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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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綵衣的眼中泛起光芒:“上次戰鬥後,其他六蠱都陷入常年沉睡,因此,替七禪蠱選出新主人的責任只能落在了此生未了蠱身上。此生未了蠱的作用就在於改變寄主的容貌,因此,它選擇主人的標準不是武功,而是容貌。”容貌?
吉娜不一怔。
藍綵衣將目光投向遠天,傲然重複了一遍:“傳說此生未了蠱乃是天上神魔,它能讓每個人看到心中對至美至愛的想象。因此,也只有真正的絕美人,才能得到此生未了蠱的認可。”至美至愛。吉娜聽著她的話,臉上出痴之。
她不又想起了那雙眸子,難道這就是自己心中的至美至愛麼?
那它們又屬於何等樣的絕佳人呢?
一陣山風吹來,將吉娜從失神落魄中喚醒,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懷疑地望著藍綵衣,卻說不出話來。
藍綵衣的容貌隱在黑紗下,看不真切,但隱約覺得膚黧黑,加上如今滿面血汙,蓬頭亂髮,又哪裡有一點絕代佳人的風華?
藍綵衣看到吉娜直愣愣地看著她,不心頭火起。
百蠱門門主藍綵衣,當年乃是赫赫有名的苗疆第一美人。只是近年疾病纏身,少走江湖,加之百蠱門勢力益削弱,淪為江湖三門派,聲勢才漸漸淡了下去。這第一美人之稱,也被白水堡主夫人搶去了,此事藍綵衣深以為恨,若不是如今荒郊野嶺,正是用人之際,真恨不得將吉娜一掌拍死。
吉娜見藍綵衣滿面怒容,連忙把頭低下,擺手道:“我,我只是想看清姐姐的樣子…”藍綵衣冷哼一聲:“你真的要看?”吉娜怯怯的思索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藍綵衣緩緩將臉上黑紗揭下。
吉娜啊了一聲,跌坐在草地上。她此刻的神情完全不似看到了絕美人,而是光天化之下見到了厲鬼。
眼前這張臉,也真的和厲鬼相差無幾。
糙黧黑的皮膚上,遍佈著銅錢大小的白斑,白斑間隙點綴著無數狀若蠶豆的瘡疥,其中幾顆還已破皮潰爛。口眼淤血歪斜,鼻子高高腫起,彷彿剛被人狠揍過一頓,看去慘不忍睹。
藍綵衣冷哼一聲,將黑紗罩上,道:“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是這個樣子。”吉娜驚得說不出話,只好拼命點頭。
藍綵衣道:“七年前,我曾去過神魔一次。那時,神魔的秘密剛剛傳曉江湖,自不量力去取蠱的人,竟有兩百多個。只可惜,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吉娜看了看藍綵衣,想說:“那你不是被金蠶咬成這樣的吧”卻終於沒敢說出口。
好在藍綵衣沒有看她,而是遙望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我能活下來,多虧親眼見到了秦夢樓被金蠶咬得粉身碎骨的一幕。”吉娜愕然:“秦夢樓又是誰?”藍綵衣:“白水堡主夫人。自我練蠱入魔,閉門修養後,她就成了苗疆第一美人。當年戀她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白水堡堡主為了得到她,也不知殺了多少人,費了多少財力,耗了多少心機。成親那,聘禮是三斛南越明珠,真是古今無有的奢華。一時之間,普天下的女子無不豔羨,嘆恨上天不公,沒讓這樣的好事落在自己頭上。”她輕輕冷笑了一聲:“可誰知到,白水堡主本是斷袖之人,對女毫無興趣。他費盡心機娶秦夢樓,又對她百依百順,只不過是要騙她替自己取蠱罷了!”吉娜聽得似懂非懂:“但她為什麼會死呢?”藍綵衣搖了搖頭:“只因為她的美貌還不夠。”她的聲音中有些失落:“在她入之前,我曾仔細打量她的容貌。自負雖未必弱於她,但最多也就在伯仲之間。她沒有得到此生未了蠱的認可,當年的我也未必能。因此,那一年,我沒有貿然進去。而是悄悄從口逃走了。”她長長嘆息了一聲:“七年來,那一幕無時無刻不重現在我腦海,滿天獸嘯,金蠶振翅聲震耳聾,血雨紛揚墜落,人們驚惶逃避,這恐怖如煉獄一般的場景中,我卻看到了一個影子。一個至美的影子。”
“那就是此生未了蠱的幻影。”她的聲音如山風一樣悽:“那是凡人無法想象的美麗,只要看過一眼,就會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沉醉在它懷中。如果說,以前我是為了治療傷勢來取七禪蠱,那麼自從見它之後,我寧願用所有的生命,來祈求它給我一的美麗。”她頓了頓重重的重複了一句:“和它一樣的美麗。”吉娜不想,如果此生未了蠱幻化的,是每個人心中的至美至愛,那她所看到的幻影,和藍綵衣的應該不同吧。但那種痴的心境卻是一樣的執著——寧願死去,也要再看它一眼的執著。
藍綵衣的聲音漸漸有些苦澀:“之後,我用了一年的時間,練成了早已絕傳的剎那芳華蠱。”吉娜訝然:“剎那芳華蠱?這又是什麼東西?”藍綵衣道:“剎那芳華蠱的作用也是改變寄主容貌,但與此生未了蠱不同,它是常年壓榨寄主的美麗,只讓它在某一個時刻綻放出來。也就是說,它會讓練蠱之人平變的極醜,而只在某一時刻,將美麗全部釋放。變醜得越厲害、時間越長,那一刻的美麗也就越是動人。”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拂過,動作中似乎有無限的眷戀,聲音在輕輕顫抖:“為了一個時辰的美麗,我忍受了七年的醜陋。七年來我戴著黑紗,夜面對這這張不堪入目的臉,就是為了在今夜面對七禪蠱的一刻!”她聲音有些哽咽,口起伏,彷彿承受著無盡的痛苦。可以想見,這七年她過著怎樣不見天的子。
吉娜漸漸覺得她非常可憐,只得道:“天不早了,我們趕緊趕路吧。”藍綵衣深一口氣,漸漸平復下來,讓吉娜將自己背上,向神魔行去。
夕陽漸漸隱沒,一輪皓月爬上蒼穹。
萬仞絕壁上,沉睡的金蠶發出七彩光暈,宛如一個個懸停在空中的水滴,映得整個天風谷美麗非常,卻也詭異非常。
中秋朗月的照耀下,神魔宛如一頭巨獸,靜靜伏于山谷盡頭,口兩條石筍高高聳起,直蒼穹,宛如巨獸口中的厲齒。中看不見絲毫亮光,彷彿張開的一張闊口,耐心等候著踏入它領地的獵物。
吉娜驚訝的發現,口已經有了一個人。
那人側臥在口的一方青石上,正在鼾睡,身上衣衫襤褸,還散發出陣陣臭味,分明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乞丐。
老乞丐頭髮本已全白,卻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汙泥,顯得灰白斑駁,說不出的骯髒。臉上皺紋縱橫佈,看上去已經有一百歲還不止。更為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早已被剜去,只剩下兩個深深的黑,讓這張蒼老、醜陋的臉更添上了幾分獰惡。
吉娜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寨東的阿盤婆死的時候,臉上也是這般灰噩的澤,心中不免有幾分害怕,怯怯地躲在藍綵衣身後。
藍綵衣扶著吉娜,目光死死盯在這個乞丐身上,似乎想看明白他的來歷。
她行走江湖多年,當然知道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然而當她小心翼翼地將內息探出,卻收不到絲毫回應——這老乞丐竟似全然不會武功一般。
藍綵衣心下一驚,神魔位於天風谷深處,若他真是個不會武功、又奄奄一息的老乞丐,又怎麼可能找到這人人畏懼的武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