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樓蘭新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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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漂亮,再一打扮,可就晃得人睜不開眼了。”商央發動引擎。
“在電視臺待著,工作時間晨昏不定,如若不懂得保養之道,百分之百會未老先衰,沒結婚的做一輩子老姑婆,結了婚的變黃臉婆。”柴緋怨艾道。
“你在我眼裡,永遠都是美的…”商央壓低嗓子,含含糊糊地說。柴緋置若罔聞,暗自笑了笑,商央這雛兒,道行不深,一句老掉牙的情話居然都講得半生不,喉嚨堵結,臉發紅,想來確實疏於實踐。
車行五百米就已到達目的地,商央找泊車位倒費了不少勁。這間館子檔次不算太高,但人氣旺,大堂里人頭攢動,觥籌錯。菜式以自助和點菜相結合,光是生滾粥就有幾十餘種,皮蛋瘦粥、魚片粥、豬肝粥、狀元及弟粥、田雞粥、黃鱔粥、菜乾粥、花生白果粥等等,口味迥異,膩肥的也有,清的也有。
商央預先訂了雅間,稍坐片刻,主角就到了。那是一位近四十歲的男士,中等身材,穿著名貴的西裝,搭配著無懈可擊的領帶與羊圍巾,大衣優雅地挽在臂彎裡,一雙棕的軟底縛帶皮鞋纖塵不染,鼻樑架著一副金邊眼鏡,額前的頭髮吹成花尖,很有點像風度翩翩的黨政機關幹部。他隔著老遠的距離就伸出手來,遙遙地與商央緊緊一握。
“洪哥,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柴小姐。”商央介紹道。
“久仰久仰!鄙人洪鐘聲,請多指教!”他以同樣的方式,隔著大半張桌面伸過手來,跟柴緋握手。柴緋發覺這種握手方式非常聰明,雙方隔得稍遠一點,上半身努力前傾,顯得殷勤。而手掌緊握的一剎那,由於兩廂都費力,不得不盡快鬆開,益發顯得那一握彌足珍貴。
洪鐘聲打開皮包,取出一隻金的名片匣子,遞一張名片給柴緋。柴緋接過一看,上面寫著一長串頭銜,包括鐘聲諮詢公司董事長、淡灣大學農牧系教授、全球綿羊協會副秘書長…
“洪教授是綿羊協會的副秘書長?”柴緋好奇地問。
“是,我在本讀博士的時候,研究方向是綿羊。”洪鐘聲矜持微笑。他的五官很周正,兩道眉劍拔弩張,直的鼻翼英氣。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臉過於健康,紅齒白的,殷紅柔潤的兩片嘴頗有女人相,並且一笑就出兩個該死的酒窩,立即把所有的威信一掃而空。
侍者端著托盤上來,在他們面前擺上免費贈送的幾味涼拌小菜,同時把菜單遞給商央。商央翻開來,逐一看著,沒等他開口,洪鐘聲打個響榧,把侍者叫到身邊,不動聲地吩咐:“醃蜆、豉汁蒸排骨、花旗參桂圓糕、清湯雪哈燉菜膽、燕窩配哈密瓜汁、酥皮叉燒包,椒鹽九節蝦、清蒸扇貝、滷鵝掌各六隻,一紮生啤,單獨給小姐來一客紅豆雙皮。”侍者領命而去,洪鐘聲這才悠閒地顧自把大衣圍巾掛在衣帽架上,重新坐下來,手,笑容可掬地側身問柴緋:“怎麼,老湯沒過來?”柴緋下意識看了商央一眼,很顯然商央已經把湯禾米的身份暴了。
“他有論文要趕,他讓我代他問候洪教授。”柴緋撒謊道。
“洪哥,你放心,我和柴小姐可以做他的全權代表了。”商央自作聰明地補充。
“老湯這人,就是太老實,照他這樣辛辛苦苦做學問,猴年馬月才能解決正高職稱啊。”洪鐘聲大搖其頭。
“所以請洪哥指點津,指引一條捷徑啊。”商央道。洪鐘聲圓滑地微微一笑,不接腔。
“洪教授認識湯大哥?”柴緋追問。
“認識,怎麼不認識,老湯在淡灣大學還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洪鐘聲笑起來,笑容裡透著詭異。
“他的知名度遠遠趕不上洪哥啊。”商央諂媚道。
“他那三道經典題目——呵呵!”洪鐘聲笑不可抑,商央跟著笑了,柴緋想想,也忍俊不。
“我要有老湯那時間力,我一邊兒等著評職稱,一邊兒兼個輔導員噹噹,何苦死熬在書齋裡?!”洪鐘聲嘆。
“輔導員?”柴緋不懂了“那不是剛剛畢業的本科生乾的活兒嗎?”
“以前是,”洪鐘聲說“大學擴招以後,人手不夠,學校就了不少專任教師兼當輔導員。”
“輔導員的事兒太雜,”柴緋搖頭“湯大哥那種脾氣,不會樂意做這些瑣瑣碎碎雞蒜皮的工作。”
“嗤!”洪鐘聲冷笑“柴小姐,你是外行,現如今的行情啊,輔導員可是吃香得很。”
“怎麼,學校很重視輔導員了嗎?”柴緋謙虛地笑“我讀大學的時候,輔導員差不多就是最一般的管理人員,聽說很多輔導員拼命考研、考博士,大部分都轉到教學崗位上去了呢。”
“那是在包鼓起來以後!”商央搶著說“你甭看現在的大學畢業生是自主擇業,輔導員的權利可比過去更大了,什麼入黨啊,當班幹部啊,評獎學金啊,推薦工作單位啊,全在輔導員手裡抓著,這些事情對於就業又是很重要的。”
“這樣啊。”柴緋有點明白了。
“在淡灣大學,最富的人,不是校長,不是教授,不是專家學者,而是輔導員,”商央說“這年頭的輔導員,年齡不大,膽子大,幹個三五年,車子房子全有了,有了物質基礎,再去謀求學術發展不遲。”
“這麼說來,大學裡最*的倒是輔導員了?”柴緋吃驚。
“不光輔導員,搞學生工作的,個個肥得嘴角油。”商央強調。
“這我可長見識了,”柴緋笑“不過湯大哥那情,怕是不適合這條致富路。”洪鐘聲點頭,贊同地嘿嘿笑了幾聲。
菜餚上來,滋味都很不錯,紅豆雙皮尤其妙,撥開紅豆,輕輕揭起兩層平滑如鏡的薄薄的皮,舀在湯匙裡,搖搖晃晃的,果凍布丁似的。
柴緋忍不住吃一大口,那東西趣怪,入口即化,香滑細膩、清甜濃香,與口齒纏綿糾纏,叫人輾轉反側,罷不能。
洪鐘聲體貼入微,察言觀地替她再叫一客青木瓜雙皮。柴緋竟如數吃下。她自認是見多識廣的美食家,淡灣市的美味無所不知,卻在這樣一款陌生小點心面前折了。
一餐宵夜吃得很愉快,洪鐘聲談笑風生,他說話很有情,中氣十足,聲情並茂,輔以手勢、眼神,很有引力。他的思維也是跳躍機變的,從粵菜聊到足球,從跑堂的聊到公務員,針砭時弊,大加調侃。
柴緋因加班來不及吃晚飯,正是飢腸轆轆的時候,不客氣地大啖美味。吃到一半,洪鐘聲的手機“滴答、滴答”鬧鐘似的響了幾聲,是一條短信,他瀏覽了一遍,聳聳肩膀,高聲叫侍者結帳。
“我得先走一步,柴小姐,萬分對不起,下次洪某人一定賠罪,”他匆匆披掛上圍巾大衣等行頭,對商央代“兄弟,你替我好好陪陪柴小姐,招待周到,添什麼,儘管算在我名下。”
“出什麼事兒了?”商央詫異。
“還不是來臘,她那臭水平,叫她不要上路她偏不聽,這下可好,撞到人家茶鋪裡去了。”洪鐘聲埋怨著。侍者送上帳單,商央和柴緋不約而同地搶,撲了個空,被洪鐘聲眼疾手快地奪了,瞟一眼,掏出幾張百元大鈔了過去。
“來姐沒傷著吧?”商央關切地問。
“還好沒有人員傷亡,但茶鋪老闆不讓她走,說她撞壞了幾張椅子,要她賠一千多塊錢,這不擺明是敲詐嗎?!”洪鐘聲說著,對柴緋拱手道聲失禮,麻利地夾起皮包,邊往外走邊給警隊的朋友撥打手機:“喂喂,老弟,你他媽是不是又在賭?我告訴你,你來姐遇著麻煩了,就是你分管的那片兒,你趕緊給值班的打個電話過去…”走到門邊,他突然想起正事兒,捂住話筒,回頭對柴緋道,柴小姐,我會盡快幫老湯做一個方案,程序啊、價格啊,你們要看著合適,咱就儘快啟動!
“啊,對了,老湯搞什麼專業的?”洪鐘聲走出幾步,又返身折回來,大聲問。
“考古學,大概是樓蘭什麼的。”柴緋不確定地回答。
“好,好。”他對柴緋揮揮手,大步星地飛奔而去。
“來臘是誰啊?”洪鐘聲前腳一走,柴緋就問商央。
“他前,省教委職稱處的副處長。”
“前?”柴緋覺著奇怪,這年頭,有誰會對前呵護備至、招手即到的啊。
“他倆可是一對寶,在一塊兒的時候天天吵天天鬧,一離了婚,反倒好得割頭換頸,”商央老練地說“原先老洪還愛拈花惹草,為這,來臘都快跟他拼命了,現在呢,兩人各住各的屋,談戀愛約會似的,見了面親熱得不得了,老洪也從此洗心革面,專心致志對來臘好——可他倆就是不復婚。”
“有孩子嗎?”
“沒有,要有孩子也不能這樣了——你說這兩口子夠怪的吧?”商央笑道。
柴緋微笑,未予置評。商央這樣的愣頭青,自然無法理解他們的狀態。但柴緋能夠深刻體會其中的甜與哀愁,尤其是來臘。那必定是一名蕙質蘭心的女人,唯有具備非凡的智慧,才能在適當的時機斬斷情絲,而後再以適當的方式加以彌合。其間的大痛大喜,卻是鞋與腳的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