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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那個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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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葉藍快要離開的那個秋天,天氣深肅。卡桑告訴父母,爸,媽,葉藍要走了。可我竟然決定不下來是不是該去送她。

辛和看著這已經漸漸懂事起來的孩子,卻想不明白她為何對這樣一件小事矛盾。她說,葉藍是你這麼好的朋友,她要走,你當然該去送她啊。

簡生立刻捏辛和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他對孩子說,卡桑,你若要去送她,就告訴我子,我會開車送你去機場。但是你若不去,那就是你的想法,由你自己決定。

卡桑後來還是沒有去送別。甚至她不知道葉藍離開的子具體是哪一天。

那段時間,她依舊是在教室裡面勤奮地做題,聽課,沒完沒了地‮試考‬。每當伏案疾書,聽見有轟鳴的飛機劃過秋高氣的藍天空之時,她便會忍不住抬起頭,望出窗外。

葉藍是否在上面,透過舷窗,俯瞰逐漸隱沒在厚厚的雲層下面的城市呢。也許她是不會的。畢竟這裡沒有美好的記憶。

但是,真的沒有嗎?

不久之後有一天晚上,凌晨一點的時候,家裡的電話響。是簡生接了起來。電話那邊的葉藍要找卡桑。簡生是被吵醒,卻依舊耐心,他擱下電話,走過去敲卡桑房間的門,說,卡桑,把電話接起來,葉藍找你的。

她一陣欣喜,拿起話筒,聽到那邊傳來悉的,葉藍一貫的輕鬆而調侃的聲音——喂?卡桑嗎?我已經到倫敦啦。這些子在語言學校惡補英文呢,說膩啦,想說說中文來著,你還好嗎…

那個瞬間她握著聽筒,只覺得時間飛回轉,一切都回到了開始的時候。…你好,我是葉藍。女孩對她說。卡桑側目,看到她的笑容。像是拉過的一道光線,明亮落拓。她們在地板上鋪散開來的藤蔓一樣糾纏的頭髮。她們在淺薄無知的年歲裡寫過的信。被人欺負的時候,她站出來擋在她的前面…

這一切是多麼的淺淡而美麗。雖然已經過去。

而她依舊留在自己的寂靜的世界。中考臨近,大家分成兩股,玩命地拼的,和拼命地玩的。卡桑過去一直是少言寡語,除了葉藍之外,不太有人靠近她。現在葉藍離開,她亦得以安然享受孑然一身的的處境,從來沒有攪進女生堆裡那些紛繁複雜的圈子中,唯獨專心自己的功課。像是一朵蓮花。兀自盛放,遠觀朝夕汐。

周遭更加寧靜,她一門心思開始刻苦,在初三的時候成績一躍而起。是非常聰明的孩子。中考臨近,簡生辛和卻絲毫不用心。有父母參加的畫展,她還有閒心去欣賞。她喜歡簡生的油畫,對藝術亦有著極端的觸覺。她曾經對簡生說,爸,你的大部分畫,即使內容不同,我也總覺得有著一種重複。像是在說同一件事情。你很想念它麼。

簡生便淡淡地微笑,暗自驚訝於這個孩子的靈的藝術受力。人們都說他的畫很特別。卻沒有人能夠說出,是怎樣的一種特別。因為無人知道那都來自他的記憶。

後來,康亦君沒有再和卡桑一起回家。他興許是對什麼都不太有心情了。到了畢業的夏天,卡桑順利考入重點高中。而亦君卻差得很遠。他父母了很多得錢,把他送進一所普通高中。他們仍舊保持聯繫,一直是好朋友。可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話題總是刻意地迴避葉藍,彷彿是一個默契的規定。她由此相信,亦君依然沒有放下。

《大地之燈》離開的那個秋天(2)葉藍走後,康亦君越來越頹廢和漠然,因為長得體面,就又開始有很多本校或者外校的女孩追逐圍繞。聽說後來在高中,他重新認識了一些朋友,一堆年輕的孩子裹在一起混世,子就總不會太無聊。他身邊的女朋友也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打了。他從來不拒絕跟她們混在一起,有時候還會叫上卡桑一起出來玩,喝醉的時候,他眼中總是淚光隱現。某些難以自制的時刻,他醉得東倒西歪。靠在卡桑肩上,非常唐突地說一句,如果我死了,你們會記得我嗎。說完一個人在那兒空地笑,或者頃刻間掩面而泣,不能自已。

他不知有多想念葉藍。

她進了高中,也就沒有再遇到過像葉藍那樣的朋友了。君子之淡如水,一切也再好不過。

她和那些十六七歲的孩子一樣,揹著書包,踩著年輕的陽光,寂寞地穿行在校園裡面。在光線充沛的教室裡面平凡地度過一天又一天,在白將盡的城市暮之中回家,在房間裡昏黃的小檯燈下做題。草稿紙上寫滿了凌亂的公式。與多數為數理化頭疼的女生不同,她的理科非常的出。而且像那些有後勁的男生一樣,越到後來,成績越好,節節飆升。老師們曾經笑談,如果她用少數民族的身份來報考大學,將超過分數線多餘的成績分給平均分給其他人,那麼這個學校的升學率會飆升一截。

間或地會收到葉藍的信和包裹。信是寫在厚重光滑的復古信箋上的簡單問候,中英文夾雜。更多時候寄來包裹,打開來裡面有許多千奇百怪的物件。她曾經寄回來一大捆乾花,是薰衣草,紫的小簇花朵保留著新鮮的澤,特殊的香氣濃郁地像地中海花田的燦爛陽光。卡桑把它們鄭重其事地進一個玻璃花瓶,反覆觀看,越來越覺得美。葉藍在英國留學的子,除了不停地更換學校之外,還經常出境旅遊。卡桑回覆的信,她不知為何總是收不到。於是索她也不再寫。只要心中是互相惦戀的,形式就並不重要。

卡桑高二的時候,葉藍曾經回來過一次。是聖誕節假期。學校還在上課,卡桑索翹課前去機場。

在嘈雜的國際到達出口,她看見葉藍孑然一人,獨自拎著一個小包,落拓而開心地走了出來。隨意地好像是出門上街。也難怪,從小飛來飛去全世界漂泊慣了的孩子,出國是司空見慣。葉藍看見她,興奮地扔下包就徑直跑過來,撲上去擁抱她,她說,卡桑,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那天她們在葉藍的家裡,兩個人像以前一樣,在房間裡肆意地瘋,累了躺在地板上。葉藍說很多很多的話,在國外的生活,到過的地方,遇到的人…然後話題扯回來,說到過去兩個人的那些令人回憶起來無限開心的細節。翻出保存已久的那些麻得像情書一樣的通信,一邊讀一邊哈哈大笑;回憶在歷史課上悄悄下五子棋被逮著的事情,樂得四腳朝天。

說到最後兩個人都口乾舌燥,聲音嘶啞。索躺下來。卡桑因為課業繁重,一直睡眠太少,此番靜下來,竟然不知不覺累得睡過去。葉藍見她睡著,便一聲不吭地躺在旁邊,‮撫‬她的頭髮。

卡桑在睡夢中一直覺葉藍在背後抱著她。葉藍對她說,卡桑,我們會一直這麼過下去的。

第二天回到學校上課,也就再也沒有和葉藍在一起。她只在北京呆了三天,然後又去了香港見母親,之後回了英國。

剩下卡桑一個人繼續著高中生的生活。校園裡的白樺黃了又綠了,在明亮的窗外窸窸窣窣地抖動,釉質飽滿的碎小葉片將光線折得彷彿一曲小小少年的輕快口哨。金黃的陽光被教室的窗欞切割成規則的形狀,撒落在貼滿了標準答案和高考信息的白牆壁上。伴著不知疲倦的知了的叫聲,白襯衣在風扇的吹動下,隨翻飛的試卷和書頁一起不安分地鼓動著,有如年少的心事。靜靜停在教學樓下的自行車,座墊被烤得好燙。藍翅膀的蜻蜓懵懂地停在窗臺上,很快又索然無味地離去。

《大地之燈》離開的那個秋天(3)那是高二結束的夏天,在驕陽似火的八月,卡桑和孩子們仍然在教室裡堅持著準高三的補課。最辛苦的子已經開始了。汗水在伏案疾書的時候像無法表達的眼淚那樣一滴滴地落下,洇溼了試卷,手肘的皮膚因為出汗而和課桌粘在一起,扯動的時候撕裂一般疼痛。

在那些刻板而望不到盡頭的子裡面,一疊又一疊的試卷沒完沒了。白天在沉悶的教室裡面聽課,一遍又一遍地複習課本上陳舊的內容,光充沛,並且顯得和那些孩子一樣盲目而疲憊。晚自習就在燈光煞白的教室裡面‮試考‬,窗外的城市的夜已經深濃。人已經漸漸麻木。有時候做題做到極度疲倦,就抬起頭來,想換一口氣,卻驚訝地看見整整一個教室裡面都坐滿了伏案疾書的孩子。鴉雀無聲,腦袋黑壓壓一片,埋頭做題的姿勢出奇地整齊,壯觀而慘烈。

那個時候會無奈地覺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條末路之上,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