,無法說話。
“你在幹什麼?”男人質問的聲音淡淡然,語調卻好冷、好硬,眉目冷峻,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再噬入腹似的。然,聽進她耳裡啊,卻是這樣、這樣好聽。
“我在嫁人。”她本能答話,沒料到這般的答覆會惹得眼前男人加倍火大,發狠的森目幾要瞪穿她。
他真的生氣了。
薄而好看的繃緊程度猶如滿弓的弦,他沉默不語,冷森目光靜靜在她五官上盤旋,他此時模樣如此無情,對她無情。
“當初退回你的定情玉佩,不是要你作賤自己,去嫁一個六十年歲的老頭。”她一樣淡然,輕聲道:“我不是作賤自己,這樣做,對大夥兒都好…我也只能這麼辦。”
“你可以求援。”死瞪她,真想將她瞪穿似的。
“我說過,倘有什麼事,你可以來竹林大宅求助,你也應承了,結果呢?你竟要把自己嫁掉?”不知是否怒至極處,他一掌扯住她的大紅喜袖,驀地將她拖到轎外。
她一看,人竟是在他的舫船上,連人帶轎被送進樓型船艙中。
“我有。”她眸線平落在他口。
“娘去世後安葬,嫡母和大哥說我都二十有一,早該嫁人…我不想嫁,想帶果兒和大智出夏家,他們說,若我不嫁,孃的墳也別想安生…”眉心微起波瀾,語氣仍持平。
“那一,我被軟在小跨院裡,果兒被家裡的二爺召了去,最後是大智帶著飽受驚嚇的她逃回來,她臉上捱了摑,衣裙凌亂,襟口都被撕破了,幸好大智偷偷跟去,幸好…要不然…”眸一閉,彷彿當那驚懼尚在臆間衝撞。
她一手探進袖底,措出一隻小匣,打開匣蓋,裡邊有十來顆指甲大的紅藥丸。
“什麼東西?”他又擰眉,有種很不好的預。
“家裡一位老僕為了幫我,託人輾轉從『飛霞樓』拿到的藥…藥力很好,我之前試吃一顆,睡後便不醒人事,一點覺也沒有…”—聽“飛霞樓”宮靜川雙目細眯,那樓中經營的生意盡與男女之事息息相關,在江南一帶名號響亮。至於她手中的藥…等等…
腦中,一道銳光疾閃而過!
他突然抓住她的腕,力道仍在控制內,但卻把她手中那匣子藥全翻。
“宮爺——”夏曉清彎身去撿,偏讓他牢牢扯在身邊。
“什麼睡後便不醒人事,一點覺也沒…”他語氣變得很危險,靜到教人打從心底發寒。
“你的藥不是用在朱老爺身上,而是打算把自己暈了,然後躺著任人糟蹋,屆時丁點覺也沒,是嗎?夏曉清,她可應付得真好啊!”她像要哭了,眸底紅紅,卻猶自強忍。
“宮爺放開我。”這個混…不!懊罵的不是她,是他的錯。
他不該僅是嘴上說說,說自己能幫她。
相到時候雖不多,卻深知彼此,他既知她情柔韌,又傲又倔,要她主動求援,無疑是緣木求魚,此次若非牽扯到大智和果兒,她最後怕也是忍氣聲捱過去,打落門牙和血。
所以,當行則行,不必跟她多說!
他大袖一揮,再次摘掉她的鳳冠,而且還沒打算收手,直接攻取她那件頗厚重的大紅嫁衣,“啪——”—聲扯掉她的霞帔。
“你…幹什麼?!放開——”夏曉清臉一陣白、一陣紅,沒被握住的那一手用力想掰開他扣在她腕上的五指。
她髮絲散亂,才兩、三下功夫,嫁衣已被扒得僅剩當作中衣穿的紅襦,再脫下去的話,貼身小衣和綢褲真要出來見人了。
原是使勁兒掙扎,誰知男人突然放開她,她一愣,張大雙眸,微啟的細細息。跟著,就見他抓起架上一件墨輕裘,罩住她的身,在她顎下系妥帶子,將她包得幾乎密不透風,只允她出一張妝容。
“跟我走。”他沉聲命令,拉著她就走。
“等等!你…你…啊!”她不輕呼,因般艙內本就不如何寬敞,此時抬進一架大花轎,地方更小了些,那頂鳳冠擋在他經過之處,他竟大腳一踢,直直將鳳冠踹出簾外,咚一響落進水裡。
他把她拉出船艙。
一見他們倆現身,守在船首的安丹趕緊撇開臉,端正站好。
舫船早已泊岸,夏曉清這時才發覺除他倆以外,尚有安丹、邢叔在船上,而且岸上還有他的人手,正備著車馬相候。
她滿面通紅,想到適才跟他的爭執,肯定是被其他人聽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帶我去哪裡?”她問,才掙了一下便覺他大掌收攏,牢牢握住她的手。悄嘆了口氣,她在眾目睽睽下只好跟他走。
下船,改乘馬車。
當兩匹馬兒拉動車子往前,他終於開尊口,冷幽幽道:“為來為去,只為你孃親那個遺願,不是嗎?為了能讓你阿孃葬在你爹身側,你什麼刁難都能忍,什麼事都肯做,既是如此,何不隨我盜一次墓?”嗄?!
他想…幹什麼?!
她大駭。驚住。隱隱約約卻已猜出他的意圖。
按理,要幹“盜墓”這種勾當,最好選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但他宮大爺偏偏反其道而行。
夏家祖墳地位在慶陽城外一個小山坳,背山面谷,谷底有溪如玉帶,風水頗美。此時天光正盛,秋陽高照,夏曉清不知自己是如何走下馬車,只曉得回過神後,人已來到祖墳地,立在孃親與爹的墳頭前,手裡握有一鍬具…唔,誰進她手裡的呢?
一早睜開眼,到現下也不過才幾個時辰,她的心緒已大起大落、忽悲忽喜了好幾番,實未料及。
她略倉皇地抬起頭,覺得映入眼中的景象詭譎得很。
她眼前除了宮靜川,還有隨馬伕一塊兒來的安丹,還有他那幾位早已等在這兒的手下,還有一位身著玄服、作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那人上與顎下蓄鬍,長眉長目,面龐清濯,當真有幾分仙味。
“宮爺,此地結界貧道已盡數淨清,可能會衝煞到的人事物業已排除,午時已到,今這個時辰最佳,算是今年黃道大吉裡的最大吉時,破土遷葬一切都吉。請。”最後一個“請”字是對夏曉清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