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剝繭抽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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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影顯然早知水秀武功的虛實,一招得手後立刻閃入林中。溫柔鄉的纏思索法本可攻遠,但在這樹木糾結的林間卻無法盡展其長。
“砰砰砰”幾聲輕響,纏思索刺透幾大樹,終於力竭,被那道黑影輕輕鬆鬆地一把挽住。用力往回一拉,水秀站立不穩,往前撲跌,黑影卻趁這一拉之力沖天而起,掌中光華暴閃,如雷霆電掣而下,直斬向水秀的頭頸。映著那猶勝月華的電光,小弦看到那黑影面上,正戴著一張可怖的青銅面具!
水秀大震,此人不但從容破去她瀕死的全力一擊,其借勢反擊之力更是沛不可當,莫說現在身負重傷,縱是正面手,恐怕也非此人之敵。
兩人手如電光石火,僅一個照面,水秀便落入絕境。對方縱然是佔了偷襲之利,又借言語令水秀分神,但這份武功修為也足可驚世駭俗!
“你到底是誰?”水秀口中鮮血狂噴而出,眼見這開山碎石的強力頭而下,卻已無力抵擋。其實那突襲一掌已震斷她的心脈,但此人卻仍要一劍斬首,不給她一絲回氣息的時間,端的狠辣至極。她已判斷出對方絕非自己相約之人,卻已沒有機會揭開他的真面目!
小弦不假思索,奮不顧身地朝前衝去,就在那劍光將要斬入水秀玉頸的剎那,他已撲在水秀身上。一時強光炫目,小弦緊閉雙眼,抱緊水秀,這一刻,他本沒有考慮自己的安危,只有一個念頭:縱然不要命,也一定要救下清兒的母親!
但看那一往無回的劍勢,只怕這一劍立時要將小弦與水秀盡皆斬斷!
那人猛喝一聲,劍光不可思議地在空中一頓,斜劈而下。小弦只覺得耳邊如颳起一道狂風,滿頭頭髮都被撕扯得疼痛難當,再聽到一聲巨響,渾身劇震,幾乎當場昏過去。然後,就是一片沉沉的寂靜。
“小弦,醒醒。”水秀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弦睜開眼睛,幾乎不相信自己還活著。然而那道黑影已不見蹤影,身邊土地上裂開了一條二寸餘寬、三尺餘長的大縫,裂口處犬齒錯,如一張怪獸的大口。
“青霜令使被我們嚇跑了?”小弦難以置信地喃喃道,雖然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本領能把這個可怕的敵人“嚇跑”
“青霜令使!”水秀一怔,回想剛才敵人那一招,苦笑一聲:“果然是御泠堂的帷幕刀網,縱然以劍發招,亦是如此犀利。”隨著水秀說話,她口中不斷噴出鮮血,面卻宛若平常,怔怔望著天空,似乎還沉浸於莫斂鋒的死訊中。
小弦扶起水秀,用手去擦她口角的鮮血,卻怎麼也擦不盡。咬牙道:“水姑姑你等一會,我去找林叔叔救你。”
“我問你,斂鋒真的死了嗎?”水秀的目光凝在小弦臉上,蒼白的面容上滿是期待。當她確定那黑影並非所約之人,而是四大家族的百年宿敵御泠堂,心底不由生出一份期望:或許敵人只是故意讓自己分心,莫斂鋒尚在人世。
小弦知道若是水秀確定了莫斂鋒的死訊,只怕立時便不願獨活,自己是否應該騙她?方一愣神間,水秀眼中的光彩已暗淡下來,小弦的猶豫無疑等於告訴了她真相。
小弦大急:“水姑姑,我知道青霜令使是誰,等你養好了傷,我們去找他報仇…”
“不用了,我就要去見斂鋒了。”水秀輕輕道,面上卻出了一絲笑容。她自知心脈已斷,縱有大羅金仙亦迴天無術,想到即將在冥府與夫君相見,竟有說的輕鬆。
小弦顫聲道:“水姑姑,你不會死的。我…我不要你死!”他惶然起身,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真恨自己身無武功,連替水秀止血都無法做到。
水秀眼神突然一亮,顫抖的手伸向小弦的口:“這東西怎麼會在你身上?”小弦低頭一看,自己口掛著的正是水柔清的那面金鎖。當時小弦為了讓哭鬼不至於離開涪陵城,信口開河說水柔清的金鎖是自己之物,哭鬼信以為真,便請妙手王關明月從水柔清身上偷下來,給小弦。後來小弦在“須閒”號上偷聽了水柔清與花想容對話,賭氣不把金鎖還給她。離開鳴佩峰後便一直掛在自己頸上,每每看到此物,便會想起那個時時與自己作對,卻又怎麼也放不下的小姑娘。
而這面金鎖,卻正是水秀十年前離開鳴佩峰時親手掛在女兒脖子上的,想不到今竟會在小弦的身上看到。剎那間,她想到若是自己這一去,女兒從此無父無母、孤單一人,自已本已處於彌留之際,心中卻湧起強烈的求生之念,掙扎起身,把那面金鎖牢牢拽在手裡,彷彿抱住了闊別多年的女兒。
小弦的這面金鎖得來不甚光彩,也不知如何解釋,著水秀似乎傷勢好轉,大喜道:“水姑姑,你一定要撐住。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見清兒。”水秀掙扎道:“清兒,她,她還好嗎?她,真的恨我嗎?”小弦大聲道:“不不,清兒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怎麼會恨你?這都是那青霜令使故意騙你分心,千萬不要相信他…”水秀眼中出一絲欣,尚未開口,忽又聽到一個陰沉、細弱的聲音直耳中:“我還只道琴瑟王一直冰清玉潔,任何男人都看不上眼,想不到竟然連女兒都生下了。”水秀蒼白的臉上忽然湧起一種混合著厭惡與驚懼的絕望!
小弦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相貌陌生、文士打扮的青衣人靜靜站在身後十步外。他年約四十,身形瘦小,面白無鬚,相貌普通,間還著一柄摺扇,活像個秀才舉人!特別的是,他故意用別針將青衣衣領高高豎起,連下巴都被遮住半邊,手中還拎著一件鍋蓋大的圓弧形物事,也不知作何用途。他著月光而立,臉上纖毫畢見,那若隱若現的半張笑臉更顯得萬分陰險獰惡。
水秀長一口氣,驀然坐直身體:“高德言,你想怎麼樣?”這個青衣人正是刑部五捕之一的高德言。他在京師中本不算什麼人物,但因其城府極深,智謀高絕,縱不及太子御師管平的計驚天下,卻因其處事謹慎,鉅細無遺,每件事未必做到最好,卻一定是妥當不失。
所以高德言名義上雖然僅是刑部總管洪修羅的一名手下,卻十分得泰親王信任,許多行動都請他出謀劃策,出入公開場合亦大都帶其隨行,職位不高,卻是泰親王府的實權人物,可算是泰親王手下的第一謀士,連頂頭上司洪修羅亦有些忌他。當飛瓊橋上派“花秋月何時了”行刺明將軍、從而引蒙泊國師入京的計策,便是來自他的謀劃。
此刻高德言搖頭晃腦,嘖嘖而嘆:“玉骨冰肌淡裳衣,血痕添猶可憐。水姑娘縱然是入幽冥,亦是令人意馳魂銷啊。”小弦聽懂了,七八分意思,厭惡高德言那張的嘴臉,對水秀道:“水姑姑不要理他,我們走。”
“往哪裡走?”高德言嘿嘿冷笑,“堂堂琴瑟王竟然是四大家族的細,我若是放你走,八千歲那裡可沒法代了。”水秀又咳出一口血:“我今已不存生望,只想求你一件事。”高德言大笑,目中閃過一絲快意:“想不到驕傲如琴瑟王,竟然也有求我高德言的一天!呵呵,你不妨說說是什麼事。”原來他垂涎水秀的美,追求數年之久,水秀卻從不假以顏,反令他在泰親王府中落下笑柄。高德言惱羞成怒之下,更是死纏硬磨不休。他做事本就不擇手段,更是動用刑部之力時時監視水秀,所以今晚水秀與人相約,亦被他知曉。原以為會抓到什麼姦情,誰知卻發現了水秀的真正身份。
高德言因智謀被泰親王重用,武功不過二,只是於刑部潛測暗察的手段,那手中形如鍋蓋的鐵物名叫“聽千里”乃是刑部特製,專用於貼地偷聽,雖並無聽察千里之效,但夜深人靜時百丈距離內的響動皆可毫無遺漏。所以他雖是遠遠跟蹤水秀,卻把兒人的對話皆聽得一清二楚,直到確定那神秘黑影已遠遁、水秀又重傷無力,方才面檢個現成便宜。
水秀轉過頭去,不看高德言,目光盯住小弦,緩緩道:“今之局,這孩子只是無意卷人,還請高先生放他一馬。”她看到小弦身懷水柔清的金鎖,斷定這孩子與女兒必有很深的情,不願他受到任何傷害。所以雖是極度厭惡高德言的為人,但在這命懸一線之際,一也忍不住替小弦求情。
高德言笑道:“這位便是許少俠了吧。按理說有暗器王與將軍府護著他,我高德言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他一毫。不過…嘿嘿。”他說到此處,望著水秀,一臉不懷好意的神情。
水秀玉齒緊緊咬,一絲絲血線從齒縫滲出:“不過什麼?”高德言仰望明月,神情看似悠然,語氣中卻充滿了陰狠怨毒:“不過去年的中秋之夜,我被你最後一次拒絕後,便曾立下毒誓,此生此世,就算不能得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體!看你此刻氣息奄奄,斃命在即,我若不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豈不要自應毒誓,不得善終?”小弦大怒:“你,你算是人嗎?”高德言不怒反笑:“不錯,既然許少俠看出我要做禽獸之事,自然也能猜出我不會留下任何活口。明將軍也罷,暗器王也罷,縱然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事後也只會找那什麼令使算賬…嘿嘿,若是一會兒水姑娘配合我,倒可以考慮給許少俠一個快活,不讓他多受罪。”小弦氣得說不出話來,小拳頭緊握,擋在水秀面前,憤怒的目光死死盯住高德言,恨不得一拳打碎那張看之生厭的嘴臉。
水秀垂頭不語,氣息急促,口一陣起伏,臉上陣青陣白。溫柔鄉武功獨闢蹊徑,由音律入手,內力招式皆別出心裁,其中最厲害的武功便是以“纏思”為名的索法。而水秀正是溫柔鄉劍關、刀壘、索峰、氣牆四營中的索峰之主。她身懷家族使命,在京中僅以琴技成名,不便練習獨門索法,唯有在內力上加緊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