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心頭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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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姓書生腦子轉得飛快,猛然想起江湖傳說中的一號人物,脫口而出:“無為老祖!”***“幾十年了,不想尚有人曉得老朽賤號。”羅老兒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難掩幾分落寞悵惘,儘管只是心中猜疑。
但見對方坦然應承,三人還是相顧大駭,劉姓青年連呼痛聲都已忘記,面煞白地捧著手腕,怔怔不知如何是好。
“晚輩三人年少無知,今夜多有冒犯,還請前輩大人大量,放我等一條生路。”這老怪物年歲高,來頭大,自家長輩是肯定攀不上情了,陳姓書生唯有指望這老傢伙年事已高,殺心淡薄,僥倖逃過今夜之劫。
“這把老骨頭被人打遭人罵,早習以為常,算不得什麼冒犯…”羅老兒淡淡道。未等三人中大石落下,羅老兒話鋒一轉,淡漠道:“但你等三人濫殺無辜,多行不義,如不嚴懲,世間天道公理何在!”
“快逃!”對方語含殺機,陳姓書生亡魂大冒,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足尖蹬地,箭一般率先飛竄而出。劉姓青年不顧傷痛掙扎而起,與持劍同伴同向密林深處疾行奔去。眼見三人遠竄,羅老兒不言不動。
只是呆立仰望頭頂淡月疏星,彷彿入定一般,此時輕雲蔽月,林中光線晦暗,只消投入林中陰影處,行蹤再難尋覓,陳姓書生望著近在咫尺的幢幢樹羽,心頭狂喜,足下猛地加勁,便要閃身隱入樹叢。
餘下二人與他相隔不遠,眼見俱要一同逃出生天,忽聞身後一聲長嘯響起,嘯聲宏亮綿長如龍鳳鳴,卻並無絲毫肅殺之氣,三人聞聽之下卻內力消散,一口真氣無論如何再也提不起來,晃晃悠悠好似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又勉強前行幾步,再也支撐不住“撲通”
“撲通”接連撲倒,昏不醒。羅老兒仍未停口,嘯聲綿綿延延似無斷絕,引得山林中迴音處處,空中雲收霧散,明月高懸,照得林間曠野如同白晝。
羅老兒身披月華,佇立天地之間,似乎終將中鬱結一吐而盡,自失一笑“逃?紅塵羅網,何處不是藩籬,若是能逃,老朽我自先遁去,何用你們…”俯身查驗了昏不醒的海蘭一番,羅老兒運指如飛,連點了她身上幾處道,隨即振袖而起,向林邊三人行去。
“攔路行劫,各憑本事,不是殺人,便是被殺,既然你幾個後生小子時運不濟,撞在我老人家手中,老朽便打發你等早入輪迴。”羅老兒唸叨幾句廢話,抬手便要震斷三人心脈,忽聽一聲大叫:“手下留情!”隨後只見一道灰身影在樹梢之間起伏縱躍,疾馳而來。聲音略有耳,羅老兒也好奇來者何人,是以並不著急出手,只是靜待來者,好在來人輕功甚佳,並不需他久等,七八個起落人已趕至近前。
來者是一灰袍漢子,身形瘦削,濃眉斜飛,臉上黑黝黝的貌不驚人,只是一雙眼睛炯炯閃光,顯然內力修為深厚。
“是你?”看清來人相貌,羅老兒微微訝異。
“大行分堂堂主張茂,拜見聖教應劫左使。”漢子躬身下拜。羅老兒怫然不悅,白眉皺起道:“老朽已非白蓮教中人,這個稱呼你休要再提。”
“左使說笑,您老在教中德高望…”張茂還想再說。
“你若還想攀談,便管住自己的嘴。”羅老兒不客氣地一甩袖子,顯然動了真怒。張茂一時語噎,訕訕道:“那…屬下又該如何稱呼您老?”
“老傢伙,羅老頭,或者直呼我名羅夢鴻,甚至稱兄道弟皆可,隨心所,百無忌,只要莫再與白蓮教扯上丁點兒關係。”羅老兒道。張茂嘴角輕,這位爺在教中輩分甚高,連教主都不敢直呼其名,他哪敢這般放肆,思來想去,糾結道:“既如此,晚輩藉著大智堂羅兄弟的面子,斗膽稱您一聲叔父,如何?”羅老兒點點頭,表示認可,張茂暗鬆口氣,思忖聖教這應劫救世二位尊者,皆是脾氣和本事一樣出奇怪異,右使不老神仙李鉞身為教主嫡親叔父,本應親身輔佐教務,卻多年不入教門一步。
甚至教主對這位叔父也諱莫如深,閉口不談,教中知其下落者不過三五人。左使羅夢鴻武功登峰造極,江湖中名列八聖,成名數十年,在教中身份尊崇,偏偏破門出教,實為教中醜事。
儘管教主已傳諭宣稱其為叛逆,教中上下可共誅之,但今真個見到…張茂覺得此時還是多套套情才是正理。
“羅叔父,屬下…咳咳,晚輩斗膽向您討個人情,將這三人於屬…晚輩。”張茂一時還改不過口來,只有躬身再拜請託。
“怎麼,你與這三個強人是一路的?”羅夢鴻眼神一凝,張茂不由心頭一跳“不,只是晚輩與這三人的長輩有些往,故有此請。”張茂一指地上陳姓書生與持劍青年“毒書生陳翰,雨散星離寧龐,這二人是河北好漢九轉回雁刀劉惠的義子,劉兄弟膝下空虛,對這兩名義子甚是疼愛…”
“至於此人…”張茂指向劉姓高大青年“名喚劉仲淮,其父是冀州雙雄之一的劉寵,劉寵劉宸兄弟二人僅此一脈單傳,若是命殞…”
“老夫從未聽過什麼冀州雙雄,只聞北直隸境內有劉六劉七兩個劉姓大盜,自稱雙兇,心狠手辣,殺人盈野,北地響馬多畏其名,”羅夢鴻斜睨張茂,冷笑道:“至於那個什麼九轉回雁刀。可是河北大盜劉三?”羅左使早已不在教中,怎地耳目還這般靈便,張茂被人一語道破,面尷尬,支支吾吾道:“屬…晚輩並非有意欺瞞,實在是那三人對聖教大業有利,亟需拉攏…”羅夢鴻不耐打斷,譏嘲道:“白蓮教如今連這些打家劫舍之徒都收為羽翼,還真是泥沙俱下,飢不擇食!”張茂訕訕解釋:“還不是為了聖教大業…”
“什麼大業,整裡導著教眾燒香磕頭,唸經誦佛,吃齋上供,坐功習武,哄得財物,照著公侯伯一干貴人疏通關節,引眾生受苦,再將之趕上殺場,白蓮教如今早已淪為教宗,久之必將永下無間,不得翻身!”這老兒果真是大逆不道,難怪不容於教,張茂心頭暗罵,面上卻強笑道:“晚輩年輕識淺,對叔父當年與教中反目之事不甚了了,風聞您老只是與教中某些理念不合,才憤而出走,其實聖教教義傳承數百年,皆是如此,您又何必…”
“那便是白蓮教義錯了幾百年,此道絕非救世之法。”
“那依叔父之見,何為救世之道?”
“白蓮修行只重外在之相,豈不知所有相皆是虛妄,唯有自修自持,不住齋,不住戒,逢世救劫,因時變遷,無慾無為,明心見,方可天人合一,魂歸真空家鄉。”羅夢鴻雙手合十,虔心切切。
“無慾無為?”不想這位聖教尊者竟有如此幼稚想法,張茂失笑道:“若只在家修行,難道這錦繡江山,花花世界,朱明皇帝會拱手相讓不成?”
“為何非要謀取這江山社稷?”羅夢鴻反詰。
張茂一愣“這大明江山本就是我白蓮聖教的,元末之時若非聖教振臂高呼,群雄並起,共尊明王,他朱元璋一個託缽遊僧如何能有機龍登九五,問鼎天下!
功成之不知念聖教恩德,反謀害先韓教主,將白蓮彌勒盡數貶為異端,如此深仇大恨豈能不報!”
“當年是非對錯且不去論,今大明百姓不說生活富足,卻也安居樂業,難道非要計較百年舊事,重燃天下烽火,引得百姓遭難,黎民受苦不成?!”張茂沉思一番,斷然道:“建真空家鄉,達成聖教偉業,些許犧牲也是無奈之舉。”羅夢鴻一聲冷笑“不想這些年來,你們仍是執不悟。”
“聖教重任在肩,縱是篳路藍縷,亦要啟創佛國大業。”張茂深深一拜“只請叔父成全。”
“篳路藍縷的怕是隻有那萬千教眾吧,”羅夢鴻譏嘲一句,瞥向地上三人“這三人濫殺無辜,留在世上也是禍害,羅某便替明尊超度了他們,也算為佟家叔侄了結孽緣。”
“且慢!”張茂急忙出聲阻止“佟家商隊內還有人生還,我可用他們換下這三人命。”
“哦?”羅夢鴻微微訝異“響馬盜犯案竟還留了活口?”
“此番探得消息,佟家商隊內夾帶了一批紅貨,我等翻遍貨物遍尋不到,故將那些首腦人物押解別處拷問,適才晚輩聽得左使…叔父的披雲嘯,曉得此間出了差池,這才急忙趕來…”張茂急聲解釋“也是您老功力高深,披雲嘯聲凝而不散,並未殃及旁人,否則那幾人還真未必得過。”羅夢鴻不理他這一番恭維,只把眼皮一抬,半睜半閉的老眼中頓時出兩道光“你果然還是做了剪徑賊寇?”張茂面紅耳赤,垂首不敢看人,硬著頭皮道:“佟家叔侄連著商隊幾個管事俱都平安無事,只要叔父手下容情,晚輩定當連人帶貨一併歸還。”
“否則呢?”羅夢鴻冷冷道。張茂暗道這幾個小崽子萬不能出事,否則莫說籠絡河北眾盜,怕是屆時那幫響馬還會與大行堂火併,狠狠心,咬緊牙關道:“若是羅叔父不肯通融,少不得要讓商隊的人與這三人陪葬。”
“你要挾老夫?”
“晚輩不敢,這幾人關係聖教大業,晚輩不得已行此無禮之舉,唯有聽憑長輩發落。”張茂撲通跪倒,一動不動,似已聽天由命,殺剮由人。
“你當老夫沒有安然無恙救人的本事?”羅夢鴻緩步近。
“不敢,只是身膺重任,羅叔父若不開恩,晚輩只有以死謝罪,想來縱是羅兄弟在此,亦是一般作為。”阿彌陀佛,明尊保佑,只求羅老兒看在舊情分上,網開一面,否則張某人今真要歸位了,張茂眼睜睜看著那雙快磨破腳趾的破舊芒鞋走到眼皮子下,心頭狂跳,不由默默禱唸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