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家破人半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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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夜裡,已是凌晨四點多了,張立平這幾雖然表面上什麼事都沒做過,其實又是自責又是又是擔憂,還要四處查找關於父親病情的資料,早已是心力悴,回到家中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無法安睡,眼裡滿是血絲。他正朦朧中,心中忽然閃出一陣覺。
一種彷彿心臟被整隻大手緊緊捏住的覺。
他的睡意立時全無,坐了起來大聲的了幾口氣,心中那種難過死的覺漸漸消退而去,張立平穿上衣服起身,從冰箱中拿出一瓶可樂大口的喝了幾口,又將冰涼的瓶壁貼在了自己的臉上,這時候才心情稍定。
又來了!
張立平手中的易拉罐“噹啷”的一聲跌在地上,他的右手一下子撐在了面前的桌上,頓時擺在上面沒有清洗的碗筷嘩啦嘩啦的摔了下來,這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裡傳出好遠,那種難受覺換作另外一種更為明瞭的方式,直接的破入他的心靈作用於他的神經,腎上腺素大量的分泌出來,一種難以明瞭的驚懼籠罩著他幾乎令得他窒息。
“父親!”是父親!不知道怎麼的,張立平突然心中升出一種明悟。他在醫院中呆的時間頗久,知道具有血緣關係和極重親情的家人之間,在很多危急的時候,往往會有些科學上都難以解釋的應。張立平顧不得手腕上被碎瓷劃了一條大口子,鮮血直,飛快的打開門向住院部跑去,路上還摔了個跟斗,也渾然不覺。
因為重症監護病房隸屬內二(內科第二病區),大多數成員都是前幾個月在醫院時合併調過來的,張立平與他們並不悉,於是徑直便衝入了張華木所在的重症監護病房,一路跑來的路上,灑滿了點點的鮮血。推門的時候,門上也糊上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手印!
“爸!我錯了!”
“我以前不該貪玩的,我應該聽你的話好好唸書!”張立平一進門就淚滿面的將這四個在心裡縈迴了無數次的四個字喊了出來,他跪在了張華木的病前,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到上的父親是醒著的,一定能夠聽到自己的話。
果然,張華木在被子外面那隻蒼白的手顫抖了一下,舉了起來,張立平連忙緊緊握住了父親冰涼的手,像是要將自己身體中的熱量甚至靈魂傳遞過去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兒子陪在身邊的緣故,張華木在氧氣罩下那乾枯皸裂的嘴顫抖起來,張立平忙湊上去,只聽張華木口中發出得微弱得難以辨認的聲音:“…電…電話…打…1-207-33025778。”張立平雖然不解為何,但也立即掏出手機進行撥打,經過了好一會兒才打入,但始終無人接聽,只有一個顯然是固定設置好了話聲進行回覆,遺憾的是,自動回覆說的是帶了濃重地方口音的英語,張立平完全茫然中,只得握著父親的手安道:“爸,打通了沒人接。”張立平聽了,嘴角彷彿出了一絲笑意。倘若張立平對英語有一定通的話,就一定能聽出,那段電話錄音所說的是:“這裡是牙買加蒙特哥灣半月酒店,你的呼叫已被記錄。”
“要…要堅強,永不…服輸!孩子!”方才斷斷續續所說的那幾個字彷彿已耗盡了張華木所有的力,張立平甚至能清晰的受到,父親體內的脈搏和心跳是多麼的微弱,病房中的光燈灑落下慘白的光線,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值班醫生髮現了這邊的異常動靜,急急的趕過來巡房。而張立平此時才覺到一陣暈眩,低頭一看,原來手腕上被割傷口還在向外淌著溫熱的血,想必那一摔之下,被割傷到了腕部的血管。
當班的醫生快步走了進來,見裡面是張立平,不失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張立平張了張口想說話,卻覺得這位內科的夏主任的目光有些驚慌閃爍,不皺眉道:“我來看看我爸,有什麼好希奇的。”夏主任卻不說話,盯著病上的張華木驚道:“他…張院長醒了?!”張立平聽得很不是滋味,冷冷道:“我爸醒了你很不高興?”夏主任彷彿意識到自己話中的語病,乾笑道:“我當然,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這時,病上的張華木忽然傳出一陣急促的息聲,旁邊的十二導心電圖機、腦波監護儀,血氣分析儀,除顫監護儀,中央監護儀等都顯示出劇烈的波線,呼,心跳,血壓都呈現出急劇上升!
這種反應只能代表一個可能,病人的神狀況再度受到了劇烈的刺!
但是眼下寂靜的icu病房中,包括張華木本人在內,只有四個人,連說話都很小聲,造成這刺的誘因從何而來?
張立平大驚之下,忙緊緊握住父親的手,連聲追問只覺得父親的身體都顫抖得厲害,喉嚨中格格作響,似乎有話也說不出來。夏主任也驚了一下後,連忙叫道:“小何!快來,馬上上呼機,給院長進行肌注!通知內一的人,病情有了重大反覆,準備進行搶救!”按照醫院的規定,張立平雖然是醫院的醫生,但他隸屬於外科,算得上與之無關的人,也不能呆在搶救現場。在這種緊要的關頭,一個閃失就可能造成極嚴重的後果,張立平緊緊的握著父親的手不願意放心,眼眶中的淚已是忍耐不住滴落下來,張立平在iuc病房的門口心如亂麻的等候著,搶救整整持續了三個小時,門忽然開了,出來的是張華木的老朋友,也是省醫院的郭書記。張立平望著他,眼裡充滿了期望,但後者卻以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言道:“小張,張院長的病情危重,但還有一線希望,他現在已併發了腦溢血,必須馬上進行手術。”接下來他拿出了一張紙,有些愧疚的道:“…。手術的風險很高,我也不想瞞你,就算是成功了,病人也可能完全失去意識。你若沒有其他辦法,那麼在這病危通知書上籤個字。”張立平的腦海裡嗡嗡作響,只看見對面主任的口一張一合,本就沒聽明白他在說些什麼,腦海裡只回蕩著“完全失去意識”這六個字。或許在外行人的眼裡這本就不算什麼,然而同為醫生的張立平卻知道,這就是說,就算能救回父親的一條命,那麼大腦也受到了無法逆轉的創傷,換一個通俗的語言來說,就是植物人!
他兩腿一軟,不順著牆癱了下去,他心中的一切彷彿都在坍塌潰滅,父親!
那溫和微笑著的父親,那微帶慍怒的父親!
那永遠都能包容自己錯誤的父親!
那如大樹一樣遮蔽風雨的父親!
一個個影像在他的心中掠過,壯大,然後若風中塵埃一般——灰飛煙滅!
唯一清晰的,是方才那面蒼白雙目緊閉蒼老得不成模樣的父親。
郭書記很是關切的看著他,故人之子彷徨悲悽如此,他心中也自難過,不咳嗽一聲安道:“小張,我聽說你還是很得了張院長几分真傳,我知道你們張家的醫術尤其是針灸方面甚是神奇,若是想要有什麼奇蹟發生,只怕解鈴還需繫鈴人,要著落在你身上。”說著便將此時張華木最新的病情報告遞了過來,張立平彷彿溺水的人得到了一稻草,一下子抓了過來,不覺手力使得太大,竟將堅韌的紙面捏破了。
或許是造化人,或許是老天要有意同張立平開上一個玩笑。張立平一面看這病情報告,心中一面漸漸的沉了下去,冷了下去。
他的身體也漸漸的顫抖了起來,由輕微到劇烈,這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源自己緊張,而是由於——自責。
張華木此時的病情,很接近於他寫在筆記上的一種典型病例,並且寫上了詳細的治療過程與方法,張立平當然也看過,但是僅僅看過就不能表示就能依樣畫葫蘆來照做——絕對不能。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一個不慎就是人命關天。更何況這個人的生命對張立平來說是那樣的重要!
簡單來說,治療張華木眼下的病情,需要以他家傳的針灸之法來連刺十六針!對張立平而言,這是一個可望而眼下不可及的高度。
他的極限,不過才刺到十一針而已。並且本就沒有面對過如此危重的病情!
書,到用時方恨少。
這時候,張立平的心情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痛悔。
這種打擊莫可抵禦,更是無從雪怨。
他不想到,如果可以從頭再來一次,那麼自己還會不會再去同那些女人開始一段段沒有結果的戀情,還會不會將那麼多可貴的時間,費在那些毫無意義的聲犬馬之中。
只是在殘酷的現實本就沒有如果,更不會有真正意義上從頭再來的機會。
張立平心中悽傷至極,緊緊的捏著拳頭,他此時多想能夠坦然站起來,走到父親身前,冷靜的刺出一十六針,然後安靜的等待著父親的醒來。
但這不過只能是在腦海裡想想罷了。
雖然是夏天,可張立平卻覺得身上很冷,很想雙臂環抱來給自己一點溫度。他伸出手來看著,上面還染了先前受傷未乾的血跡,更是在劇烈的顫抖著,——這樣的一隻手,能夠超常的發揮拯救親人,能夠施展出那神奇的針法?連張立平自己都沒有信心,又怎麼能指望別人對他有信心?
郭書記長嘆了一聲,對著身邊的護士吩咐道:“準備手術吧。”聽到這句話,張立平彷彿被針刺了一下的跳了起來,下意識的道:“不…不要!”郭主任憐憫的看了他一眼,決然道:“手術!再不治療,只怕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沒了!”張立平癱了下去,他的側臉緊貼著冰冷的牆壁,以至於有一種窒息的覺傳來。除了等待,他現在竟已無事可做。這時候,他忽然期望的看著自己的左手,希望它能再次給自己驚喜,然而,得到的卻是深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