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訪仙遇恩師雖悟前因兒女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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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易過,不覺便到了第三年的秋天。這魯瑾算計,愛子二年之期將盡。這三年中,只見他身材逐漸長大,面上神光煥發,卻仍然臥在上,一點看不出快能起坐神氣。
想自己不久便有仙緣遇合,魯孝也要往黃耳崖從師,丟下勿惡一人,實是放心不下。疑心愛子已成病廢,不能痊癒,三年之說,乃是魯孝恐母憂急,故意如此說法,不是真話。
否則,愛子病癒起身,恰正是自己仙緣遇合,從師他去之時,天下事哪有如此巧法?越想越疑心,想要揹人盤問魯孝。又因這是兒子好意孝心,不應揭穿,使其難受,幾次問又止。
這魯瑾算計期越近,越發愁急。忽然想起五年前由家中逃出,分娩遇救之處。
暗忖:“雷仙婆是自己母子的恩人,在黃耳崖臨去以前,曾對魯孝說,三五年內還要回轉。自和姑茫處久,神獸通靈,彼此已能聞聲知意。上月偶然無事,向它詢問雷仙婆的蹤跡,好似所居府,就在那絕壑左近。後問孝兒,也說仙婆不久就要回轉。母子三人受她如此大恩,自己連面都未見過,理應登門拜謝。孝兒年幼心,也沒有問她中有無門人留守。自從服了公冶仙師所賜靈丹,又照所傳口訣修煉數年,現在身輕力大,遠勝從前,雖還未到飛行絕跡境界,已能用孝兒頭一年從師所學飛遁之法,隨著心念起落,三二百里以內,片時即至。幾次想往仙婆中探看,均因孝兒攔阻說:‘本山又搬來了一夥妖,師徒多人與本山原有的鬼風谷妖道聯合一起,人數頗多,不時在左近出沒遊行。陶真人既不願多事,又因新來妖人被鬼風谷妖道勸阻,說公冶仙師與雷仙婆、陶真人均住本山,勸其斂跡。故從未往黃耳崖、碧雲峰兩處走動。妖人氣數未盡,除他們尚還不到時候。’也就聽之。這夥妖人,多是兇殘狠毒,全無人理。孝兒惟恐自己遠出,狹路相逢,遇上吃虧,再三攔阻。說幾時有暇,陪了自己同去,偏生近來功課太忙。每一問他,總答仙婆未歸,何苦白跑?自己恩心切,往登門拜謝,便是仙婆未回,向她門人述說,也可聊表寸心,總比不去好些。又以近學隱形飛遁之法,也想就便一試身手。好在飛遁神速,便遇妖,也可當時逃回。何況孝兒每來往兩次,從未遇上。地方又在黃耳崖左近,妖人一向絕跡,有何可慮?難得孝兒今晚隨師祭煉仙法”要到明才回,何不走上一回?孝兒年幼,不善說話,也許此行遇見仙婆或是守仙人,向其求告,如被自己說動,連大兒也度了去,豈不是好?”心中打著如意算盤,想了一想,也沒對勿惡明言,便即起身尋去。
魯瑾原是旁門中散仙轉劫,甚剛強,只因從小便受惡人待,本從未發過。自從服了靈丹之後,靈智大增,心行事已非往昔,膽子也比從前大了許多,想到便做。
以為仙人府必異尋常,既在黃耳崖左近,必能找到,途徑也早向魯孝問過,滿擬不難尋見。哪知雷仙婆並無徒弟留守,早封閉,地勢高險隱僻,休說不能尋到,就是尋到也無法走進,魯瑾天極為固執,連尋了幾處,不曾尋到。因仙婆所居在黃耳崖東南,便照東南尋去,連尋了幾座峰崖山谷,均查不出一些跡象,一時起,定要找到才罷。
一見不對,便往前飛,不覺越走越遠,後覺不應如此遠法,又往回尋。因不死心,未走迴路,歸途徑往北面山中岔去,於是了路徑。初次飛行遠出,上來未將途向記好,當地亂山雜沓,功力又差,不能照直飛回,須在中間起落好多次,因此獨駕遁光,在亂山中不住起落。飛了一陣,覺著不對,重又改道。於是越走越亂,空自著急,無計可施。
魯瑾不知自己情急心慌,隨時改道,來回飛行,始終沒有飛出那片亂山。眼看四山雲起,天已入夜,一時情急無計,忽想起黃耳崖就在這一帶的西北面,歸路既找不到,何不去尋愛於,再同回去?所說那崖,形勢奇特,中藏暗谷,極容易認,便往西北飛去。
不料月被雲遮,方向又未走對,如何能夠找到。天那麼陰暗,恐怕錯過地頭,每一起落,不過數里遠近。並且還須防到落腳之處有險,飛起來甚是心慌吃力;又惦念病臥榻上的愛子,恐其懸念。本想從前面一座小山飛越過去,微一疏神,沒想到暗影中不曾看清落腳之處並非小山,乃是一座下有深壑的危崖。所用遁法又是估準地頭方始起飛,必須落地才能再起,臨時如若發現危險,至多隻能往側移動十多丈遠近,不能就勢上升。
魯瑾飛過崖口,正往下落,猛瞥見落處一片沉冥,地勢甚低,只當下面地勢比這邊低,還未發覺有險。落勢本快,晃眼便下了三數十丈。剛看出對面不遠也是一座山崖,忽然雲破月來,遍地光明,人也下降了好幾十丈。這才發現腳底是一其深莫測的絕壑,壑中又有大霧,月光照處,一片濛,竟不知下有多深。才知不妙,勢已無及。初次涉險,心膽皆寒,知道這類千丈深壑下面,多有瘴毒之氣,再不便是極深的水潭,水多有毒,人墜其中,不死也必染重病,更還有淹斃之虞。正在憂急,打算看準地形,死中求活,人已穿過霧層而下,霧中失足,下墜深淵,本是奇險。事有湊巧,那壑下面地勢十分寬廣,只魯瑾下面那一段有霧。天黑不久,月光由上斜,下面竟是到處光明。魯瑾定睛一看,不驚喜集,原來壑中別有天地。兩邊危崖千丈,勢如壁立。崖下滿是各種花樹,疏密相間。當中一道溪,水漲齊岸,銀蛇也似靜靜地臥在中心空地之上,寬約數丈。清輝四,景物幽絕。同時人也落到崖前平地上面。再往四外細一查看,竟似以前到過的地方。忽然想起,昔年分娩遇救,曾被丈夫由昏中帶來此地。記得當地左近有一崖凹,臨溪還有十幾株桃樹,花開甚繁。花雖早謝,樹總還在。因是平生因禍得福之地,景物又極清麗,由不得生出好。又料此地乃黃耳崖與碧雲峰中間,不論去往哪面,均極容易到達,無須似前亂竄,月又好,更無可慮。由不得心中高興,想把昔年昏倒的地方尋見,再作歸計,便沿溪行去。
走不多遠,果然尋到那個崖凹。最奇的是當地桃花盛開,崖上下偏又生著好些蘭蕙和大片花菊,秋菊蘭,竟與禾桃稱李同時並茂,互鬥鮮妍。加上清波映月,碧山倒影,泉響松濤,競鳴幽籟,景物之佳,從來未見。獨自漫步花間,徘徊月下,不由志逸神清,懷開朗,塵慮既蠲,頓忘歸意。俯視溪水清泉,月光照在上面,恰似蒙了一層銀霜,人影倒映其中,如對明鏡。時見天際白雲,一團團雪絮也似,在水中冉冉飛渡,長天秋水,上下同清,越看越愛,不捨離去。忽然一陣山風吹過,臨溪兩樹桃花,本來開得繁豔已極,被風一吹,紛紛離枝飛起,飄向溪中,水面上立時光影散亂,動起一圈圈的毅紋,銀光閃閃,往外散去。風過後重又平靜,回覆原狀。溪中人影,由散而聚,靜靜地倒映水中。水既澄澈,勢又緩,看去宛如一片極長的大晶鏡,不起一點波紋。
魯瑾正出神凝視間,忽有幾片落花隨著水緩緩飄來,由身側浮過,水中人影依然完整,連晃也未晃一下。心中一動,猛觸靈機,似若有悟,水中忽又多出一條人影,也是一箇中年女子,身材甚是瘦小。因值出神之際,也未覺異,仍在體會適才水花放的天趣,並未回顧。忽聽身後有人笑道:“徒兒,數年靜修,怎的還未回覆靈悟?”語聲清朗,宛如駕鳳。猛想起靜夜深山,於尋絕壑之中,怎會有人忽在身後掩來,事前又無一點動靜?不是鬼怪,便是仙靈。心念才動,忙即回顧。見那來人是個中年道姑,身穿一件白麻衣,繫葫蘆,背單劍、拂塵,手持一枝鐵柺。生得又小又瘦,面白如玉,瘦骨嶙峋,不帶一絲血,只是雙目神光炯炯,遠數尺。說完,拄杖微笑而立。
魯瑾聽出言中之意,福至心靈,連忙跪倒,口喚:“仙師,弟子愚昧無知,前因已。雖蒙公冶仙師與雷仙婆傳授指點,說弟子在此數之內應有仙緣遇合,連正想仙凡分隔,無處尋蹤。加以長子勿惡病廢在,心中愁慮,尋仙婆,拜謝前恩,並請指點明路。不料初次駕遁遠遊,路至此,見水花放,夜景清幽,正在盤算心事。忽蒙仙師駕臨,既以徒兒相稱,當是前生師長,望乞大發慈悲,恩賜收錄。還有長子勿惡年幼無知,頗知孝母,不知何故,諸位仙師對他厭惡。如今病廢在,不能行動,實是可憐,也望格外恩憐,免其孤苦無依。”話未說完,道姑搖手笑道:“徒兒不必說了。你最前生,本我中守山母猿,因你向道堅誠,不畏險難,已具半仙之分,仍向我再四苦求,願遭兵解,生受諸般苦厄與焚身之慘,轉世為人,重到我的門下,我憐你志行艱苦,也曾設法成全。無奈你夙孽未盡,不特兩次重返師門,受盡磨折艱危,結局終無成就,而且夙孽既未全消,反因惡未盡,多開殺戒,幾乎重化異類。直到今身,才將孽難消去十之八九,與你丈夫那段夙緣也已勾消。本來可以無事,偏生你子勿惡身具惡,情兇暴,將你叔嬸全家殺死。事雖不是你所為,自有他的果報,但你一味溺愛,遲早為他延誤仙業,卻太不值得呢。”魯瑾還未答話,道姑又道:“我知你割不斷這痛腸,原也難怪。但我情古怪,說話永無更改,不似你師伯公冶黃較好說話。今專為度你而來,當時便須隨我回山,不容再有枝節。如若顧念你那孽子,休說為此遲延,再如多口,我便走了。固然你早晚仍可重返師門,那便費事得多,不知要受多少險難,才得如願。我尚有要約須赴,只此片時閒暇,空來此。如非念你前因已昧,一世茫然,連這幾句活都不對你說,一言不合,稍微拂我心意,我便走了,現將你前生事蹟說出,隨行與否由你吧。”魯瑾本來還想苦求,及聽這等說法,不大吃一驚。又見道姑人雖瘦小,神態甚是莊嚴,另具一種威靈,二目神光炯炯,正注在自己臉上,由不得使人心生敬畏,哪裡還敢多口。知道說走就走,連家都不許回,憐念愛於,心如刀割。無如仙緣難再,求尚求不到,竟會自己尋來。聽那口氣;又是前生師長,語意如此堅決。正在為難,舉棋不定,道姑突然伸手,朝魯瑾頭上拍了一下,喝道:“徒兒,你已沉淪三世,怎還不明白?你且看來。”同時所持杖頭上立飛起一股墨綠的光華,轉眼結為一片丈許大的圓光,明鏡也似懸向空中。魯瑾吃了這一掌,恍如當頭喝,醍醐灌頂,通體清涼,心智越發明朗。再朝圓光中一看,內中竟現出好些人物影子,走馬燈一般,一幕接一幕相繼演變過去,看未一半,忽然醒悟。
原來光中所現,盡是魯瑾以前諸生事蹟經過。道姑乃是最前生的恩師,前輩散仙中有名人物睡尼潘度,當初本是佛門中人,因犯嗔、殺兩戒,又剛烈,疾惡如仇,為此被師祖逐出門外,改拜在另一地仙門下,換了道裝,與百禽道人公冶黃同門。魯瑾乃她惟一愛徒,只為夙孽太重,又與乃師一樣情,疾惡好殺,造下許多孽因。潘度始而還想自己兼有佛道、正諸家之長,以人定勝天,百計保全,結果惹了許多麻煩,師徒二人樹下不少強敵。眼看情勢非,本身固然不怕,愛徒道力尚淺,如不應劫轉世,稍微疏忽,一個照護不到,立有神滅之憂。自己所煉不死身法,又非苦煉兩甲子不能成就;而道家的四九天劫,到時只能設法防禦,仍是不能避免,須撞運氣,僅比別的修道人稍好一。些,不致形神俱滅而已。無奈話已說滿,難於收回,敵人又一味尋仇,此去彼來,纏繞不休。正在煩惱,師兄公冶黃忽然尋來,再三苦勸,道:“你這等行為,愛之實以害之。師妹如肯打消成見,我必助她脫難成道。你意如何?”潘度本想公冶黃自行吐口,並且素敬畏師兄,人所共知,由他作主,既可有所藉口,而愛徒轉世也放心得多,聞言便即應諾。魯瑾因為夙孽大重,雖然師長暗中保全,仍然歷劫三世。直到今生,與前生大夫夢合生子,才把最重要的前孽消去多半。所生二子,各有因果,勿惡偏是孽累。
等到看完,圓光隱去。魯瑾想起前生之事,覺得師門恩重,深逾山海,慌不迭撲向前去,抱住潘度的腿,跪在地上,哀聲痛哭起來。潘度見她仍是前生依戀自己的情景,微笑說道:“徒兒不必悲苦,好在你夙因未昧,靈猶存,又先得你師伯真傳,有了一點基,修為容易。只肯聽話,不是前生那樣剛愎自用,早晚必到我今地步。隨我走吧。”魯瑾一旦醒悟,明知勿惡是她多生孽累,不知怎的放心不下。又知師父最愛自己,雖然剛固執,不可強求,自己獨能得她憐愛,有時仍可動。加以心憐愛子,亟思作一最後分別,只是不敢出口。一聽說走,看出師父手撫自己的頭,溫言勸,想起前生遇到這等慈愛神情,往往有求必應,於是一半傷心,一半希冀,只是抱定兩腿跪哭,也不起來。潘度見她哽咽不已,看出心意,嘆道:“徒兒,休說你孽緣難盡,便你也是我的業障,否則以我情為人,言出必踐,豈能更改?惟獨對你不然,只一見你悲苦愁急,有話不敢出口,心便不忍。明知立時帶你同行,將來要少許多麻煩,偏不忍強你所難。
既然如此難於割捨,姑且容你與那業障再見一面,不過話需說明,你此次回山,不出一年,法力靈智必全恢復,但是此子必已陷身妖,無惡不作。他如途知返,休說是你,便我也願救他,使其改歸正。如若罪惡大多,不能自拔,你卻不可仗我所傳,偏私護庇,強迫你那次子魯孝勉為其難,或是為之接引到別人門下。你能應麼?”魯瑾只圖母子見面,也未尋思,脫口答道:“弟子如敢違背師命,任憑師父處罰便了。”潘度朝她看了一眼道:“你如不守今之言,本門衣缽卻不能傳授與你。別的災害無妨,四九天劫一到,前功盡棄,卻悔之無及呢。”魯瑾脫口又答:“弟子任多愚昧,豈敢自毀仙業,辜負師恩?”潘度微笑命起,手拉魯瑾,一片墨綠光華擁了師徒二人,便往碧雲峰崖上飛去。
飛遁神速,轉瞬到達。魯瑾見師父法力如此高強,越發心喜。以為愛子必還病臥榻上,因師父不願見他,崖石室只此一間,方想請去峰頂竹屋稍坐。忽見勿惡高聲呼娘,由緣峰石廊上飛也似跑將下來,見面未容說話,便撲上身來,抱定腿雙,眼含痛淚,急喊道:“娘,我病好了。娘怎這時才回?害我好急。偏生姑茫被弟娃騎走,彼時我還未好,只當娘已仙緣遇合,不再回家。又想娘多愛我,必要回來一次。我由上起來後,見娘未回,連飯也不曾煮。娘從來不曾出去這麼多時候,才料絕望,想要尋去,又不知道地方。正在峰頂傷心哭喊,忽見遁光飛墜,心想娘也許回來看我,連忙跑下來,果然是真。娘見我病好,定必歡喜。只是陶道士的話全都應驗,想必不久就要分手。孃的仙師尋到了麼?”說時,母子二人俱在至情之際,潘度瘦小貌陋,本不起眼,又閃在一旁冷眼旁觀,一言未發。
勿惡雖然天賦惡質,對於乃母卻具至。因見乃母當未往病榻相見,實是從來所無之事,因兄弟不在,孤身病臥,不能行動,無法尋問。先還疑是偶然遠出,或在峰頂耕作。等把榻前準備的午飯吃過,等了一,仍未見母走進。想起每飲食,兄弟如不在家,多由孃親手來喂。近雙手雖能抬起,仍未親手吃過,怎會將食物放在榻前,娘卻一面不見,當天又正是五年期滿之,這才料定乃母仙緣遇合,多半一去不歸。到了夜晚,想娘素愛我,絕不會一句話沒有說,便隨仙人他去,斷定必要回來分別。正在傷心苦盼,魯孝忽同姑茫迴轉,進門便問:“娘呢?”勿惡與他一說前事,魯孝急得亂跳,答道:“回來時聽師父的口氣,好似師祖已然尋來。想起今正是我兄弟第六年生的前一天,以為娘必在家,要走也是明天,因向師父請了一天假,師父只許半天,越料娘必未走,否則准假做什?也許娘明午前要走,也未細問,忙往回趕。行時忽然心跳,已生疑心。快到時,見崖上峰頂,娘均不在,中燈也未點,靜悄悄的,與往大不相同,越知不妙。娘從來不走遠,近一年來學了遁法,偶然出遊,也只個把時辰。何況娘又擔心哥哥的病,我不在家,更不放心,怎會去這一整天?多半仙緣已有遇合,必還是在左近山中。待我尋去,也許能夠尋見。”說完回頭就跑。勿惡想要跟去,急忙大喊:“弟娃慢走!我還有話。”魯孝戀母情急,心亂如麻,一面料到乃母仙緣已有遇合,惟恐尋她不到;一面想起近本山新搬來了一夥妖人,恐有不測,只顧忙於起身,雖聽勿惡喚他,並未聽真。口答:“遲了不行,我去去就來。”話未說完,人已飛起。
勿惡耳聽兄弟語音搖曳,已在空中,料知飛走,連急帶氣,先在榻上痛哭咒罵,還未想到體力恢復,災難已滿,就這片刻之間,病已痊癒。隔了一會,勿惡越想越氣越傷心,突然發了野,厲聲怒吼,拍手頓足,在上發威亂蹦。後想起病重時,稍微發怒生氣,便覺痛苦難。直到前兩個月,病勢逐漸好轉,也不過雙手能動,頭能側轉,行動仍是須人相助。長年磨練,火大消,母子又極慈愛親熱,什事全順己意,從來未生這樣大氣,也未試過,似此急喊亂跳,怎會一無所苦,莫非病好不成?心念一動,只一縱,便下了,不特行動自如,並還覺著足輕力健,更甚從前。方在驚喜,忽又想道:“娘終年為我病廢憂急,如見病好,定必喜出望外,偏在此時出走。兄弟此行,不知能否尋回,見上一面,再行分手?”由不得一陣傷心,一面號啕大哭,一面飛跑出,騎姑茫去尋,連喚數聲,毫無回應。不知魯孝急於尋母,行時曾把姑茫喊去,令其分頭尋找,早就飛走。以為兄弟可恨,自會飛遁,還將姑茫騎走,使自己一人孤身在家。想去尋娘,似此半夜荒山,四顧茫茫,哪裡知道人在何方?憑著兩腿,如何去法?又恐步行遲緩,萬一娘回,母子途中相左,又復錯過。因崖在峰後面,被峰擋住,便去峰頂眺望。只見月光如水,照得遠近峰巒林木明如白晝,一眼看出老遠,到處靜蕩蕩的,時有野獸出沒林野之間,哪有一點人影。急得在峰頂上連蹦帶跳,不住厲聲長嘯,想把姑茫、兄弟引回,再出去尋找,始終不聽回應。
勿惡正在傷心哭喊,忽見崖前遁光一閃,疑是娘回,連忙飛跑趕下,母子見面,驚喜過望。勿惡固是戀母情切,只顧投懷哭訴,全副心神貫注在乃母身上,不曾留意別處;便是魯瑾也因愛子突然病癒,轉眼母子便要分別,又見愛子孝思純切,誠中形外,心中動,越發愛憐。只顧摟在懷中聽他說話,心傷淚,也就忘了恩師在側,直到把話聽完,方始警覺。正要開口,勿惡有了幾次經歷,先前只是疏忽,並不以貌取人,一眼瞥見道姑在側,脫口問道:“這是何人,怎會與娘同來?”魯瑾恐他年幼無知,說話冒犯,忙答:“這是師祖,姓潘,乃娘前世恩師。”話未說完,勿惡人本機警,以為師祖既與母親同來,自己許有希望,早飛趕過去,撲地拜倒,急喊:“師祖開恩,孫兒以前年紀大小,雖然做鍺了事,自從病臥,已知改悔。我想師祖法力一定高得厲害,就算孫兒孽重,心不好,有師祖教誨,再賜兩粒靈丹,也能變好,何況孫兒也不敢不聽師祖和孃的話。只請師祖開恩,把孫兒帶去,隨娘學道。孫兒不論什事,只要師祖和娘一說,決不違背分毫。師祖請想,娘不在家,兄弟以後要往黃耳崖學道,不再回來,丟下孫兒一個小娃,孤苦零丁,又不會什法術,有多可憐呢!我知師祖心好慈悲,法力又高,絕不似雷姑婆、陶真人那麼狠心,無故厭恨。就說孫兒不好,做錯了事,當弟娃遇他兩人之時,孫兒不是剛出生不久一樣的小娃嗎,他們偏兩樣待承,單不愛我,教人多麼傷心呢!”魯瑾此時靈智漸復,就這片時之間已然悉前因,遠非昔比。見愛子言動機警,深知師父脾氣,料定必有下文,便不去攔阻他,暗中偷覷。見勿惡初跪求時,師父只用一雙神月望著他,一言未發,神甚冷,方覺失望。及至勿惡說到未幾句,因為語氣傷人,心料要糟。不料潘度忽轉笑容,對勿惡道:“你且起來,聽我說話。”魯瑾忙喊“大娃還不謝恩快起,聽師祖的教訓!”勿惡也真靈巧,忙即起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看去馴善已極,潘度微笑道:“你這業障,我見猶憐,何況母子天。實對你說,你身具惡,夙孽更重。否則陶道友還在其次,雷道友為人最是寬厚,尋常幼童尚蒙憐愛,何況又受你父重託,如非真個不可救藥,怎會對你厭惡?本來你一入歧途,將來定遭慘禍,形神俱滅,並且此是前生孽報,命中註定。就我此時將你度去,到時仍要自投陷阱,不能避免,反因得我傳授,你母又復溺愛,保不私相授受,你法力越高,為惡越甚,數限一到,更難免於滅亡。只有聽其自然,或者仗你母弟苦心毅力,使你懸崖勒馬,能得回頭,保你一命,也未可知。我生平只收你母親一個,一向苦修,所居山窄幽暗,只我師徒二人一點容身之地,景物更是荒寒。你如隨去,第一須用我法,在那寬才一二尺,僅容一人盤坐的崖壁石凹之中枯坐十年,一任風吹雨打,曬夜,不能移動一步。你只要立下誓約,願耐此苦,如若違背,甘受飛劍之誅,也可允你隨去。我知此舉決非你所願,就去也必不能遵守,故此不允。但我此來。見你雖惡,對母尚有孝心,有此一善,也許到時挽救,不如預料之難。我說此言,你未必肯服,必以為人誰無過,貴於能改,何況幼童無知,如何不加原宥?你口口聲聲知過知悔,極願學好。然而別的不說,即以方才而論,你兄弟急於尋母,你又不曾先說要與同行,他行時匆促,不曾留意,喚走姑茫,所為分途尋母,並非自騎,你本病廢在,怎會想到你要同行:你便為此大怒發威,毒口咒罵,生出惡念,全不念他平對你友愛恭敬,手足之情,似此兇殘,焉有人理?少時我與你娘走後不久。你也必有遇合,固然定數難移,但你須謹記今之言,遇事稍存忠厚,對你兄弟更要念在一母同胞,對你情厚,不可傷他。因為只有你兄弟是你將來救星,如遭你的毒手,他至多轉上一劫,或是暫時受傷,終於無害,你卻把這一線生機全都斷送,休說成道,連人都做不成了。話已說完,信否在你。看你說得可憐,與你母的情面,現賜你靈符兩道:一道由我當時施為,以為固定元神之用,使你天良不致喪盡;另一道你帶在身旁,內如遇上次壺公崖取寶所見對頭,要用法害你,危急之際,可照我所說施為,自有妙用。”勿惡本剛烈兇暴,最是倔強,如換旁人這等說法,定必心中懷恨,不肯接受。當卻是不然,並未記恨,反覺師祖只為自己難耐十年枯坐,才不肯攜帶,否則一樣有望,不似別位仙人一味嫌惡。心想:“早晚自尋仙師,爭這口氣,本未打算隨母同行。有此二符,可以脫難防身,豈不也好?”不等乃母招呼,首先伏地跪謝。潘度隨取靈符一道與勿惡,傳完用法。另一道照人一揚,一片墨綠光華閃過,勿惡立覺一個冷戰,好似寒泉灌頂,通體清涼,轉眼如初,並無別的異狀,當時也未在意。魯瑾卻看出此是玉清仙符,專護修道人的心神,最是珍貴,喜出望外,連忙伏地跪謝。勿惡自知隨行絕望,加以靈符神光透體,心氣平和許多,重又起了戀母之思,依依乃母身前,不住問長問短,問母此去何處仙山?何年始得重逢?魯瑾見愛子依戀神情,心中難過,不捨就走;又想捱到魯孝回來,見上一面。他母子二人正在惜別情殷,不捨分手,潘度忽道:“世無不散之局。只要你子能知自愛,將來跳出火坑,改歸正,自有相逢之。孝孫此時被人留住,尚不能回,也許途中相遇。我另有約會,徒兒隨我走吧。”魯瑾知道不能再延,只得恭答:“弟子遵命。”勿惡見母要走,忍不住淚花亂轉,剛剛哭喊道:“師祖開恩,容孫兒和娘再說兩句。”話未說完,潘度已帶魯瑾縱遁光破空飛去,殘月疏星之下,只見雲影中碧光一閃即隱。
勿惡獨立空山,四顧蒼茫,慈母遠去,相見不知何年,此後孤身一個,成了無母之兒。想起平慈恩深厚,由不得心傷腸斷,對月痛哭起來。哭了一陣,想道:“神仙也是人做的,只要用心尋求,終能遇上。師祖說我生太惡,所以誰都不肯要我。娘也常說爹爹夢中之言和取名勿惡的用意。我如守定這句話,不再兇惡,也許能得仙人憐愛,收我做徒弟。娘已遠走,哭死也聽不見,有什麼用處?莫如等兄弟回來,與他商量,騎上姑茫往別的山中尋找仙師,試它一試。”主意打定,便不再哭。勿惡不知兄弟被女仙陳淑均留住,恐其回山,勿惡定要強騎姑茫,惹事結怨,為異之害,遂不令迴轉。勿惡苦等不到,先是怒發如狂,突又想起潘度做誡之言,登時愧悔,竟改惡從善。心氣一平,回到中,便即睡去。
勿惡一覺醒來,已是老高。睜眼一看,只剩孤身一人。秋山蕭寂,冷灶無煙,娘和兄弟俱都不見。想起前事,不由大怒,又發野,獨個兒在峰崖上下哭嘯咒罵,暴跳如雷,和瘋子一般,似這樣叫囂縱跳了些時,因有天生伏獸之能,嚇得左近林谷中的烏魯紛紛奔逃,四下亂竄。一時山風大作,沙石驚飛,全山皆被騷動。總算勿惡無心及此,相隔又遠,沒有尋找它們晦氣。如在鄰近,不知又有多少生物遭他殘殺。哭叫到了午後,覺著腹中飢渴,野也退了好些。暗想:“兄弟昨夜如若與娘相見,不會不回。
姑茫本是他的坐騎,前聽公冶師祖所說,有多可恨!再要騎它,太沒志氣。看它平只跟在兄弟身後同出同進,偶在病榻相喚,才能進來待上一會,就想騎它遠行,也必不肯。
娘說心堅石也穿,只要不怕吃苦,用心去找,早晚總能尋到仙師。好在身有寶斧,神戈,力能生裂猛獸,手擒飛烏,山中到處有水,此去尋師不怕沒有吃的,靠人做什?兄弟數年相待,對我甚好,實在不應恨他。還是吃飽肚子,再打主意。”勿惡靈巧,善於作,什麼都會。魯瑾因將遠離,所儲食物甚多。近為五年期滿,恐將遠行,又做了不少乾糧,原備其途中之需,勿惡恰好合用。先胡亂做了些吃的,將肚子填飽,打算當下山尋師。雖在氣憤頭上,心思仍極細密,吃飽以後,便即仔細盤算,連吃帶穿,甚至針線刀剪之物,全都備好,打成一個小包,背在身上。神符、金戈放人前豹皮兜囊以內,間上寶斧。然後起身。行時勿惡越想越恨,決計此去不再回來,忽然拔斧亂砍,不消十幾下,山便被砍坍,榻用具一件未留。這昔年母子三人棲身的好好一座山,連內中什物用具,全數殘毀,砍成粉碎。他卻意猶未足,一路叫囂,跑上峰頂,見物就砍。不消片刻,把乃母夕辛勤,費了四五年光陰開闢興建的一片世外樂土,掃蕩淨盡,連田中所種糧食、菜蔬、竹樹及房屋一齊毀掉。見竹頭木屑、殘枝爛葉狼藉滿地,宛如經了一次大災劫,心頭方始稍痛快。獨立斜陽之中,厲聲長嘯了兩次,徑由後山往下跑去。因為先前勿惡怒發如狂,上峰時一路持斧亂掄,邊走邊砍,昔年所修山徑走廊已被隨手砍坍,歸路既斷,未走前山,只得援藤而下。到了峰下,他才想起仙人俱住深山之中,後山前面乃是有人家的所在,相隔城鎮頗近,再繞前山,路要遠出好些,天已快黃昏,夜間行路如何找法?繼一想:“此行原無一定去處,舊居業已殘毀,無法回住,反正不免山行夜宿,且走到那裡再說。”素倔強,更不回顧,仍往前崖繞去。峰後傾斜,山徑迴環,勿惡又無目的,加以想起前事,心中悲忿,一路尋思,不覺走慢好些。
等到了前山松林,夕陽已快落山,一輪明月剛由地平線上升起,掛向樹梢。雖然初起月光,大而不明,無甚光輝,遠近山巒林木依舊看得甚清。山風蕭蕭,暮靄蒼茫,古木寒鴉,深山曠野,仙鄉何處、始而自傷身世,悲從中來。既而觸發舊恨,動野,悲憤大怒,咆哮如狂。哭吼咒罵了一陣,又把林中果樹用寶斧砍倒了好幾株,戾氣稍息,自覺無味,方始停手。四顧亂雲滿天,隨風疾走。且光隱在雲層之中,時隱時現。夜漸深,無可歸宿,又不願重回舊居。勿惡暗忖:“這山西北兩面,均是對頭府,自然不可去。峰後山路與城鎮相通,又絕無仙人蹤跡。只有那年獵豹的山谷之中,通著大片峰嶺,因路大遠,後雖去過幾次,僅到前被豹群圍困之處而止,未再前進。山那邊好似地方甚大,景緻甚好,許有仙人隱居,也未可知。”勿惡主意打定,飛步趕去。到後一看,隔坡下面乃是大片盆地,對面還有一座峻嶺,靜蕩蕩橫在那裡。野地雜草全部黃落,不礙通行。稍微緩氣,便往下跑,等越過野地,走到嶺腳,月光忽被雲遮,光景昏黑,山高路險,寒風透體。四外狼叫虎嘯之聲,遠近相聞,眼前景物越顯淒厲。此時此景,如換常人,定必驚怖膽寒,哪裡還敢再進。勿惡倔強野,又恃身輕力大,寶斧防身,山居較久,習知天時,看出天雖然陰暗,並不像是下雨神氣,毫不在意。上到嶺半,順著地勢微一轉側,忽然明月吐輝,發現半山上裂出一條山峽,自半山起裂一大口,就勢透迤而下,深過地面,變成了平地。然後環嶺而行,往嶺後一面繞去,谷徑頗寬,兩崖對峙,彷彿甚深。谷中竹木蕭疏,泉石掩映,景頗幽清。起初想由頂上查看盡頭所在,由上面繞行了一段,見谷徑甚長,望不到底,前面又有凸崖阻路,離地太高,月光時被雲遮,下面亂石如林,為恐失足受傷,只得回走,尋到較低之處,攀援而下。
剛剛到地,往前走不多遠,忽然霧起,來勢甚速,彷彿一股黑氣湧而來,晃眼便被漫過頭去,天當時昏黑。勿惡無什經歷,認作尋常之事,非但不以為意,反仗天生目力能在暗中視物,這一段谷徑又在上面看明,尚還記得,遂仍舊鼓勇前行,只把腳步放慢了些。進約二里,忽然一陣陰風由頭上吹過,鼻端微微聞到一股腥氣。猛想道:“兄弟與娘常說深山窮谷之中,每有鬼怪毒物盤踞,莫要在黑暗之中為它所傷。”心中一動,便留了神。這時霧氣漸稀,暗影茫中,已能分辨出三五丈外景物。心想:“身有寶斧、神戈,還有師祖所賜靈符,怕它何來?”正尋思間,前面忽見火光閃爍,跟著又是一陣陰風面吹來,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霧氣似已退去十之八九,只有離頭七八丈蒙著一片淡煙。天上雲急如奔馬,大半輪明月彷彿蒙著一片輕紗,箭也似在雲叢中急飛而渡,隱晦無常,昏月淡光映照之下,立現奇景。前面乃是谷中一片曠地。右側是一座高崖,崖前稀落落矗立著二十來株松杉古木。左側削壁千尋,崖下大片竹林,青竹都有碗口細,行列甚稀,更有大小石筍森列其間,高者兩丈,小也過人,都似劍鋒倒豎,上豐下銳。暮秋天氣,竹葉雖已黃落,猶能想見翠於雲,碧陰映月,竹石雙清之景。這時勿惡正走在石筍林邊,因見殘霧消處,右側忽現火光,方才那陣風好似去而復轉,吹到身上,髮皆立,由不得使人驚怖。那火光又與常見不同,心中驚疑,未及細看,往側一閃,便到了竹林之中,隱藏在一株石筍後面,藉著亂石遮蔽,方始往外查看。
原來那崖下有石,甚是高大,中生著一堆怪火,望將過去綠陰陰的。火旁坐著二男一女。一個道:“今晚月還好,既將霧撤去,我也尋個人來,一同賞月飲酒。乘著師父、師伯不在,一班師兄弟們均在東,西只我兩人,大家快活一夜也好。”另一人立即應諾。隔不一會,先是一道黃光由內飛出,緊跟著眼前一亮,濃霧齊收。明月在天,清光四照,大崖疏林,清澈如晝。黃光已順谷徑來路飛走,過時似乎在勿惡身側停了一停,微聞光中“噫”了一聲,一閃不見。同時崖中先有好些石榻、石墩、柴火等什物用具,相繼飛落崖前疏林之中,作一圈排好。石墩上並還放有盤碗酒壺之類,榻上俱都鋪有豹皮。隨聽歡笑之聲,走出一男一女。女的通身赤,神態妖媚,被男的一手摟著,緩步走出。到了林中,同坐石榻之上。火架上本來懸有幾大片獸,男的到後,將手一指地上堆積的松柴,立有一蓬火光湧起,烤得那滋滋亂響。男的便把酒斟滿,用刀割,一同飲食起來。一面摟抱亂摸,神態甚是醜惡不堪。
勿惡早看出那男的正是昔年在松林谷口外所遇生割豹的妖人之一。後在壺公崖取寶,被魯孝逐走,也是此人。想起師祖潘度之言,料知不妙,本想溜走。因當地形勢崖在北,勿惡藏在南面石林之中,先前疏忽,只顧窺探崖中人動靜,見那片亂石容易掩藏,無心中掩了過去,黑影裡不曾覺察。這時霧散月明,清光大來,不論來去兩路,均有兩三丈長一段沒有掩蔽。妖人相隔也只三丈遠近,稍一移動。必被看出。又恐黃光去而復轉,途中撞上,凶多吉少。沒奈何,只得耐心守在當地,仍舊往外窺探。
妖人和女飲食調笑了一陣,忽然自言自語道:“這廝莫要揹我,帶了心上人到別處快活,教我在此傻等。”說時偶然側顧,朝勿惡這面看了一眼,面容驟變,放下女,面走來。勿惡見妖人目兇光,滿面獰厲之容,知被發現。心正著急,見他走來,剛把間神戈取出,拔下寶斧,哪知身帶寶斧,在黑暗中寶光外映。妖人先前只顧樂,不曾注意側面,這時已然發現,一見寶光閃動,知有敵人隱伏石後,快要對他下手,立先發難,將手一指,一片黑煙便朝石前飛到。勿惡初經大敵,自是心驚,一面手持寶斧,準備敵;一面早照潘度所說,將神符取出,立有大片金碧光華連同無量火星飛起。雙方恰是同時發動。妖人做夢也沒想到敵人這等厲害,法還未施為,靈符神光已似閃電般急展布開來,將其通身包沒,緊緊裹住,只一絞,便化成一片黑紅二的煙,連聲也未出,便已形神俱滅。符光斂處,妖人蹤影皆無,靈符也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