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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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決腳下生風,往燕王府前廳急行而去;衛靖緊跟其後,眼睛看著尉遲決的背,口中散出淡淡的嘆息聲。
兩人一到前廳,同時皺起了眉頭。
樞府來人額上掛汗,公服後面汗滲溼了一片,粘嗒嗒地貼在身子上。
衛靖看一眼廳外院內秋風掃過的亂葉,再看一眼那人,道:“很熱?”那人急急地搖了搖頭,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
尉遲決早已忍不住,上前一步,越過衛靖,對那人大聲問道:“是梓州過來的急報麼?”那人咬點頭,從袖中出樞府公文,遞向尉遲決“燕王殿下,尉遲將軍,這是樞府剛剛收到的。”尉遲決不接,眉峰一橫,冷著臉道:“直接說!”那人手抖了下,額上汗愈加密了去。
衛靖側臉望一眼尉遲決,無奈地輕輕搖頭,嘴角微開,洩出一口氣,對那人道:“將軍讓你說,你就說罷。”那人看見衛靖送來的目光,又使勁咬咬,才對著尉遲決道:“梓州來報,謝知遠將軍率拱聖軍一舉攻破涪城,斬首叛軍三千餘人,其餘盡數俘虜。”尉遲決眉頭驟展,緊追著問道:“城中百姓如何?”那人掌中冒汗,手中公文略顯溼漬,道:“謝將軍圍城時,城內叛亂將領把百姓做為人質,前後殺了百來人。城破後,謝將軍將城內百姓妥善安置,還好沒有出什麼大亂子。謝將軍已奏請梓州府派人接管涪城,但此刻還沒有具體消息傳來,不知秦大人對善後一事會如何處理。”衛靖在旁邊跟上來“如此聽來,還算沒有什麼大波折。也算是件喜事了。”那名樞府官員抬眼看衛靖一眼,嘴一哆嗦,還說話,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衛靖覺察出他的異樣,挑眉道:“還有事?”那人領口都被臉側滴下的汗浸溼了,又抬頭看了看尉遲決,兩條眉死擰在一起,似是狠狠下了決心一般,對二人道:“涪城一戰,拱聖軍昭武校尉廖珉陣亡。”一陣冷寂。
幾人間的空氣溫度驟降。
尉遲決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太陽處青筋突起,手緊緊攥成拳,黑眸中耀動的火花似要撲出來灼人。
衛靖面蒼白,兩大步上前,伸手一把扯住那人的衣領,對上他惶恐的雙眼,眉頭緊鎖著,咬牙切齒道:“再說一遍。”那人膝間一軟,深知廖珉與衛靖及尉遲決情匪淺,此時看見尉遲決與衛靖二人的反應,本不敢再開口,大滴大滴的汗滲出來,腿都在微微顫抖。
衛靖手緊著一收,將那人提高了些許,兩隻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水光抖動,高聲喝道:“你他孃的再說一遍!”原本在廳內侍候的下人們在衛靖與尉遲決進來時就被遣出去了,此時在外面聽見衛靖的怒喝聲,忙都跑了進來。
尉遲決冷眼掃過,低聲道:“都出去。”這些人何時見過平裡一向面掛笑容的燕王如此動怒,此時見了滿面煞白的衛靖,心裡都覺惶恐,待聽了尉遲決的話,全慌慌忙地退了下去。
衛靖眼睛望向門外,狠狠嚥了口氣,手使勁一放,由著那官員跪了下去。
那人腿軟得站不起來,半跪在地上,顫著聲音道:“殿下節哀。拱聖軍與叛軍戰,死傷在所難免,還望殿下能心平氣和看待此事…”衛靖薄搐,怒氣騰騰“心平氣和!”又是一聲吼。尉遲決上前擋住衛靖,對那人道:“廖昭武是怎麼死的?”樞府官員抹抹臉上的汗,道:“樞府此時還不清楚。謝將軍捷報中只奏明瞭陣亡士兵的人數及陪戎副尉以上的名字。”
“廢物!”衛靖咬牙罵道,負手走至門口,對外面的下人道:“備馬,去樞府!”尉遲決不理那名樞府官員,上前拉住衛靖,皺眉道:“殿下此時去樞府有什麼用?”衛靖猛得揮開尉遲決的手,眼裡光芒凌厲“讓樞府派人去梓州,把中琰的屍首給我帶回來!”又是冷冷一聲“若是沒人去,我便自己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天沒見到中琰,就一天不信他已死這件事!”
“燕王殿下!”尉遲決臉黑沉沉的“殿下此時任又有何用!人死不能復生,殿下何必如此…”他還未說完,衛靖便已揚拳朝他的臉揮來。
尉遲決一動不動地挨下那一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一聲悶響。
嘴角慢慢有血滲出,臉側青紫一片。
尉遲決也不抬手擦,只是看著衛靖,張嘴吐出一顆滾了血的牙,又慢慢道:“殿下若是解氣了,就不要再任了。此事樞府自有決斷,不須殿下心。”衛靖揚手又是狠狠一拳,正中他的鼻樑。
血從鼻腔裡湧出來,尉遲決抬手用袖口抹了一把,猩紅的血沒入黑布料,將袍子染得更黑。
“死的是中琰!”衛靖指節捏得咯咯響,眼角紅紅的“你知不知道,死的人是中琰!”是那個從小便和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一同互相看著長大的廖中琰。
那一年暖花開,尉遲決陪他在宮中練劍,有小內監帶了個少年從他們身旁走過。
那少年眉目清秀,身形削瘦,走在路上,氣質竟不遜那些宗室之子。
他好奇之下叫住那小內監,問,這又是哪家的公子,怎麼以前從未見過。
小內監稟道,殿下,這是已歿武國公的幼子,天資聰慧,特被皇上招入宮中,留待將來入殿前侍衛班的。
那少年眼睛明亮明亮的,嘴角彎彎,笑著看他們。
他看著那雙清澈的眸子,一下來了興致,扯過尉遲決,對那少年道,這是尉遲家的二公子,也是個能文善武之人。
少年咧嘴笑笑,殿下,尉遲公子,我叫廖珉。
他聽了大笑,廖珉,好名字,好一塊美玉!
連尉遲決一向如冰的臉也因那少年風般的笑容化開來,微微笑道,我是尉遲決。
彼時,頭頂初陽,有微風滑過,身周是裡的花香。
有樹葉掉下,蜻蜓點水般地拂過三人的發。
三人相視而笑,均是明眸皓齒,風神俊朗。…都以為待將來鶴髮雞皮時還能坐下一起笑談功過千秋,誰能想到恰逢年茂時那人已埋骨西陲,真真是人願不如天算。
尉遲決凝目看著衛靖“若是打我能讓殿下心裡舒坦,殿下儘管打。”衛靖眉峰一顫,攥緊了拳頭“若不是你當初上書,執意要拱聖軍去平亂,中琰他怎會…”說至一半,他臉突然變得慘白,大粒大粒的汗滲出來,攥緊的手慢慢鬆開來,撫上口,咬著嘴說不出話來。
尉遲決見了臉鉅變,上前一把扶住衛靖,對外面候著的下人吼道:“殿下固疾發作,快去太醫院傳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