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思公子兮未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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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霜傾灑在湖面上,泛起點點銀光,楊逸之站在水邊,夜風揚起他如雪的衣衫,讓他整個人看去高華無比,宛如自在行走於煙波之上的神仙。
只是,他眼中卻有淡淡的落寞與憂傷,一如秋空中的微雲,點點灑落在明月周圍,點染了明月的寂寞,卻也讓這月脫離了最後的俗塵,顯得那麼出塵,那麼清遠。
渡過這方水域,就會進入華音閣的核心地帶。
然而這武林中最大的地,卻平靜得出奇。沒有守衛,沒有機關,甚至傳說中守護華音閣數百年的四天勝陣,也沒有絲毫觸動。
月下的華音閣,是何等美麗、幽靜,完全沒有傳說中的神秘、險惡。甚至空寂的莫支湖畔還繫著一葉小舟,似乎在歡著客人的到來。
楊逸之卻並沒有立即上船。他靜靜立於水畔,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月微動,在他身前投下一條纖細的人影。
他依舊注目湖波,並未回頭。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你果然沒有約。”楊逸之淡淡笑道:“只是卻非為樓仙子而來。”樓心月微微一怔,眼底深處透出淡淡的失落,這失落一閃而過,瞬間又恢復為冰霜般的冷清:“我卻是為你而來。”楊逸之回過頭,道:“為我?”樓心月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開。因為,就連心如沉潭多年的她,也無法與他對視:“你知道你現在在哪裡麼?”楊逸之微笑道:“我在華音閣。”樓心月輕輕撫著眉心處那道淺淺的劍痕,那是半月之前,他留下的傷。
她望著湖波,幽幽道:“是的,這是華音閣。武林中最神秘的地,也是你最大的敵人。”她霍然抬頭望著他:“你統領武林正道,與華音閣勢不兩立,如今卻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孩,將自己隻身置於最險惡的境地,想想你的身份、你的職責,這樣值得麼?”楊逸之道:“我的承諾,便是值得。”樓心月深了一口氣道:“若此人不是吉娜,而是別人呢?”楊逸之道:“任何人都一樣。我若見到,便會援手。”樓心月怔怔地看著他,不由想起了江湖上那個傳已久的傳說。
三年前,也正是他,一個毫不知名的少年,為了挽救整個武林,毅然站出來,對決武功宛如神魔的異族高手。
那一刻,他皎潔如雪的白衣也雜滿風塵。
那一刻,他絕美無雙的容顏染盡鮮血。
但也在那一刻,他的風采從此傾倒眾生,成為武林中最動人心的傳說。
貴為武林盟主,他卻依舊如當初一般,一葉小舟,一襲白衣,飄然江湖之間,孤獨、寂寞。滔天的權勢、富貴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天際浮雲。
沒有人知道他的所求。
或許,他天生就是為了拯救、保護別人而生的吧。
良久,樓心月搖了搖頭:“我曾敗在你劍下,知道你的武功,也欽佩你的人格。但你可否明白,這是華音閣!如果閣主下令,發動一切陣法、機關,就算你是神,也無法全身而退,更何況還有閣主本人!”她略略提高了聲音:“你真有勝他的把握?”楊逸之道:“沒有。”他回答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但他卻將目光投向遠天,淡淡道:“只是我相信,他若想與我對決,絕不會假他人之力,也不會在華音閣中。”樓心月一時無語。
楊逸之和卓王孫完全是兩種人。他們宛如光明與黑暗的兩極,遙遙對峙、並立在這個世界上。
但她想不到,這兩個人的話竟然會如此相似。
她沉良久,終於點了點頭:“既然你意已絕,我不再阻止你。”楊逸之一笑:“多謝樓仙子。”樓心月的面容漸漸冰冷如常,道:“你到華音閣一行,我並不知道你能否活著離開。所以,趁你能施展劍法,我希望你能為我做一件事。”她的話直接且不祥,聽去卻十分真誠,並無半分恐嚇或詛咒。
楊逸之點了點頭:“樓仙子請講。”樓心月道:“我一生無慾無求,唯一心願,便是鑄成一把曠古絕今的好劍。鑄劍雖被視為小道,其實卻深有奧義。必須要有最好的材、心、意。”她輕輕嘆息了一聲:“五年前,我遠赴北冥,用了三年的時間,才打通百仞堅冰,從中取出一塊沉鐵。這塊沉鐵在我房中放了五年,一直沒有鍛造,因為我還沒有等來為它開爐的機緣。”楊逸之道:“為了一塊玄鐵,能在冰雪荒原上一住數年,就憑這等執著,仙子便無愧於當世最好的工匠。”樓心月神有幾分肅然:“吾有良材,有匠心,可惜卻始終未能領悟天下第一等的劍意為模具,是以空對良材,並未動手。”楊逸之道:“模具?”樓心月道:“絕世神兵就宛如不朽詩作一般,它的誕生,與其說是創造者的功勞,不如說是他們的執著動了上天。蒼天要借他們之手,完成自己的作品。因此,這所謂模具,不過是上天賜給匠人們的冥冥神諭,借天地萬物而發,讓他們可以效法。昔年干將鏌鋣夫婦,夢神龍游於天外,以龍形為模本,鍛成千古神兵;當代大師鍾石子,聽松風響於萬壑,以松濤為範例,鑄出絕世名劍。我所缺少的,也就是這樣的模具,一段絕響天下的劍意。”楊逸之微笑道:“樓仙子這番高論,實屬劍道中的華,絕非雕蟲小技可以定論。只是不知有何事可以效勞?”樓心月看著他,冰霜般的眸子中也有了漣漪:“我要找的模具,就是你。”楊逸之並未到詫異,只是淡淡道:“我?”樓心月道:“當今江湖,稱得上‘劍客’二字的人中,只有楊盟主不用劍。傳說楊盟主以風月之力,化為無形之劍,決勝千里。”她抬頭望向空中圓月,緩緩道:“風月為劍,不僅是強絕一世的力量,卻也是傾絕天下的風。沒有人敢於一見,卻也沒有人不願一見。”她嘴角浮起一個譏誚的笑意:“上次我雖有幸領教一二,卻只怪自己學藝不,一招不慎,便已重傷,還沒有來得欣賞這等風月,所以深以為憾。”楊逸之聽她說起半月前的重傷,不輕嘆一聲,臉上也出些許歉然。
樓心月聲音一凜:“如今,楊盟主孤身闖入華音閣,身臨不測之險,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緣。若這柄寶劍不能出世,不僅是我的遺憾,也是天下劍道的損失,因此,才斗膽相求,希望楊盟主在光風霽月之下,為我揮出三劍。讓我能仔細品味這劍中極詣,也能欣賞這風月之大美,從而鍛造出一柄真正曠古絕今的寶劍,從此了卻心願。”她注目著楊逸之,似乎在等他回答。
楊逸之略有沉。
三劍?
天下無人不知,他對敵只用一招。
這一招之下,無數頂尖高手飲恨敗北,他從未失手過。
然而絕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極為特異,數個時辰之中,只能出一劍。
此劍強絕天下,然一旦揮出,他整個人便弱如孺子。一之內,就算勉強再度凝力出手,威力也會大不如前。
三劍,意味著他三之內,都不可能有與卓王孫對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