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其間已然有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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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丁壽令下得急,錦衣校尉們哪裡還容得曹大人慢慢醒酒,三下五除二給他套上件衣服,左右一邊一個夾起來就往外走,有人攔阻問起只說是遵從衛帥吩咐請都堂過去坐坐,他們說的也是實情,可聽得人就不覺得是一回事了。
哪有這般請人的,莫不是丁壽拾掇完寧夏巡撫,又要對陝西巡撫下手了,連曹元自己都被這陣勢得發懵,酒都被嚇醒了,一路上反覆琢磨自己哪裡得罪了丁壽或是他背後的哪尊大神。
進了錦衣衛衙門,再看丁壽麵不善,曹元不詳預更加強烈,能率先開言問候,已是鼓起了莫大勇氣,至於出口的聲音微微發顫,那已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所幸丁壽也沒心思探究曹元聲線變化,直接開門見山:“都堂,才總制如今到了何處?”
“啊?!”一聽不是自己的事,曹元略意外。
“啊什麼,我問你才總制的搗巢輕騎到了哪裡?”丁壽拍案吼道。
“上次得到消息是過了羱羊泉,如今應是在大沙窩,速度快些或許已在柳條川功成身退。”對方言語無禮,曹元也未敢計較,如實回話。
丁壽臉更加難看“曹雄的接應大軍呢?相距多遠?”
“十幾裡…或許幾十裡,當不會有太遠路程。”曹元也不確定。
丁壽更加煩躁“馬上傳訊曹雄,速速會合才部堂,回師花馬營。”
“才部堂志在搗巢,事若未竟怕不會輕易折返。”事不關己,曹元立即恢復了朝廷大員的從容鎮定,你當大軍出是小孩子過家家呢,來去隨意,再說他才汝慄也不會聽我曹以貞的。
“就怕事情成不得啦!”丁壽搶步竄到曹元面前,急吼道:“錦衣衛傳來密訊,韃子在沙窩預有埋伏。”
“這…這怎會…”曹元聞訊失措,張皇道:“部堂出兵前再三確認,韃虜主力已東侵宣大,如何還有兵力設伏,哪裡的消息?會不會有誤?”見丁壽麵沉似水,曹元也覺自己這話問得多餘,才寬孤懸外,軍情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也不可輕忽,訕訕道:“只是大軍出,行蹤不定,前次得到消息還在羱羊泉,如今何處還不可知啊。”曹元說的也是實情,即便是錦衣衛隨軍,他們的信鴿也只能飛回馴養之地,無法聯繫到途中行軍,丁壽略一思忖,沉聲道:“馬上派邊軍夜不收,分路出,務必儘快將消息送到曹雄軍中。”曹元捋須頷首“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
“那還不快去!”丁壽抬眼見杵在那裡裝深沉的曹元,氣不打一處來,猛拍了一下桌子。曹元冷不丁被嚇了一哆嗦,略一拱手,立即三步並兩步向外奔去。
“慢著。”
“緹帥還有何吩咐?”曹元自己都覺得這個巡撫當得窩囊。
“告訴曹雄,接不回才部堂,他的總兵官也不要做了。”丁壽冷聲道,楊一清這些舊部沒一個讓他省心的,只能重錘敲響鼓,上一了。
曹元面一變,見丁壽目光陰冷,連忙點頭應聲,逃也似的跑回去安排佈置。
“第一次啊,希望錦衣衛的消息是假的…”跌坐椅上,丁壽扶額苦笑,再度展開了掌心標有錦衣衛暗記的紙團,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沙窩有伏,大軍危矣!暗探隨風。***朔風呼嘯,大雪漫天。
皚皚白雪早被鮮血染紅,滾滾黃沙也已被人馬屍體掩蓋,刀槍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雙方將士爭殺嘶喊在風聲中顯得暗啞低沉,聽來淒厲非常。
一座孤零零的沙丘,明軍大纛在寒風中獵獵飛舞,帥旗下三邊總制才寬端坐在一副空馬鞍上,鐵甲上覆了厚厚一層白雪,花白鬍須冰霜微掛,他仍如岩石般巋然不動,冷眼觀察周邊戰事。
鋪天蓋地的草原胡騎遍佈在沙丘四周,隊伍雖散不亂,馬上騎士俱是皮甲氈帽,剽悍輕捷,大呼小叫如狼群般向沙丘不斷衝擊。
明軍則以隨軍馱馬輜重為壁壘,背靠沙丘下馬結陣,近丈長的騎槍分為三重攢簇向外,好似刺蝟般讓胡騎無從下嘴,陣內更有軍士不斷張弓放箭,居高臨下向韃子騎軍投出一波波箭雨。
韃騎張開兩翼,無數騎士手挽騎弓,策馬奔馳中嫻地從馬鞍兩側箭袋中取出重箭,搭弓認弦,壓制明軍手。
眼看兩軍相距漸近,明軍陣前突然亮起一片紅光,伴隨著濃濃硝煙的是連續不絕的震天爆響,胡騎還未衝近陣前,前鋒便被明軍三眼銃轟得人仰馬翻,人馬倒地,捲起大片黃沙。
後隊騎士毫無懼意,反而發心底兇,仍舊義無反顧朝前蜂擁,連連催動坐騎向嚴陣以待的明軍槍陣頭撞去。
戰多年,這些草原胡騎也知明軍火器底細,威力強大不假,可裝填緩慢也是真,只要捨得死人,自能闖出一條道路,可惜他們卻忘了。
今面對的並非昔常用火器列陣的明軍步兵,而是下馬作戰的銳邊騎。明軍邊騎尤擅軟弓長箭,便是在馬背上也可在顛簸運動中使用軟弓輕鬆瞄準騎。
此時下馬而戰,開弓更加迅速,數百張弓弦不斷從滿月和半圓往復變化,羽箭如飛蝗般向胡騎去,配有五寸餘箭鋌的明軍長箭,毫不費力地穿透韃子皮甲,帶走一條條鮮活生命。
後陣之中,號角聲連連響起,不理前軍傷亡,只是不斷催促向前,衝鋒的蒙古騎士此時也發了狠,紛紛拋了弓箭,緊緊握住手中兵刃。
只是躍馬向前,和漢蠻以矛對矛,以刀換刀,搏個生死分曉。在付出慘重代價後,胡騎終於狠狠撞入了槍陣,在一片人喊馬嘶的嘈雜聲中,混雜著刀槍入的悶響,雙方兵士慘叫怒吼著以命換命,紛紛倒地,憑著衝鋒積攢的馬力不斷衝擊,明軍防線漸漸不支鬆動。
安然端坐的才寬終於動了,扭頭向身旁中軍旗牌官點了點頭,中軍高高舉起令旗,連續揮舞了數圈。
明軍側翼隨著令旗揮動,分開一道陣門,一二百名騎兵由陣中奔出,清一的西番駿馬,足輕體健,馬上騎士無一不是壯大漢,手中揮舞著雪亮長刀,向蝟集在陣前的韃騎衝來。
沙丘不大,一次可投入攻擊的兵力不過千餘,正在衝擊步軍防線的蒙古兵士大部分蝟集陣前,脫身不得。
這時明軍衝至,再想撥馬擊已然不及,只有少數還未投入戰鬥的胡騎強撥馬頭,回身敵。見此情景,蒙古後軍同樣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大隊騎軍從各陣中湧出,紛紛朝這裡打馬增援,南蠻龜縮在沙丘上也就罷了。
而今竟想出陣與草原勇士野戰,既然想要尋死,那便成全了他們。邊騎銳所恃者除了軟弓長箭,尚有快馬輕刀,明亮如水的刀鋒輕薄如紙,在快馬疾馳中靈活飛舞,瞅準在韃騎身上輕輕一抹,瞬間便是一道血霧噴出,只一個短暫鋒,還未提起馬速的韃騎便有數十人哀嚎落馬。
衝破阻礙的邊軍騎兵一步未停,直衝糾結陣前的蒙人隊伍,進攻中膠著的韃兵胡騎回身不及,瞬間被殺得七零八落,大呼小叫著掉頭後撤,馬匹已折在陣前的騎士,也是拼著命四散奔逃,運氣不好的成了陣中箭手的活動靶子,掛著背後箭支埋首在黃沙積雪之中。
待後軍韃騎趕到陣前,這支邊軍騎早已迴歸本陣,接他們的又是重新整隊已畢的明軍槍林,胡騎無奈之下只得搶了同伴屍體,恨恨退卻。眼見韃子被殺退,明軍將士同聲大呼,呼聲撼天,震得漫天飛舞的雪花都為之一滯。
***周尚文快步登上沙丘,叉手一禮“稟軍門,韃兵又被殺退,我軍傷亡也是不小。”才寬默然點頭。
“軍門,末將有一言不知當講否?”周尚文躊躇不決,心中煩躁,順手摘了兜鍪,雖處風雪之中,他頭頂上還是冒著騰騰白氣。
“有甚話等穿戴好再說,”才寬瞥了周尚文一眼,淡淡道:“周將軍知軍伍,便是不為軍中儀容,也要小心”卸甲風“才是。”
“謝軍門提醒。”周尚文訕訕將兜鍪重新戴上。
猶豫不決道:“末將還是想請軍門三思,儘早突圍。”
“哦?”才寬眼皮微抬,不置可否。既然已經開口了,周尚文索說清楚:“韃子伏兵驟然四出,軍門身處重圍,急切間下令退守沙丘,結陣自保,雖是應變得宜,可也身陷險地,如今韃子層層圍困,我軍孤立無援,縱然能擊退他一次兩次,甚或十次八次,總有力竭之時,不如趁如今人馬尚有餘力時,拼死突圍,尚有一線生機。”才寬面容如古井無波,半晌不語,周尚文心中惴惴。
“走得脫麼?”才寬突然道。
“能!”周尚文興奮道“軍中士卒多受軍門恩遇,甘願效死殿後,申居敬等中軍夜不收皆是敢死能戰之輩,吾等誓死護得軍門周全。”
“老夫是說他們…”順著才寬目光望去,沙丘下靜躺著許多陣亡將士的屍身,還有不絕如縷的傷者呻陣陣傳來。
周尚文神一黯,這些人也是他的袍澤手足,如何割捨得下,可情勢如此,又能如何,艱難道:“逝者已矣,軍門…”
“老夫急功近利,一念之差,以至多少陝西健兒埋骨黃沙,如今有何面目捨棄他們,更遑論為我捨命斷後…”才寬淒涼一笑“若真如此苟且得生,老夫無顏立足朝堂,更無臉面見三秦父老!”
“軍門…”周尚文還要再勸。才寬揮手打斷“將軍好意心領,我軍遠未到山窮水盡之時,不說為搗巢之便軍器準備充足,便是曹總鎮接應大軍與我等首尾相顧,旦夕可達,韃子若真有膽與老夫在這裡來一次決戰,老夫求之不得,就怕他們捨不得下這個本錢,哈哈…”周尚文卻沒有才寬的樂觀,急聲道:“曹總鎮後軍若能來,早便來了,他是楊總制提拔任用,軍門卻是劉公公舉薦而起,其間已然有隙,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