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衡岳雲先開策杖同攀金鎖峽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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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山頂最好,因記道士不可久留之言,王謹又主慎重,先前土堆頗高,又正對那片樹林,便同下山,先往附近遊玩,準備夜來如有異狀,再往土坡上面觀陣。
這時陽烏西逝,蟾魄始升。群山矗立於萬頃平湖之中,天水相涵,上下同清,顯得月光分外皎潔。水風陣陣,暑氣全消。二人只顧觀賞湖山月夜清景,時光易過,不覺已是亥於之。二人談笑閒遊,一直不曾往土坡上去,也未發現異兆。後來走出稍遠,想要回頭。趙霖笑道:“莫非今夜無事,我們料錯了嗎?”王謹答道:“此時不過於初,我們在大鵬頂被困,不也是在深夜麼?這類事,雙方均避俗人耳目。此山地域既小,又有不少寺觀居民,月夜好天,遊湖和乘涼的人甚多,也許還不到時候呢。我們回到土坡上坐守如何?”趙霖聞言,忽想起來時曾見兩個形跡可疑的村童,極似惡徒喬裝,曾在土坡松林之中走出。雙方都是道術之士,動手時節,並不一定便要入林決鬥。何況林中又有埋伏,莫要惡道師徒也看中那土坡的地勢,在彼相待。此去如與相遇,必當有心作對,雖有玉-防身,事前還須準備,萬一被其誤會,驟出不意,暴起為難,豈不吃虧?
越想,越覺可慮,便即立定,與王謹悄聲商議。王謹也便警覺,大以為然,決計別尋一處。偏那一帶岡巒雖多,不是與新竹林相背,便是相去較遠。這一來,越料定無事則已,如有其事,土坡必是戰場無疑,想來想去,只有去往土山頂上,往下查看最便。依了趙霖,還想先往坡前探看,徑由後山上去,由觀前竹林走過,就便觀賞林中有無異狀。王謹卻說:“此時天已不早,如在半夜發作,雙方必已劍拔弩張,嚴陣以待,此去正好撞上,大是不妥。否則,何必多此一行:還是謹慎些好。”也是二人命不該絕,不僅始終未往山前走動,反因王謹力主謹慎,連身藏玉-也準備停當,隨時可以應用,方始往前山繞去。
剛行近土山側,偶然回顧來路,土坡松林內似有兩道黃綠的光華一閃即隱。二人自從點蒼山中長了經歷,一見便知那兩道光華不是飛劍,也是有人在彼行法,自己行動也必被人看去。互用手臂時碰了一下,反正已經被識破,索裝作大方,藉口峰頂玩月,從容說笑走去,到了前山腳下,上坡已看不見,然後各施身手,飛馳上去,峰本不高,晃眼到達。恰好上面亂石林立,地又平坦,隱身石後往下觀看,再好沒有。因那山形奇特峭拔,遠看除竹仙觀側一條山徑外,無路可上,所遇小道士又不令在上停留,開頭便相中對山上坡,忽略過去。如今一看,大出意外,原以為全景可以在目,哪知尋好藏處,立在山石後面往下一看,休說竹仙觀仍不見影子,連大片竹林也全隱去。月光照處,前見竹林一帶,好似湧起一堆雲霧,什麼也看不見。再往對面土坡一看,那松林共有十來株,均頗大。當中約有三丈方圓一片平地,有兩個肩長劍的道士和兩個道童正向竹仙觀一帶指點談說。那青黃光華已然不見,地上好似畫了一個八角形的大圈,並不似已經動手神氣。兩個道士衣著年貌似差不多,也看不出誰師誰徒。大小四人神情均極囂張,隱聞嘲笑咒罵之聲。竹仙觀這面卻是靜悄悄的,不見一點動靜。如非事前有底,在常人眼裡,對面四人直似在林中乘涼聚談情景,並無異處。時己於正,天上月明星稀,長空一碧,時有片雲飛渡。下面除遠近寺觀中尚有些微燈光明滅,不時傳來一兩聲疏鍾清磐外,遊客和乘涼的人多已歸去安置,遊船也都傍岸,燈火全熄,到處靜蕩蕩的,良夜湖山,越顯幽絕。偶望前山,忽有朵雲舒捲,看來並不甚大,月下游雲均是白,此獨灰暗,又是突然發現,先前並未見過。二人生長山中,習知雲氣,心雖稍為動了一下。惟以雲片不大,初現時不過數尺方圓,懸諸晴空,只覺渺小,加以久候無異,略向四下凝眺,便在亂石後面覓一塊石並坐,低首密語,先未在意。不時探頭,往對坡觀看,仍是原樣。對坡四人似也停了指說笑罵,各覓樹坐談,語聲已低,轉更安閒。
二人方在低語,至多還有兩個時辰,天便要亮,怎的還未發難?眼前倏地一暗,抬頭一看,就這先後幾句話的工夫,前山那片小灰雲已經佈散開來,星月光華全被遮住。
跟著狂風大作,大有變天下雨之狀。二人俱知今晚的天萬無下雨之理,雲又起自前山,料是惡道鬧鬼。忙同起立,目光到處,對面坡上除原有大小四人外,又添了一僧一道。道人身材長瘦,手執拂塵,背一幡一劍,羽衣星冠,甚是華嚴。和尚卻是紅衣蠻僧打扮,右臂袒,赤著雙腳,佩戒刀、葫蘆,肩上還搭著一條口袋,不知內有何物,看神情似是初來。這時四外昏黑,僅土坡松林內明亮,只是看去綠陰陰的。僧道二人到達坡上,向先前四人略微問答,道人還不怎樣,蠻僧然大怒,徑去中心,面向竹仙觀土山立定,拔下戒刀,先朝地上畫了幾畫,口誦梵咒,振臂一揮。地上立即湧起一圈八角形的法壇,均有二尺高下,四外俱是紅黃二的焰光圍繞。更有無數身材高大,手持幡幢,形似天神惡鬼之類人物,在煙光中時隱時現。臺心隨現出七八尺方圓一幢烈火,頭上湧起一朵五尺大小青蓮花,蠻僧跌坐花中,動作甚快。咒聲一停,將手中戒刀往外一甩,刀尖上便冒起一大串連珠火球,均有酒杯大小,齊朝竹仙觀去。這時觀形早隱,看去只是半山上湧起一堆白雲,什麼也看不見。火球來勢甚急,眼看落到雲上,忽似被什麼東西擋住,一任火球上下亂躥,只是攻不進去。蠻僧見狀,手中戒刀連指,火球勢越猛急。經此一來,半山上面立現奇景。那雲佔地約有六七畝方圓,天陰以後,本只是黑暗中略現一點白影,被那火光一照,重現出一片純白,紅白相映,十分鮮明。蠻僧再用法一催動,那百十個火球立似星丸跳動,在雲上此衝彼突,上下翻騰,那雲也被映得時紅時白,光幻影,閃變出無邊麗彩,好看已極。
似這樣相持了盞茶光景,始終攻不進去,那堆白雲依然穩穩當當停浮半山之上,直如無事。一任對坡敵人咒罵施為,厲聲叫囂,令其出門,也沒個回應。未了蠻僧持久無功,對方全不理睬,好似情急暴跳,倏地兇睛怒瞪,把口一張,噴出寸許一股暗赤的光束,箭也似疾往火球叢中去。雙方才一接觸,火球立即暴脹數十百倍,互相沖突,撞上便自爆裂,合成一片火山往下壓去,轟隆之聲,宛如連珠霹靂,震撼山野。白雲已被火光映成紅,依舊屹立不動。蠻僧怒極,張口連噴,暗赤光華益發加強,好似一條暗赤的長虹,由對坡蠻僧口中直火雲之中。眼看火勢越盛,那雲也在向上波動,似有不支之勢,蠻僧面上漸現喜容。
二人知道白雲下面便是竹仙觀,觀中主人只守不攻,已落下風,照此強烈火勢,一個不支,被其破法侵入,全觀帶大片竹林,俱在烈火包圍之下,豈不成了灰燼?正在代他愁急,雲中紅火處,倏地往下一塌,好似陷了一個漩渦。這時烈火紅光攻勢極猛,空隙一現,烈火紅光首先穿入,四周烈火也似狂濤一般,齊往當中漩渦壓下,迅速異常,二人覺得更糟。說時遲,那時快,就這二人優疑晃眼之間,忽聽對坡一聲怒吼,那形似長虹的一道暗赤光華當先被截斷,一頭縮回到蠻僧口中,另一頭未及看清,只瞥見丈許一段芒尾,隨同火濤投入雲漩之中,更不再現。同時那大片烈火已由密而稀,雲光電旋中,宛如石沉大海,轉盼無蹤。眼看漩渦中雲頭往起一冒,眼前一暗,重又補好,回覆原狀。雲下忽起了書聲,側耳一聽,正是黃昏前所聞《南華-秋水》之章。對面蠻僧好似吃了大虧,頭上熱汗直。紅光回以後,跟手擲出三柄碧陰陰的飛叉。哪知他快,人家更快,叉光飛到,雲渦已經填沒,又被阻注,不能攻進。儘管咬牙切齒,厲聲咒罵,神情已然現出狼狽。
旁立惡道師徒五人當初上來時,原都興高采烈,隨同蠻僧喝罵:“全觀狗道,速急獻觀出降,此時還可容你師徒逃生。如有本領代人撐,也不妨出來一斗。再要不知厲害,賣你那障眼法兒,惹得佛爺和你祖師爺生氣,全部燒成灰煙。”嗣見烈火無功,紅火噴出,白雲波動,似乎不支。萬沒料到對方誘敵,想破蠻僧所煉真氣。正在心喜,怒喝:“無知狗道,既要多事,怎又怕兇縮頭,今番便你認罪服輸,也不能饒你狗命了。”哪知未句話剛一出口,滿空烈火全被雲中漩渦去。蠻僧所噴真氣化成的紅光因是久攻不進,全力前衝,去勢太猛,競吃敵人收去了好些。知道這類丹元真氣關係本身存亡,稍微損耗,己非多苦煉,不能復原,如全失去,便非死不可。猶幸蠻僧法尚高,應變也快。一見紅火入雲渦之中直似石沉大海,同時覺出雲下生出極大力,下大驚,忙運玄功往回一收,竟未收動。知道不妙,再不當機立斷,吃敵人全數收去,固是兒死一生,再如乘著自己一之勢暗廠毒手,猛然行法收回,或是混些不易現形的法寶在內,等入腹中再行發難,連全身都不免炸成粉碎。只得忍痛把口一一呼:兩下相持,略微停頓,自將真氣截斷,先脫離了危境,再打主意,報仇雪恨。由是命雖保注,但是元氣大傷。經此一來,雙方強弱己分,就算蠻憎還有法寶不曾施展,要想轉敗為勝,定是大難。惡道想起前經過和敵人移居靈官閣前所說的話,好不心寒膽怯。其勢又不能捨了蠻僧,自帶徒弟逃走,表面還得強撐,硬著頭皮發話,神情沮喪,已難掩飾。
趙、王二人旁觀者清。先因烈火勢盛,雖然不往上燒,立處盡是山石,無什草木,到底水火無情,又是火妖光。竹仙觀這一面如敗,容易引起對方疑心,惟恐波及。雖恃玉塊防身,膽大好奇,不捨離去,心情也頗緊張,王謹更時刻都在留意退路。直到形勢驟變,火滅光消,才放了心。見蠻僧雖然銳氣大挫,反倒怒極狂,大有拼命之勢。
相貌本極兇惡,火被人收去以後,只剩下那一-臺焰光,四外天陰黑,臺上光又都是暗沉沉的;再吃那三柄飛叉綠陰陰的光華一映,許多神鬼影子出沒隱現,更覺滿臺鬼氣陰森,神情分外獰厲。暗想觀中讀《南華經》的必是那姓簡異人,既有這高法力,何不連鬼叉也同收去,現身出來,將害除去多好,這等好整以暇,讀書做什?
蠻僧自從將叉飛出,便把一條袒的右臂揚起,手掐法訣,指著飛叉,飛舞前攻。
另一手卻按定間葫蘆,一。雙兇睛全神注視對面,好似明知飛叉攻不進去,只是用作幌子,暗中另有準備,意待機而動。這時下面書聲越亮,仰視星光,相去天明僅只個把時辰。蠻僧好似行法已完,回手往間葫蘆一拍,立有一股血焰冒起丈許高下,再反捲過來,將蠻僧全身圍住,遠望真似一個血人,蠻僧已看不見。惡道師徒各將玉劍和背妖幡拔起,手掐法決,戒備甚嚴,面也極緊張。二人正測不透鬧什把戲,林中書聲忽止。同時血焰頭上微一閃變,飛出一個雙手分持戒刀、金環的赤身小人,相貌神情與蠻僧一般無二,飛行絕快,晃眼到了雲堆上空。那三股飛叉立時上前去,環身飛舞。蠻僧手中戒刀指處,刀尖上先出一粒酒杯大小血影,往雲堆裡打去。二人見蠻憎所化小人長只尺許,所用法妖光並不強烈,比起先前烈火燒山聲勢還遜。方想異人所放白雲神妙,決攻不進。哪知不然,血影落向雲層之上略一騰挪進退,便穿人云內。前收烈火的雲渦也未再現。耳聽雲下一聲極沉悶的微震,雲便開了一。蠻僧面上立現喜容,跟蹤飛墜。惡道師徒見狀大喜,也各齊聲暴喝助威。
這原是同時發生的事,迅速已極。蠻僧這裡剛剛穿雲而下,惡道師徒正在得意,才喝罵了兩聲,忽聽法臺血焰中有人哈哈大笑道:“無知妖孽,惡貫滿盈,你上當了。”話還未畢,先飛下的赤身小人已由下面衝雲而起,身已全空,只剩一股血焰護住,神情狼狽,箭也似疾,待往法臺原身投去。說時遲,那時快,小人在雲中剛一出現,猛聽震天價一聲雷震,起自血焰之中。只見金光電,烈火橫飛,那震散的血焰煙光宛如驟雨,四下紛飛。跟著便見一個繫紅葫蘆的道人在臺上出現。惡道師徒想似聞聲便知不妙,縱妖光逃去。那赤身小人已將飛近臺口,神雷一震,立時掉頭,仍往來路逃去。
趙霖看出破法的正是船伕所說醉道人,益發心喜,方喊:“三弟快看!那破法的,必是醉仙。”話未說完,那赤身小人乃是蠻僧元神,因醉道人所發本是玄門太乙神雷,威力甚大,數十百丈雷火金光滿空飛,分佈甚廣,蠻僧本身已被粉裂,元神又因入伏,受了重傷,驚弓之鳥,法寶全失,僅剩殘餘魔焰血光護身,如何還敢接近?只有來路上空沒有雷火,危機瞬息之中,慌不擇路,轉身便逃。蠻僧到了山上,忽想起下面竹林中還有強敵,心膽一寒,往左一偏,避開竹林上空,準備越山逃走。經此一來,恰由二人頭上飛過。蠻僧素極兇狠殘暴,無奈受了妖道慫恿,身遭雷擊,屍骨無存,深仇大恨無從發洩,便是常人碰上,也難免不被遷怒。二人這一出聲,立被聽出是仇人一面,又看出是兩個尋常漢人,怒火一,頓生惡念,想將二人生魂攝走,立把血焰往下一降,朝二人撲去。
也是趙霖該有這場劫難。二人先見蠻僧法厲害,本是時刻留心戒備,稍見不妙,立將玉塊神光放出防身。及至形勢驟變,蠻僧、惡道已遭報應,死傷逃亡,意想不到的醉道人又在對坡出現,不由興高采烈,以為對方勢已瓦解,未免疏忽了一些。蠻僧又是朝坡飛去,沒有料到突然回飛,中途又復轉折,正由頭上飛過,來勢更極神速,待到發覺,已是無及。趙霖首先瞥見血人影子當頭壓下,未及施為,鼻端聞到一股血腥味,同時身側銀光奇亮,手剛伸人懷內,人已昏倒地。還算王謹立得較後,始終手伸懷內,緊握玉塊戒備。趙霖指給他觀看醉仙時,口雖應答,目光卻註定對面,不曾回顧。瞥見妖僧中途轉側,向山頂斜飛上來,心中一動,為防萬一,忙把玉塊如法施為,一按塊上符-,往外一場,立有一幢光霞湧起。就這樣應變機警,仍以來勢太快,稍晚了一眨眼的工夫,趙霖已中毒,昏死過去。
蠻僧也沒料到兩個不會道術的凡人身上會有這等異寶,彼此發動都急,元神立被寶光掃中。對方只是一人昏倒,生魂未被攝走,自身反受了重傷,護身血焰被寶光震散了十之八九,驚急逃。剛飛出不過兩丈遠近,一道白光已如長虹空,由竹林中急飛上來,電閃也似略一掣動,便將蠻僧元神裹住,隱聞厲嘯,化為無數細縷殘煙,當時驅散。
緊跟著對坡又飛來一片金光雷火,將殘餘血焰包住,一聲輕雷過處,白光雷火,全都無蹤。
這時上空陰雲已被雷火震散,下面自雲也已收去,斜月之下,清光大來。對坡醉仙已不知何往。下面竹林中隱廟牆一角,連先前苦尋不見的竹仙觀也已現出。東方啟明星耀,天已有了曙意。遙望湖面上,仍是平波渺渺,一碧無際。四處靜蕩蕩的,先前所見,彷彿並無其事。妖氣盡掃,眼看終場,又與仙人相見,不料變生瞬息,良友中,昏死。轉瞬之間,仙蹤已沓,孤身異地,舉目無親。王謹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
手扶趙霖,正在跪地疾呼:“醉仙恩憐無辜,速賜援救。”心如刀割,無計可施。忽見山半竹林中跑出一個道士,飛步往山頂趕來。認出是黃昏前所遇少年道士,心中微寬,忙呼:“道爺快來!”道士已經跑近,見面便令收了寶光,埋怨道:“你看,方才事情多急!如非醉師叔趕回來,又蒙簡師伯設下誘敵之計,雖然不致便敗,妖僧如若漏網,我師徒永無寧,不久兩湖全成澤國。事關千萬人的生命,如何分身顧你們?並且左近伏有不少細,極易洩機密。你二人走來時,正當簡師伯行法佈陣之際,再三相勸,偏不肯聽話。後來簡師伯見你二人在左近徘徊,已被妖黨覺察,只一上坡,便無倖免。正要自出勸阻,你們已然中途改道,未往土坡送死。因恐妖僧、妖道看出機密,又見你二人身有至寶,頗知戒備,以為可以無事,方始中止。誰知已經終場,仍遭毒手,真個冤枉。不過禍福相倚,非此一傷,妖僧元神也許逃脫。令友雖受此災厄,無形中卻算積了功德。簡師伯又說你二人骨甚好,焉知不是因禍得福?如今醉師叔已往清虛觀,令惡道遣散惡徒,自家師回觀,當眾服罪,然後押往別處發落,已不在此。且喜令友命不該絕,焰陰毒,雖不一定當時痊癒,必可回生。簡師伯情奇特,見時務少說話,聽他吩咐,如有什事,他必前知,能允必允,不可強求。所以我囑咐完了,再行同去。”說時,王謹早已拜謝在地,一一應諾,並問姓名。道士一面還禮拉起,接口答道:“我名申於琴。彼此一見投緣,二位不久亦是我輩中人,成就只有更好。無須客氣,我們同往觀中去吧。”工謹謝了指教,雙手抱起趙霖,同往山下竹林中走去。
那竹仙觀倚山而建,地方不大,共只兩層,四外都是竹林環繞,更擅花石之勝,境絕清幽。後殿高矗山半,遠捐湖光,樓閣修整,高出竹林之上。因有法封鎖,連妖人也未看出。問知異人名叫簡冰如,先前便在樓上應敵,故意朗誦《南華經》,去分敵人心神。同時施展法力,只守不攻,使妖僧法寶火被白雲擋住,不能穿入雲下。妖僧因而怒,將元神飛出,前來相拼,然後再去毀他元身與法壇。妖僧隨身血光魔焰最是陰毒汙穢,本來此舉也甚行險。如非妖僧為法所,自行入毅,只要被看破,敵人就在後進高樓之上全力施為,觀中師徒受傷必所不免。幸而醉道人恰在事先趕到,不等妖僧元神飛起,首先隱身飛上法臺,伏在妖僧護身焰之中。等妖僧人了埋伏,法寶全失,受了重創,待要逃回,突發太乙神雷,將法臺上妖僧原體連同護身焰一齊震散。為防引起俗人謠琢,暫放妖道師徒逃走,滅了妖僧元神,再行趕去。只簡仙師尚在樓上等話。
二人邊談邊走,不覺走到後層樓下。王謹剛一停步,想煩申子琴代為通報,忽聽樓上有人說話,命引來人上去。王謹為表虔敬,放下趙霖,先向樓上禮拜,重又抱人同上。
入樓一看,雲上坐著一個相貌清灌、寒士打扮的中年人。因聽張四說過異士相貌和那一雙金黃眼珠,忙把趙霖放向旁榻臥倒,上前通名禮拜,跪求施救。簡冰如笑說:“你兩人雖好,血焰厲害,就有靈丹,也須一年以後始能復原。我看此人雖是中毒,但他受傷不如預想之甚。你二人既有防身法寶,骨也還不差,並非有道之士,此事甚為少見,莫非在事前服過什麼藥麼?”王謹便把點蒼山遇仙,趙霖巧服靈石仙,後來又蒙青衫老人賜丹之事,大略說了。簡冰如笑道:“你們是朱五未入門的弟子麼?這事就好辦了。
這裡有丹藥三粒,你先與他服下。少時經我行法驅,人雖活轉,復原尚須百之後。
你們數千裡關山跋涉,必有急事。幸而你醉師叔新得靈藥,服後不特當時復原,並還可以增加靈慧體力。只是他此時無暇,藥也不在此地。你們明拿我柬帖,去往衡山白雀金姥姥羅道友那裡討藥便了。”王謹重又跪謝,簡冰如道:“我不喜人多禮。原因無意中閒遊庭,聞知王師侄受妖道欺侮,來此相助。本可一到,便將妖道逐走了事,因為訪知哈烏尼是他靠山,仗著法,勾結為惡,害人甚多,想就此引來將他除去,延至今。明即去東海訪一老友,不能久停,且先救人吧。”說罷,命將趙霖扶起,坐向雲之上。
這時趙霖面如金紙,身軟如棉,氣息全無,除前猶溫,還在微微跳動外,比新死人還要難看。王謹強忍痛淚,朝著耳邊低語:“大哥安心,現蒙仙師恩憐解救,一會便可回生了。”隨說,隨將趙霖抱起,輕輕盤膝坐好。簡冰如便向對面跌坐,仍由王謹將趙霖身後扶住,隨將雙目垂簾,運用玄功。約有半盞茶時,倏地睜眼,將口微張,噴出一股細才如著的白氣來,在趙霖左鼻孔中進。不多一會,趙霖全身依次顫動了一陣,白氣由左鼻孔出來,又鑽進右耳,連將七通行完畢,仍飛回簡冰如口內。同時趙霖口鼻眼耳俱有暗赤煙冒出一二寸不等。簡冰如右手往趙霖面上一抓,七股血煙立做一蓬隨手而起。再將左手合攏一,便已消滅。趙霖眼睛睜開,面漸轉,只心跳得厲害,身軟如棉,不能言動。簡冰如吩咐臥倒,閉目靜養。隨取一粒紅晶丸,向趙霖口內,取了半盞清水灌下。
王謹恐仙人走去,無法尋蹤,知道趙霖神志漸復,必和自己一樣心思,忙向趙霖耳語說:“大哥安心靜養,玉龍山山女之事,我求簡仙師去。”說罷下,正要拜倒述說,申子琴在旁攔道:“簡師伯不喜人多禮,有話但說無妨。師伯遊戲人間,濟困扶危,況你二人又是朱五叔的未來弟子,他老人家決不袖手。你話未說完,師伯不會就走,無須心急。你已跪拜兩次,幸你人好至誠。師伯常說,急來抱佛腳,磕上千百個頭,只是醜態,應如何,還是如何,有什麼用處?如換別人,早就惱了。”王謹諾諾連聲,恭恭敬敬,正要開口,冰如已笑指申子琴道:“你專拿我做人情。裡如對他們說了實話,或是強勸回船,哪有此事?”子琴答道:“那時四外都是敵人,這二位又說是慕名相訪,並非素識,來歷不明,林外更有妖徒潛伺,怎敢冒失洩機?如今問出不是外人。只望師伯能成全後輩到底,連弟子到時也可仰託師伯福庇,去往玉龍山寨,開開眼界多好。”簡冰如笑道:“你倒說得容易。你知道老頭家,連他身後的人,有多厲害?連我師弟青衫老人七世修為,再有三百年,便是峨眉派光大發揚的開山宗祖,法力比我高強得多,暫時尚且不願多事,只留兩個追隨多年的愛徒,暗中擋了山女一陣,並未公然出面。這熱鬧是好看的麼?”隨顧王謹道:“你不必說了,你們的事,我在十前已聽一道友說起。”遂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自他二人走後,巧姑苦戀趙霖,藉故前往窺探,想見一面,並告機密。不料吃朱人虎看破,將她用計擒住,苦打一頓。本來她一舉手間,柳湖村眾全無倖免,因想動趙霖,”不特不曾還手,反而甘受刑辱。後由她座下青駕尋來,斷了綁索,將她救走。
當時因忿主人受辱,為報仇,一聲長嘯,靈烏全集。巧姑力阻,內有兩隻猛禽最是厲害,為主忠心,竟不聽活。巧姑最後施展法,才將這群猛惡仙禽了回去。就這樣,己是大風拔木,倒了不少房屋,巧姑若稍緩一步,不知要有多少人受傷。朱人虎和眾村人聽巧姑在二騖背上發話說:“不看趙郎情面,你們休想活命!”又見這等聲勢,自是膽寒。因巧姑來時極為謙和,村中長老本照趙霖所說,以禮延款,她在席上也盡洩了機。
不料人虎記仇暗算,下此毒手。村主也受了他的蠱惑,背了香老,行此下策,全村幾遭毀滅。一班看老因趙、王二人他去,無人接替,本想從緩集會。無如村中太平安樂多年,起初不知底細,及聽山女行時宣揚朱人虎的罪狀,得知他惹禍於先,未了又惹出這大亂於,群情忿,耆老無法,只得集眾行罰:將村主去位,由已退休的前村主暫行攝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