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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又加和惠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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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相與丁壽等下馬趨前,王廷相道:“朝鮮國主李忄隆何在?”李懌恭敬答道:“小邦國主身染時疫,不能見客,遣臣李懌代天使。”

“你便是李忄隆奏請託付國事的李懌?”丁壽笑容頗有玩味。

“正是小臣。”李懌轉向丁壽,臉帶得意道。丁壽笑容一斂,道:“既是接欽差,何不行五拜三叩之禮?”

“這個…”李懌一時語,叩首之禮自土木之後朝鮮國王能避則避,畢竟一國之主沒事給人磕頭還是有點心理牴觸的。李朝這些人的想法很怪,衣冠禮儀承製大明,並以此為傲,但對詔的五拜三叩禮不願遵守。

後來降了滿清,又執行大清開發的三跪九叩,卻保住了漢家衣冠,每次出使大清,朝鮮使臣最得意的事就是與那幫漢臣們討論“哥們你怎麼穿了這身衣服,哪家先賢定製的”將那幫還有點廉恥之心的漢臣羞得無地自容,憋出一句就是孔孟生在此時,也只有遵此禮的話搪

當然這事的時間不長,到了十全老人的時候,百年渾噩,國人已經不以辮髮胡服為異了,反倒是奇怪朝鮮使臣穿了一身戲裝招搖過市,朝鮮使臣們又將嘲諷對象改成了同為外藩的安南,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主憂則臣辱,左議政金壽童立即上前解圍,道:“天使有所不知,自皇明太祖高皇帝頒《藩國儀注》來,我國皆遵立之禮。”王廷相不以為然道:“《藩國儀注》頒於洪武三年,洪武十八年又頒有《藩國詔儀》,天下藩國皆從此禮,朝鮮又因何不遵?”金壽童無言以對,柳順汀湊上前施禮道:“正統十四年倪文僖公出使小邦時,世宗大王立行權禮,後世遂循此例,還請使者從權應對。”丁壽冷笑一聲,道:“倪謙出使時權由世宗殿下立,不知晉城大君是何登的王位,大明竟一無所知。”聞言朝鮮眾人臉一變,柳洵老頭已經後悔讓李懌這小子出來帶頭現眼了。

這領議政的官兒真不是人當的,早晚有一天他要被這幫豬隊友給坑死。柳老兒心中琢磨著,狠狠斜剜了國君李懌一眼,你小子充什麼硬骨頭,當年你的爹韓確因為將兩個妹妹分別送給了大明太宗和宣宗爺孫倆,在天朝混了個光祿少卿的官,再替大明出使朝鮮時,你高祖曾祖二位大王何等英雄人物,對自己的臣子說跪就跪了。

如今讓你跪個正兒八經的大明欽差,你拿捏個什麼勁兒,想到這柳洵又把送到明宮裡的朝鮮籍太監在心裡大罵一通,到底是賤民出身,在大明也沒學會點尊卑之道,天朝皇帝陛下仁慈讓你們出使故國順便省親,你們特麼一個個拿著大明俸祿卻不辦事,這邊說不跪你們立馬就不讓跪了。

還有見了故主一動直接下跪稱呼“萬歲”的,這幾任大王都是被這些不懂事的朝鮮籍宦官給慣壞了,柳洵滿臉堆笑,走上前道:“二位天使所言有理,同一天子之詔,同一天子之臣,朝鮮身為藩國豈有不同之禮,吾等這便行五拜之禮,恭天使。”李懌聞聽還要再辯,被柳洵一扯袖子,拉了回去,於是朝鮮眾臣在李懌帶領下稽首、頓首、四拜、一拜叩頭,將這“五拜三叩”之禮行個完全。

隨後朝鮮眾人請欽差出示詔書供奉,王廷相面,丁壽接口道:“李忄隆殿下不在,這詔書頒給何人,且容後再議。”再議,那哥們這次就白跪了?李懌也上了痰氣,直接稱身體不適,連慕華館的洗塵酒宴也不參加,將事情甩給柳洵,自己徑直退卻了,柳洵原以為二位欽差會有不滿,沒想二人不以為意,於是在館內大排筵席,為使團接風洗塵。

觥籌錯間,柳洵試探道:“二位天使遠來海東,一路辛苦,不知所為何事?”王廷相笑而不語,丁壽散漫道:“柳大人且毋心急,一切見了大王殿下便會得知。”見這二人都不鬆口,柳洵心中更是沒底,丁壽卻壞笑著捱了過來,道:“柳大人,早聞朝鮮女樂頗具風情,為何今宴上不見燕舞鶯歌?”柳洵心中有事,隨口答道:“當年倪文僖公在宴席上三卻女樂,作詩明志,小邦深天使冰雪雅,亦覺女樂乃夷風舊習,此後使臣宴會只用雅樂賓。”倪謙老頭你幹過點正經事沒有,出使一趟朝鮮除了在遼東觀賞了原生態的女子成人儀式,就是免了朝鮮國王跪禮,可人家朝鮮民族傳統風俗你也要管是不是狗拿耗子了點,丁壽心中怨念滿滿。

柳洵抬頭見丁壽滿是失望之,老兒眼中泛起一絲狡黠,緩緩道:“不過雖是舊習,還是頗有幾分可觀之處,天使若不見棄,請指點一二。”丁壽小雞啄米般地點頭,柳洵吩咐人下去準備,不一刻,三十名女樂盛裝打扮,各抱樂器,分列兩行,升堂跪坐,個個都是姿容俏麗,丰神綽約。鼓樂聲起,絲竹陣陣,雲鬢霓裳之間,脂粉飄香。

柳洵笑問:“海東風情,貴使可還滿意?”丁壽目不轉睛地看著席上女樂的窈窕身段,不住點頭道:“不錯,果有異趣。”

“可值浮一大白?”柳洵滿滿斟上一杯酒道。丁壽看了眼前酒盞,哈哈大笑:“豈止一大白,柳大人,請了。”滿飲而盡。酒至半酣,柳洵輕聲道:“今晉城大君多有失禮之處,還請天使念小邦偏狹,多多擔待。”眯著惺忪醉眼,丁壽懶懶道:“晉城大君如此慢待我等,若是受詔為王還能將本使放在眼裡麼?”柳洵眼中放光,急聲道:“這麼說天使此來是為了封王?”丁壽剛要開口,忽聽王廷相大聲咳了一聲,才若有所覺,笑道:“喝酒喝酒,柳大人請再飲一杯…”***“啪”的一聲,又一個價值不菲的成化青花瓷瓶被摔在了地上,李懌猶自不解氣,下面跪坐的柳順汀、樸元宗、柳子光等人垂首不語。

“殿下何故如此生氣?”柳洵帶著滿身酒氣,笑著走了進來。李懌一見他這樣子心中的火氣燒得更旺,冷笑道:“何必明知故問,柳大人向著明使奴顏婢膝可還歡暢?”柳洵不以為意,道:“老臣正要向殿下道賀。”

“道賀寡人今向人叩頭受辱麼?”李懌大聲喝道。柳洵靜靜說道:“臣道賀殿下將受大明冊封為朝鮮國王。”

“噢?”不止李懌,其他人也來了興致,畢竟沒有大明冊封,老這麼沒名沒分的,這些人心裡也是沒底。

“據天使酒醉透消息,此番是受了旨意前來冊封,只待人齊便可頒詔,只是今詔時燕山君未曾面,使禮節又多有不周之處,那丁壽少年心,驟得高位,覺得受人輕視,便將此事拖了下來,著實不知輕重。”柳洵緩緩說道,順帶拿言語點撥一下這位少年大王。李懌絲毫沒聽出來柳洵的良苦用心。

只是沉浸在封王的喜悅之中,倒是樸元宗開口問道:“既然李繼福請封的使命已然完成,為何不隨同回返,且連個消息也不傳回來。”柳洵面,猶豫番才道:“此事來龍去脈明使倒是酒醉取笑時說起,李繼福使團人員私出驛館與明商互市,貪婪尤甚,惹怒天朝,被錦衣衛拘束於會同館內,以儆效尤。”眾人恍然大悟,朝貢大明是個肥差,使團成員都夾雜大量私貨,且明朝方物在朝鮮兩班的明粉中供不應求,只要帶回朝鮮便是穩賺不賠,一進一出獲利頗豐,明廷也知道這事,一般在會同館安排三天時間讓京師各牙行入館互市。

不過買賣這事有人壟斷了肯定另一方賺得就少,所以常有使團成員偷溜出去自行貿易,這次估計做的過了火,直接給看起來了,李懌臉上一陣青白,恨恨道:“祖宗見寵於中華之美掃地矣,今後國中除書籍醫藥外用大明之物。”這事豈是你能得了的,幾位李朝重臣互相對視了一眼,都不說話,以他們的身份誰不能從大明淘換來東西,了更好,手中的唐物價格只會更高。

武靈府院君、五軍都總管柳子光卻開口提及另一件事:“以燕山君之情乖戾,頒詔之時難保不會生出事來,卻如何是好?”朝鮮君臣倒口涼氣,這倒是真的,以燕山君李忄隆的格真能幹出臨場喊冤的戲碼,到時可就難以收場了。

李懌快步來回踱了幾圈,惱道:“當寡人便說燕山君四子皆年幼勢孤,存之何妨,你們偏要及早處置,若聽寡人之言,今怎會連要挾李忄隆的手段都沒有。”你小子屬瘋狗的,逮誰咬誰,幾位功臣心中腹誹,你才篡位,燕山君餘黨又沒及時清理,那四個小子落在有心人手裡便是大義名分,變生肘腋轉眼事耳,我們揹著罵名把人給收拾了。你又秋後算賬,乾的是人事麼。

“王兒休得無理。”隨著話音,一個盛裝美婦從後殿屏風處走出。李懌見了來人躬身行禮,道:“兒臣見過母妃。”

“臣等拜見大妃娘娘。”朝鮮眾臣以額觸地,恭敬行禮。

來人正是朝鮮成宗的王妃,李懌生母,慈順大妃尹昌年,眾大臣可以哄著李懌當逗孩子玩,卻不敢對這女人有半分輕視,成宗當年後宮佳麗如雲,李忄隆生母尹氏獨寵後宮,也難逃被廢賜死的下場,最終接替尹氏被封為王妃的正是這位尹昌年。

而在其中爭風吃醋挑事的兩位貴人鄭氏和嚴氏連同所生之子在李忄隆即位後被殺個乾淨,她卻一路水漲船高,先上“慈順”尊號,又加“和惠”二字,榮寵至極時又在暗中勾連朝中重臣,一出手便廢黜李忄隆,扶其子李懌繼位,權術手腕可見一斑。

慈順大妃對著李懌語重心長道:“眾臣深謀遠慮,當處置燕山君諸子大義當先,王兒怎能以前事咎責眾卿,還不快向眾臣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