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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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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通元年,以父喪去職,續又丁母憂。詔起為貞威將軍,還攝本任。服闋,除尚書左丞。三年,昭明太子薨,高祖立晉安王綱為皇太子,將出詔,唯召尚書左僕何敬容、宣惠將軍孔休源及徵三人與議。徵時年位尚輕,而任遇已重。四年,累遷中書郎,鴻臚卿、舍人如故。六年,出為北中郎豫章王長史、南蘭陵太守。大同二年,卒官,時年三十七。友人琅王籍集其文為二十卷。

臧嚴,字彥威,東莞莒人也。曾祖燾,宋左光祿。祖凝,齊尚書右丞。父夌,後軍參軍。嚴幼有孝,居父憂以毀聞。孤貧勤學,行止書卷不離於手。初為安成王侍郎,轉常侍。從叔未甄為江夏郡,攜嚴之官,於塗作《屯遊賦》,任昉見而稱之。又作《七算》,辭亦富麗。孤介,於人間未嘗造請。僕徐勉識之,嚴終不詣。

遷冠軍行參軍、侍湘東王讀,累遷王宣惠輕車府參軍,兼記室。嚴於學多所諳記,尤《漢書》,諷誦略皆上口。王嘗自執四部書目以試之,嚴自甲至丁卷中,各對一事,並作者姓名,遂無遺失,其博洽如此。王遷荊州,隨府轉西中郎安西錄事參軍。歷監義陽、武寧郡,累任皆蠻左,前郡守常選武人,以兵鎮之;嚴獨以數門生單車入境,群蠻悅服,遂絕寇盜。王入為石頭戍軍事,除安右錄事。王遷江州,為鎮南諮議參軍,卒官。文集十卷。

,字士標。父芃,為豫章內史,在《良吏傳》。寤,七歲通《孝經》、《論語》。及長,有才思,好屬文,為五言詩,善效謝康樂體。父友人樂安任昉深相嘆異,常曰:“此子目下無雙。”齊末,州舉秀才,對策為當時第一。高祖義師至,謁於新林,高祖見之甚悅,謂曰“顏子”引為徵東行參軍,時年十八。天監初,除中軍參軍事。宅居在溝,於宅講《論語》,聽者傾朝。遷建康正,俄以劾免。久之,入為尚書儀曹郎,遷西中郎記室參軍,累為晉陵、武康令。罷縣還,仍於東郊築室,不復仕。

少有盛名,又善處當世,朝中勢素,多與遊,故不能久事隱靜。時僕徐勉以疾假還宅,致書以觀其意曰:昔士德懷顧,戀興數;輔嗣思友,情勞一旬。故知深心所繫,貴賤一也。況復恩隆世親,義重知己,道庇生人,德弘覆蓋。而朝野懸隔,山川邈殊,雖咳唾時沾,而顏不覯。《東山》之嘆,豈雲旋復;西風可懷,孰能無思。加以靜居廓處,顧影莫酬,秋風四起,園林易,涼野寂寞,寒蟲叫。懷抱不可直置,情慮不能無託,時因詠,動輒盈篇。揚生沉鬱,且猶覆盎;惠子五車,彌多駁。一聊呈小文,不期過賞,還逮隆渥,累牘兼翰,紙縟字磨,誦復無已,徒恨許與過當,有傷準的。昔子建不妄贊陳琳,恐見嗤哂後代;今之過奢餘論,將不有累清談?

竄跡草萊,事絕聞見,藉以謳謠,得之輿牧。仰承有事砭石,仍成簡通,娛腸悅耳,稍從擯落,宴處榮觀,務在滌除。綺羅絲竹,二列頓遣;方丈員案,三桮僅存。故以道變區中,情衝域外;彼弦誦,賁茲觀損。追留侯之卻粒,念韓卿之辭榮;眷想東都,屬懷南嶽;鑽仰來貺,有符下風。雖雲幸甚,然則未喻。雖復帝道康寧,走馬行卻,《由庚》得所,寅亮有歸。悠悠之人,展氏猶且攘袂;浩浩白水,甯叟方褰裳。是知君子拯物,義非徇己。思與赤松子遊,誰其克遂。願驅之仁壽,綏此多福。雖則不言,四時行矣。然後黔首有庇,薦紳靡奪;白駒不在空谷,屠羊豫蒙其賚。豈不休哉?豈不休哉?昔杜真自閉深室,郎宗絕跡幽野。難矣,誠非所希。井丹高潔,相如慢世,尚復遊涉權門,雍容鄉邑,常謂此道為泰,每竊慕之。方念擁帚延思,以陳侍者,請至農隙,無待邀求。

誠好屬文,不會今世,不能促節局步,以應俗。事等昌菹,謬彼偏嗜,是用不羞固陋,無憚龍門。昔敬通之賞景卿,孟公之知仲蔚,止乎通人,猶稱盛美,況在時宗,彌為未易。近以蒲槧勿用,箋素多闕,聊效東方,獻書丞相,須得善寫,更請潤訶,儻逢子侯,比復削牘。

勉報曰:復覽來書,累牘兼翰;事苞出處,言兼語默;事義周悉,意致深遠;發函伸紙,倍增憤嘆。卿雄州擢秀,弱冠升朝,穿綜百家,佃漁六學;觀眸表其韶慧,視見其英朗,若魯國之名駒,邁雲中之白鶴。及佔顯邑,試吏腴壤,將有武城絃歌,桐鄉謠詠,豈與卓魯斷斷同年而語?方當見賞良能,有加寵授,飾茲簪帶,置彼周行。而遠慕卷舒,用懷愚智,既知益之為累,爰悟滿則辭多,高蹈風塵,良所欽挹。況以金商戒節,素秋御序,蕭條林野,無人相樂,偃臥墳籍,遊儒玄,物我兼忘,寵辱誰滯?誠乃歡羨,用有殊同。今逖聽傍求,興懷寤宿,白駒空谷,幽人引領,貧賤為恥,鳥獸難群,故當捐此薜蘿,出從鵷鷺,無乖隱顯,不亦休哉!

吾智乏佐時,才慚濟世,稟承朝則,不敢荒寧,力弱途遙,愧心非一。天下有道,堯人何事?得因疲病,念從閒逸。若使車書混合,尉候無警,作樂制禮,紀石封山,然後乃返服衡門,實為多幸。但夙有風咳,遘茲虛眩,瘠類士安,羸同長孺,簿領沉廢,臺閣未理,娛耳爛腸,因事而息,非關追松子,遠慕留侯。若乃天假之年,自當靖恭所職。擬非倫匹,良覺辭費;覽復循環,焉如失。清塵獨遠,白雲飄蕩,依然何極。

猥降書札,示之文翰,覽覆成誦,連縟紙。昔仲宣才,藉中郎而表譽;正平穎悟,賴北海以騰聲。望古料今,吾有慚德。儻成卷帙,力為稱首。無令獨耀隨掌,空使辭人扼腕。式閭願見,宜事掃門。亦有來思,赴其懸榻。輕苔魚網,別當以薦。城闕之嘆,曷無懷;所遲萱蘇,書不盡意。

後遂出仕,尋除南臺治書,因事納賄,當被推劾。懼罪,遂變服為道人,久之藏匿,後遇赦,乃出大心寺。會邵陵王為江州,攜之鎮,王好文義,深被恩禮,因此還俗。復隨王遷鎮郢州,徵入為京尹,留夏首,久之還京師。太清中,客遊吳興、吳郡,侯景亂中卒。著《邇說》十卷,文集二十卷。

子知命,先隨事邵陵王,掌書記。亂中,王於郢州奔敗,知命仍下投侯景。常以其父宦途不至,深怨朝廷,遂盡心事景。景襲郢州,圍巴陵,軍中書檄,皆其文也。及景篡位,為中書舍人,專任權寵,勢傾內外。景敗被執,送江陵,於獄中幽死。弟捶,亦有才名,先為邵陵王所引,歷為記室、中記室、參軍。

庾仲容,字仲容,潁川焉陵人也。晉司空冰六代孫。祖徽之,宋御史中丞。父漪,齊邵陵王記室。仲容幼孤,為叔父泳所養。既長,杜絕人事,專篤學,晝夜手不輟卷。初為安西法曹行參軍。泳時已貴顯,吏部尚書徐勉擬泳子晏嬰為宮僚,泳垂泣曰:“兄子幼孤,人才可,願以晏嬰所忝回用之。”勉許焉,因轉仲容為太子舍人。遷安成王主簿。時平原劉孝標亦為府佐,並以強學為王所禮接。遷晉安功曹史。歷為永康、錢唐、武康令,治縣並無異績,多被劾。久之,除安成王中記室,當出隨府,皇太子以舊恩,特降餞宴,賜詩曰:“孫生陟陽道,吳子朝歌縣。未若樊林舉,置酒臨華殿。”時輩榮之。遷安西武陵王諮議參軍。除尚書左丞,坐推糾不直免。

仲容博學,少有盛名,頗任氣使酒,好危言高論,士友以此少之。唯與王籍、謝幾卿情好相得,二人時亦不調,遂相追隨,誕縱酣飲,不復持檢。久之,復為諮議參軍,出為黟縣令。及太清亂,客遊會稽,遇疾卒,時年七十四。

仲容抄諸子書三十卷,眾家地理書二十卷,《列女傳》三卷,文集二十卷,並行於世。

陸雲公,字子龍,吳郡人也。祖閒,州別駕。父完,寧遠長史。雲公五歲誦《論語》、《詩》,九歲讀《漢書》,略能記憶。從祖倕、沛國劉顯質問十事,雲公對無所失,顯嘆異之。既長,好學有才思。州舉秀才。累遷宣惠武陵王、平西湘東王行參軍。雲公先制《太伯廟碑》,吳興太守張纘罷郡經途,讀其文嘆曰:“今之蔡伯喈也。”纘至都掌選,言之於高祖,召兼尚書儀曹郎,頃之即真,入直壽光省,以本官知著作郎事。俄除著作郎,累遷中書黃門郎,並掌著作。雲公善弈棋,嘗夜侍御坐,武冠觸燭火,高祖笑謂曰:“燭燒卿貂。”高祖將用雲公為侍中,故以此言戲之也。是時天淵池新制鯿魚舟,形闊而短,高祖暇,常泛此舟,在朝唯引太常劉之遴、國子祭酒到溉、右衛硃異,雲公時年位尚輕,亦預焉。其恩遇如此。太清元年,卒,時年三十七。高祖悼惜之,手詔曰:“給事黃門侍郎、掌著作陸雲公,風尚優,後進之秀。奄然殂謝,良以惻然。可剋舉哀,賻錢五萬、布四十匹。”張纘時為湘州,與雲公叔襄、兄晏子書曰:“都信至,承賢兄子賢弟黃門殞折,非唯貴門喪寶,實有識同悲,痛惋傷惜,不能已已。賢兄子賢弟神情早著,標令弱年,經目所睹,殆無再問。懷橘抱柰,稟自天情;倨坐列薪,非因外獎。學以聚之,則一箸能立;問以辯之,則師心獨寤。始逾弱歲,辭藝通洽,升降多士,秀也詩。見與齒過肩隨,禮殊拜絕,懷抱相得,忘其年義。朝遊夕宴,一載於斯;玩古披文,終晨訖暮。平生知舊,零落稍盡,老夫記意,其數幾何。至若此生,寧可多過,賞心樂事,所寄伊人。弟遷職瀟、湘,維舟洛汭,將離之際,彌見情款。夕次帝郊,亟淹信宿,徘徊握手,忍分歧路。行役數年,羈病侵迫,識慮惛怳,久絕人世。憑几口授,素無其功;翰動若飛,彌有多愧。京洛遊故,鹹成雲雨,唯有此生,音塵數嗣。形跡之外,不為遠近隔情;襟素之中,豈以風霜改節?客遊半紀,志切首丘,望東歸,更敦昔款。如何此別,永成異世!揮袂之初,人誰自保,但恐衰謝,無復前期。不謂華齡,方掩質,埋玉之恨,撫事多情。想引進之情,懷抱素篤,友于之至,兼深家寶。奄有此恤,當何可言!臨白增悲,言以無次。”雲公從兄才子,亦有才名,歷官中書郎、宣成王友、太子中庶子、廷尉卿,先雲公卒。才子、雲公文集,並行於世。

任孝恭,字孝恭,臨淮臨淮人也。曾祖農夫,宋南豫州刺史。孝恭幼孤,事母以孝聞。力勤學,家貧無書,常崎嶇從人假借。每讀一遍,諷誦略無所遺。外祖丘它,與高祖有舊,高祖聞其有才學,召入西省撰史。初為奉朝請,進直壽光省,為司文侍郎,俄兼中書通事舍人。敕遣制《建陵寺剎下銘》,又啟撰高祖集序文,並富麗,自是專掌公家筆翰。孝恭為文速,受詔立成,若不留意,每奏,高祖輒稱善,累賜金。孝恭少從蕭寺雲法師讀經論,明佛理,至是,蔬食持戒,信受甚篤。而頗自伐,以才能尚人,於時輩中多有忽略,世以此少之。

太清二年,侯景寇,孝恭啟募兵,隸蕭正德,屯南岸。及賊至,正德舉眾入賊,孝恭還赴臺,臺門已閉,因奔入東府,尋為賊所攻,城陷見害。文集行於世。

顏協,字子和,琅臨沂人也。七代祖含,晉侍中、國子祭酒、西平靖侯。父見遠,博學有志行。初,齊和帝之鎮荊州也,以見遠為錄事參軍,及即位於江陵,以為治書侍御史,俄兼中丞。高祖受禪,見遠乃不食,發憤數而卒。高祖聞之曰:“我自應天從人,何預天下士大夫事?而顏見遠乃至於此也。”協幼孤,養於舅氏。少以器局見稱。博涉群書,工於草隸。釋褐湘東王國常侍,又兼府記室。世祖出鎮荊州,轉正記室。時吳郡顧協亦在蕃邸,與協同名,才學相亞,府中稱為“二協”舅陳郡謝暕卒,協以有鞠養恩,居喪如伯叔之禮,議者重焉。又家門事義,不求顯達,恆辭徵辟,遊於蕃府而已。大同五年,卒,時年四十二。世祖甚嘆惜之,為《懷舊詩》以傷之。其一章曰:“弘都多雅度,信乃含賓實。鴻漸殊未升,上才淹下秩。”協所撰《晉仙傳》五篇、《月災異圖》兩卷,遇火湮滅。

有二子:之儀、之推,並早知名。之推,承聖中仕至正員郎、中書舍人。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魏文帝稱古之文人,鮮能以名節自全。何哉?夫文者妙發靈,獨拔懷抱,易邈等夷,必興矜。大則凌慢侯王,小則慠蔑朋黨;速忌離訧,啟自此作。若夫屈、賈之斥,桓、馮之擯放,豈獨一世哉?蓋恃才之禍也。群士值文明之運,摛豔藻之辭,無鬱抑之虞,不遭向時之患,美矣。劉氏之論,命之徒也。命也者,聖人罕言歟,就而必之,非經意也。

譯文劉峻字孝標,平原平原人。他的父親劉埏,宋時任始興內史。

劉峻剛剛一歲,他母親把他帶回家鄉。宋泰始初年,青州淪陷在魏人手中,劉峻八歲的時候,被人搶走帶到中山,中山一個有錢人劉實同情劉峻的遭遇,用五匹把劉峻贖出來,教他寫字讀書。魏人聽說劉峻在江南有親戚,又把他遷徙到桑乾。劉峻好學,家中貧窮,寄居在別人家裹,但自己給自己規定讀書進程,他常常點燃麻稈做成的火炬照明,通宵讀書,有時偶爾昏睡過去,火炬燒著了他的頭髮,他醒過來就又接著讀書,整夜整夜不睡覺,他專心一意讀書竟然到了這種地步。齊永明年間,劉峻得以從桑乾回到齊,他自認為見識還不廣博,就再去尋求另外的自己沒見遇的書,聽到京城誰家有這樣的書,一定趕去請求借讀,清河崔祖稱他為“書”當時真墮工蕭子良廣為招攬學士,型峻就通過人請求在蕭子良王國中任職,吏部尚書徐孝嗣貶抑他而沒有答應,衹用他為南海王侍郎,他不肯就職。到明帝時,蕭遙欣任豫州刺史,命劉峻為府刑獄,對他的禮遇十分隆厚。蕭遙欣不久就去世,劉峻很久都不得升調。天監初年,劉峻被召入西省,輿學士賀蹤一起典校秘書。劉峻之兄劉壟慶,當時任刺史,塑陛請假去探望他,因為私自載運物,被有司彈劾,因而被罷免官職。喜歡學問,到他遷任刺史的時候,提拔為產曹參軍,供給型些書籍,讓他分事類抄錄成冊,起名為《類苑》,書還未編成,劉峻又因為生病而離去,因為遊覽東陽紫巖山,就在那裹建了房子住下來了。劉峻撰寫了《山棲志》,文字很美。

高祖招攬文學之士,有高才的人,多被薦拔舉用,往往不循資歷而提拔。劉峻循著自己的情行動,不能隨著眾人沉浮,高祖很嫌棄他,所以不任用他。劉峻於是撰寫《辨命論》寄託自己的情懷,文章說:皇上曾經和眾多名賢談到管輅,為管轄有奇才但官位不高而嘆。當時有個朋友正在朝堂之中,聽到了這番議論,於是回來後告訴我。我認為士人處境的窘迫和通達,沒有一樣不是由命運決定的,所以恭謹地述說天命的大略,並說說自己的志向。依我看,管轄是天降之才,宏偉卓越,才能傑出,人品優異,實在是海內的俊傑,哪裹衹是一般的占筮卜祝之。但他的官職衹是少府丞,終年四十八歲,上天賜予管轄的,又是多麼少啊!然而高才之人卻沒有顯貴的官職,似饕餮兇殘貪婪之徒卻處在顯要的官位,這種現象從古以來就常使人嘆,豈祇管公明一人而已啊!所以人的天和稟賦,一生的窘困和通達,挫折失敗、成功輝煌,沒有人能瞭解其中的分別。談到這個問題,王仲任掩蔽了它的本,司馬子長說出了自己的疑惑。至於身穿賤服、居住草棚的貧賤之人,一定要說,命運被上天掌握,吉凶禍福在於機運;對於富貴大戶人家,就說禍福不分人家,衹是由人的德行招來。七嘴八舌,爭論不休,各種說法都紛紛出現。李蕭遠論說了命運的本卻沒有暢敘它的變,郭子玄說出了命運的變卻未清它的本原。我來試著談談這個問題:大道生萬物,所以稱之為道;生而沒有什麼主宰,就稱之為自然。自然,就是指萬物都生長,卻不知道為什麼生長;萬物都各得其所,卻不知道為什麼能各得其所。鼓動天下,生成萬物卻不看作自己的力量,不看作自己的成效。活著並沒有養育它的心意,死去也並非殺戮所造成。墜進深淵為魚龍,並非是上天的怒罰;升至霄漢為飛鳥,並非是上天的悅寵。這個道,坦蕩無際,博大無邊,萬物部隨著它變化;但又篤厚純正,一旦生成就不再改變。生成了就不會改變,造就叫做命。命,就是指上天降下的命運。命運在冥冥之中確定,始終不會改變。鬼神不能預知,聖哲不能審察。碰塌大山的力量也無法抗拒,使太陽返行的誠心也不能影響。命運來得快也不能延緩片時,來得慢也不能提前漏刻。至德聖賢不能超越命運安排,上智之人也免不了命運的約束。因此,放勳在位的時代,洪水浩蕩,淹沒山陵;成湯為帝的時代,旱災肆,曬化金石。晉文公屢遭挫折,孔宣尼在陳絕糧。顏回頭髮早白,冉耕患上惡疾。伯夷、叔齊因婦人之言而餓死,.孟子輿因臧倉的讒言而困窘。聖賢尚且這樣擺脫不了命運的安排,更何況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啊!至於伍員屍體被拋進江;三閭大夫屈原自沉於湘水;賈大夫買誼壯志受挫貶謫墾沙;馮都尉馮唐在郎署蹉跎直至滿頭白髮;桓君山踏進仕途,卻因雲臺之議而折翅失意;馮敬通有鳳凰之德,卻因為讒言毀謗而摧折羽翼。這些人難道是才能不夠、德行有缺欠嗎?

近代沛國劉珊,劉珊之弟劉琺,都是當時的傑出人才。劉珊正是關西孔子,他廣泛地通曉《六經》,循循善誘,教導後輩,衷心地遵奉儒家的準則。劉瓏品質高潔,如同秋霜,心地純正,如同崑崙山的美玉,他特立獨行,人品突出,不隨波逐,附和世俗。他們兩人都出身貧寒之家,但都修養德行,名聲播揚於天地之間。但他們官職低於侍郎,地位比不上侍衛,這兩人相繼去世,祭祀無人繼承。從這兩位賢者的遭遇,我們可以看出古代的一些規律:那些才學品質如同金玉、英俊出眾的賢人,都在當時被檳棄,他們懷藏奇才卻沒有人任用。他們像草木一樣凋謝,像麋鹿一樣死去,膏血灑原野,屍骨填ji0谷,像這樣湮減而默默無聞的人,數也敷不清,說也說不盡!這樣看來,那麼尊貴的宰相和低賤的皂隸,長壽的容成公、彭祖和未成年就死去的殤子,富人猗頓和貧窮,美女陽文和醜女敦洽,全都是自然產生,並不是憑藉才智。人們說“死生全由命運決定,富貴貧賤取決於上天”大概指的就是這一類情況。但是命運的形式處處出現,變化多端,有的人一生先號哭然後歡笑,有的人命運先吉後兇,有的人福災不請自來,有的人要藉助別人的力量才實現命運的安排。各種命運錯纏結,吉凶循環往復,禍福互相包容,不能憑藉一條道理去考求,不能憑藉一種方法去驗證,但是命運的規律卻又細微而嚴密,沒有聲音,沒有形體,所以看不見,聽不到。命運一定要藉助人顯示它的靈驗,也憑藉人體現它的徵兆,逭就如同皇上的冕旒,又如同任用百官要他們主管各自的職事。一些糊塗人見到成湯、武王登上帝位,就認為他們依靠神武之功戡定禍亂;聽說孔丘、墨翟道德雄冠當時,就認為是非同凡響的言論使他們英明睿智;見到彭越、韓信突然間地位顯貴,就認為是勇猛兇狠幫助他們獲得封爵;見到張禹、桓榮獲得高官,就認為是明習經術致使他們博取官位。他們哪裹知道是強有力的命運主宰在促使這些入朝著自己確定的命運方向發展呢?所以說人生不是由命運確定的,這種言論有六個方面認識是糊塗的。請讓我說說這六種糊塗觀念的大略情況:有人容貌美麗,皮膚細;有人形貌醜陋,五官不正,這是形體上的差別。有人清晨出生,早晨就死去;有人像龜鶴那樣,壽長千年,這是年壽上的差別。有人應對自如,反應捷,有入神智糊塗,菽麥不辨,這是神智上的差別。本來都知道,這三方面都是由上天決定,而人的榮辱境遇,卻反而說是由人決定的,造就如同衹知道兩個五,卻不懂得它們加起來等於十。這是第一種糊塗觀念。龍犀角,是帝王的儀表;河目龜文,是公侯的相貌。照鏡相面,就知道自己將要遭受刑戮;拜神時壓住暗中埋下的印紐,就顯示出他將要繼承王位。星如長虹,雷電繞樞,這是顯示聖王降生的徵兆;老姍夜晚哭著說赤帝子殺死了白帝子,彤雲白天聚集,這是預示將有帝王要興起的祥瑞。造都是在事前出現預兆,在後代佈並變成現實。假如認為率領勇士在疆場馳驅,揚起武器奮擊敵人,就能進入宮廷,登上帝位,那就是不瞭解冥冥中的情況,不明白神明安排命運的規律。這是第二方面的糊塗觀念。孔子出生的空桑之地,變成大河;歷陽之郡,變成魚鱉戲水的湖泊。項羽的軍隊屠戮漢王的士卒,睢水被屍體堵,河水不能動;秦軍活埋趙國的士兵,叫喊聲如同雷震。火燒昆岡,美玉和砂石一同被焚燬;嚴霜在夜晚降落,香草芝蘭就和蕭艾一同被凍死。即使子游、子夏那樣的英才,伊尹、顏淵能預知徵兆、卓有遠見的賢人,又怎能抵禦這樣的事情發生呢?這是第三方面的糊塗觀念。有人說,明月之珠,不會沒有類ak;夏后氏之璜,不會沒有瑕疵。所以崔亭伯死時衹任小縣縣長之職,司馬長卿也衹任孝文園令就死去。他們的才能不能不算是傑出,他們遇上的君主不能說不聖明,但是光輝潤澤的結綠美玉破碎了,夜中發光的懸黎美玉殘缺了,莫非是寸有所長、尺有所短吧?如若這樣的話,主父偃、公孫弘參加對策之後不被擢拔,多次進言不被採納,那就仍然在淄jj!田野上牧豬,被家鄉地方長官檳棄,假如短促的一生飛快地逝去,他們因為患病而突然死去,那他們留下的恥辱,又哪裹衹是崔亭伯、司馬長卿那樣啊?等到為他們開設束閣,把他們任為貴官,他們的聲名如閃電照耀,如佈,傳遍海內外,難道是他們從前愚昧、以後才明智,從前的言行錯誤、以後的言行才正確?還是榮耀和困辱有一定安排,天命有一定的準則呢?不懂得這些而妄加評論,這是第四方面的糊塗觀念。虎嘯,風即時而至;龍飛,雲接踵而來。所以虞舜登位,八元八凱就被進用,商紂登位,飛廉就受到寵幸。但是天下善人少,惡人多;昏庸的君主多,明哲的聖君少。而香草、臭草不會盛裝在同一容器中,梟鳥、鸞烏不會一同棲息。這樣就使渾沌、檮杌這樣的惡人接二連三地盤踞在雲臺書府之中,使倥查、產堅這樣的賢人在深山岩石之下耕耘。面對這種情況,卻漠然地說,國家的興廢全在於我,和上天無關。這是第五方面的糊塗觀念。那魏國是戎狄之國,人面獸心.他們身處逸樂之中,招致殺身之禍。他們以誅戮殺伐為道德,把蕩亂倫作仁義,即使是在青丘為害的大風,在華野行兇的鑿齒,和毯國戎狄的狼戾兇惡相比,也完全不會超過。自從置塑衰敗,天下動亂,左衽的醜虜,看準時機疾速進攻,於是佔領滬、洛,攻陷五都。居住在先代帝王的家鄉。在中原竊取皇帝的名號。爭奪三皇的百姓,搶佔五帝的土地,繁殖子孫,致使戎狄之種,充盈神州。嗚呼!上天降福給善人,降禍給之人,衹是句空話而已。這難道不是禍福互相對立存在,興衰替出現,而讓人來擾亂天下嗎?這是第六個方面的糊塗觀念。

然而所說的命運,死生,貴賤,貧富,國家的治亂,禍福,這十個方面都是上天賦予的。愚智,善惡,這四個方面是人所實踐的。假如一個人不是像舜、禹那樣神睿明智,又不是像丹朱、商均心存惡之心,衹要才質在中等程度,那他是善是惡就在於環境的習染、薰陶。因此白絲不會長久保持潔白,有時變成玄,有時染成黃;鮑魚發臭,蘭芝芳香,進入這環境就自然會發生改變。所以至路在健星那兒學習就砥礪了堅貞高潔的守,楚遷王向2醞諮詢就成了弒君叛逆的禍首。而楚穆王童旦那樣的惡人,他的後嗣有盛德大業;季路那樣的善人,不能在繫結纓帶時讓敵人停止攻擊以致戰死。造就是行為的正由人決定,而吉凶卻由命運決定。有人認為,鬼神禍害驕盈自滿的人,上天庇護德行仁厚的人。所以宋景公一句仁德之言,使被稱作執法之星的熒惑星退後三舍;殷帝湯自剪頭髮指甲檮神求雨,千里之外的雲都來聚集,雨馬上降臨。假如說善惡沒有應驗,就和這幾件事情的道理不相合。況且於定國之父高建間門等待受封子孫的高車駟馬,嚴延年之母清掃墓地準備接納將要敗亡的兒子的喪柩,這是君子勉勵自己自強不息的舉動。假如實行仁義卻沒有回報,那為什麼還去行善立名呢?這是偏的話。聖人的言論,淺顯而又艱深,微妙而又委婉,道理幽深,很難透徹瞭解,像河、漢的水,深廣而無邊。有時進行教育,使不求上進的懶惰之人奮進,有時談論命運以揭示人們的內心世界。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的說法,是進行教育;“鳳鳥不至”未遇聖君的慨嘆,是談論命運。現在衹用聖人的片斷言論去理解聖人的思想髓,這和朝生夕死的蟪蛄小蟲去議論秋季節的變化有什麼兩樣!而且楚昭王也說了和宋景公一樣的仁德之言,但象徵妖異的雲氣卻不消失;周宣王也像商湯一樣祈禱求雨,珪璧全都獻給神靈卻未見降雨。於定國之父積下的陰德,趕不上放勳、舜華;嚴延年的殘忍兇暴,也比不上盜蹠。乾的善事是一樣的,乾的惡事是相同的,但得到的禍福卻不相同,興衰的情況也不一致。博大寬廣、無所不知的上天,難道是這樣的嗎?《詩》中說:“雖然風雨不停,天晦暗,但是雞總是嗚叫不停。”所以善人總是行善,哪會停止啊!

食用稻粱,進用魚,穿上狐皮衣裘,披上潔白的捆絹,觀看奇妙美的舞蹈,聆聽雲和良材製作的琴瑟演奏,這是百姓生活的需要,並不是要求取什麼才這樣幹。培養道德,學習仁義,建立深厚的孝悌之情,樹立忠貞的節,接受禮樂的浸潤、薰陶,遵循先王的典則,這是君子生活的需要,並不是要求取什麼才這樣幹。這樣,那麼君子遵循正道,實施正道,樂從天道的安排,安守自身的命運。他們明白麵對命運無可奈何,懂得興衰榮辱並不依賴人的智慧和力量。因此福慶逝去而不去尋找,禍殃來臨而不去抗拒,能夠生存也不特別喜悅,面對死喪也不到憂戚。居住瑤臺廈屋,不能使他歡悅;身處土室蓬戶,不會使他憂慮。處在富貴當中,不會得意忘形、目空一切,對於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會寢食不安、極力追求。這樣的話,哪會有太史公司馬遷、江都相董仲舒《悲士不遇賦》這類的文章出現啊!

劉峻的《辨命論》寫成之後,中山劉沼寫信駁斥劉峻,一共去信兩次,劉峻也都一一申辯分析,給劉沼以答覆。恰好劉沼去世,沒見到劉峻後來回覆的信件,劉峻於是寫信追答已經去世的劉沼,敘述事情前後經過以及自己的情懷說:“劉沼已經提出這樣的詰難,正遇上我家有兄弟死喪之事,竟然未能及時回覆他。不久,劉沼先生和我們永別,變成異物,他的其他言論,就此藏著沒有傳出來。有人從他的家中得到這些言論給我看,他的美言未能全部說出,人卻已經亡故;文章的字跡還新,而墓上的青草卻已生長茂盛,我為此而悲傷,漣漣的淚水不知對著誰淌。雖然人生短促,如駟馬過隙,光陰似箭,如水波逝,電光閃爍。他的人品如秋菊蘭,他的美好聲譽不會消逝。所以記下這事的大概經過,以酬答劉沼的美意。假如墨翟所說的杜伯死後有知的說法沒差錯,頁誼在宣室談論的鬼神之事有應驗,那就希望你墓地的樹木能像束乎冢上的樹,為表達你思念故國之情,而都指向京城;希望你能像蓋山的泉水,聽到音樂之聲能夠應著節拍湧。我衹能像延陵季子那樣把寶劍懸掛在墳墓上酬答友人,遣讓我到多麼遺憾啊!”劉峻的論文因為太長而不登載。

劉峻又曾經撰寫《自序》,大略的內容說:“我拿自己和馮敬通相比,我和他有三個方面是共同的,四個方面是不同的。為什麼呢?馮敬通才華出眾,在當時首屈一指,志氣剛烈,堅如金石;我雖然比不上他,但是我節堅貞,豪剛毅,這是相同的第一個方面。馮敬通恰好遇上中興國運的聖明君主,但最終不被試用;我也遇上以治國著稱的英明君主,也在壯年時期就遭到檳斥,這是相同的第二個方面。馮敬通家中有生妒忌的子,為此他甚至於要親自汲水舂米,持家務;我家中也有個兇悍的子,也使得我家中生活困頓,不得安定,這是相同的第三個方面。馮敬通生逢更始年代,曾經擔任將領,帶兵打仗;我從年輕到年老,始終憂傷失意,抱負未能舒展,這是不同的第一個方面。馮敬通有一個兒子馮仲文,有官位,有名聲;我遇上了和鄧伯道同樣的禍事,始終沒有自己的親生骨,這是不同的第二個方面。馮敬通體強力大,老而益壯;我患有疾病,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死去,這是不同的第三個方面。馮敬通雖然像芝草蕙草被焚燬,無聲無息地死去,但他被名賢仰慕,他的風餘韻散發出濃郁的芳香,傳越久。他的名聲會更大;我生活淡泊,聲名寂寂無聞,世人都不瞭解我,一旦離開人世,就像枯死的秋草,無人間津,這是不同的第四個方面。所以自己勉力撰寫遣篇敘,留給關心我的人。”劉峻居住在束陽,吳、會人士很多跟從他學習。普通二年,劉峻去世,死時六十歲。門人給他謐號定為玄靖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