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又臭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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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萬金油,可惜並沒有什麼優待,正統以前,甚至待遇還不如一般邊軍,之後雖有提升,可也忽高忽低,並不穩定,高時月糧二石,低時只有八斗,還要自給衣糧,處境也堪稱可憐。
“邊鎮各軍夜不收,出境探賊,晝伏夜行,勞苦特甚,其情可憫,當今又是秋收之時,各部套虜必來劫掠,邊事賴其甚多,老夫請緹帥分撥犒賞,每名夜不收將士賞銀一兩,以恤其私,揚報效。”丁壽大略估算,邊軍中夜不收十不居其一,充其量花費一萬多兩,這筆犒軍銀倒還出得起,看著才老頭可憐兮兮,連這點銀子都無從籌措,便順水人情應了他吧。
見丁壽點頭,才寬欣喜,又道:“另有一事,三邊戰馬窮蹙,軍備不足,懇請緹帥在陛下及劉公公處美言,請朝廷撥五萬兩專銀採購馬匹。”丁壽挖了挖耳朵“部堂,在下可能酒喝多了。
耳力不濟,您說要朝廷太僕寺再撥馬價銀?”見才寬點頭確認,丁壽失笑“西北本就牧馬之地,朝廷設有苑馬寺馬場蕃息馬匹,部堂又握有茶馬易大權,聽聞邃翁馬政也多有善果,怎會少了馬匹?”
“緹帥只知其一,戰馬難養易耗,朝廷苑馬寺官辦馬場經管不善,早已徒具虛名,且與西番易所得並非皆是可上戰陣之良馬,楊應寧一年以茶易馬所得不過五六千匹,
選之後分之各鎮衛所,聊勝於無而已。”才寬苦笑“是以勞煩緹帥,將西北軍馬窘狀陳情朝廷,以解燃眉。”
“部堂的難處恐怕不止於此吧…”在才寬詫異的目光中,丁壽將準備好的那份公文取了出來。
“劉公公若是拿著這個東西問我,丁某的陳情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看完公文的才寬並沒有慌張失措或驚怒集的表現,隨手將公文扔在案旁。
“部堂知道這事?”
“原本不知,可也並不意外。”著丁壽的目光,才寬笑得雲淡風輕“緹帥總該曉得老夫為何急需太僕寺撥銀了吧?”
“固原、寧夏等處挪用侵佔馬價銀,我再請朝廷撥銀添這個無底麼?只怕是慾壑難填。”丁壽冷笑。
“老夫知曉他們有罪,可又不能深究,地方州府還要靠他們籌措軍糧,衛所諸官要靠他們領兵禦敵,還要依仗巡撫大員從中調度,誰也不可輕動…”才寬揚起那份公文“這裡面將寧夏各衛一網打盡,套賊此時過河入寇,誰來抵擋!”
“朝廷在整飭吏治,部堂也是劉公提拔,信不過他的手腕魄力?”丁壽厲聲道。
“劉公公是明白人,更不會因小失大,你道這邊牆為何不修了?”丁壽茫然搖頭。才寬伸出四手指,悽然長笑“四個月,糴買口糧已費官帑銀十餘萬兩,又助以戶役銀十六萬兩,近三十萬兩銀子才換來這四十里邊牆,如果三百里邊牆、六百里塹壕修築下去,要花費多少銀子?這才是真正的無底
吶!”
“便由得他們逍遙法外?”丁壽恨聲問道。
“總要捱到冬天…”才寬喃喃道:“老夫能做的,是讓朝廷撥銀多一點,地方文武們少剋扣一點,多幾分銀子花到邊事上,至於落個嚴苛之名,呵呵,由它去吧…”才寬痛飲不止。
“只靠邊牆防禦,任敵來去,真是處處受制!”丁壽憤憤拍案。
“虜騎如風,除非能同王襄般,輕騎搗巢,將韃子狠狠打疼,痛得他們不敢再居河套之地…”才寬晃晃腦袋,苦笑道:“可惜馬踏賀蘭的襄
公不在人世了,呵呵…”
“部堂,今你我不醉不休。”丁壽鬱悶難解,唯有借酒澆愁。
“好,老夫奉陪到底。”才寬欣然舉杯。
燭盡燈滅,一老一少二人伏案酣睡。
“部堂,出夜不收有軍情急報。”天近破曉,一名中軍小校走進大帳,貼著才寬耳朵低聲道。
才寬霍地抬頭,雙目神光炯炯,無絲毫醉態。望了旁邊几案上伏臥的丁壽一眼,才寬一擺手“出去說。”二人掀帳而出,趴在几案上的丁壽眯瞪著惺忪醉眼,同樣也豎起了耳朵:“套虜蒙郭勒津部首領火篩近期似有異動…”***“火篩,韃靼蒙郭勒津部酋長,執掌右翼三萬戶之土默特萬戶,因居於徹庫特,而被稱為‘徹庫特之火篩塔布囊’。”
“塔布囊?”丁壽打斷才寬的介紹。
“塔布囊代指駙馬,指與蒙元成吉思汗後裔結姻親者,韃靼小王子滿都魯與其哈屯滿都海生有兩女,長女博羅克沁嫁與太師癿加思蘭,火篩尚其次女伊克錫,故有塔布囊之名。”才寬解釋道。
“那個什麼小王子不是叫巴圖孟克麼?”丁壽對這位沒事就到宣府老家搶上一把的蒙古大汗記憶猶新。
“巴圖孟克是現任蒙古汗王,論輩分是滿都魯的曾侄孫,滿都魯死後無嗣,其滿都海系土默特部綽羅斯拜特穆爾丞相之女,握有實權,滿都魯死後韃靼無主,年過三旬的滿都海拒絕成吉思汗胞弟哈撒爾後裔的科爾沁部首領烏訥博羅特求親,適與時年七歲的所謂黃金家族之後巴圖孟克…”
“曾叔祖母嫁給了自己的曾侄孫,中間隔了幾輩,還差著二十多歲,這位滿都海夫人還真是女中豪傑呀!”丁壽嗤的一笑,言情曖昧。才寬好似沒聽出丁壽的話外之音,頷首道:“緹帥所言不錯,這滿都海確是巾幗不讓鬚眉,她幫助婚後的巴圖孟克取得汗位後,親掌國政,以皮囊載夫率軍出征,帶弓箭,衝鋒陷陣,征服了殺元裔幾盡的瓦剌蒙古,迫其西遷,強令瓦剌房舍不許稱作殿宇,冠纓不得高過四指,在家許跪不許坐,吃
時只可用牙撕咬而不能用刀…”丁壽扒拉下案几上昨夜吃剩的冷
殘羹,想象那些瓦剌人捧著烤
生啃的畫面,不覺有些牙疼“瓦剌人能同意這城下之盟?”
“除懇請恩免吃不許用刀這項外,其餘全部答應,隨後滿都海會同察哈爾和蒙郭勒津兩部大軍,除掉了長期對汗廷構成隱患的亦思馬因等權臣,威壓各部,一統草原。”
“這火篩對這位岳母大人還真孝順…誒,不對,從火篩的老婆伊克錫算來,他是這巴圖孟克的姑爺爺,同時還是這位小王子的便宜女婿,那他豈不成了自己的太爺爺,什麼亂七八糟的!”丁壽掰著手指頭也沒捋清楚這家人的關係。
“緹帥莫要小瞧了他,‘火篩’在番語中為卓越之意,其人驍勇善戰,勇武絕倫,東至遼東,西至賀蘭,萬里馳騁,弘治九年殘宣大延綏諸境,十一年被王襄破於賀蘭山後,轉年擁眾攻入大同、寧夏境,參將秦恭、副總兵馬升因逗留不進論死,平江伯陳銳、侍郎許進督師無功,遭劾去位,弘治十三年率部駐牧河套,成朝廷大患。”聽才寬說得鄭重,丁壽也端正了幾分“如今雖知土默特各部兵馬異動,卻不知火篩意向何處,部堂可有應對之策?”才寬冷笑“養兵千
用在一朝,皇明威制四夷,陝西屯四鎮強兵,巖岨封守,何不能控遏北虜!”
“緹帥請看。”才寬掀開身後帳幕,出一張巨大的陝西戍守圖,一個個墩堡城寨清晰標註。
“延綏地處高原,北連大漠,有餘子俊所修邊牆,墩堡相望,在東部神木、榆林、靖邊等地重兵防禦,可封堵套虜南下之路。”
“寧夏西部倚賀蘭山為屏,鎮遠關為防守之要。甘肅北為大漠瀚海,又有嘉峪雄關鎖鑰,可保無虞。”丁壽目光隨著才寬在地圖上的指點遊走,覺察到似乎哪裡存在漏
“部堂,東西二路皆有應對,中路又該如何?”才寬點頭讚道:“緹帥機
,自虜據套以來,河東三百里間,更為敵衝,虜窺平、固,則犯花馬池之東。
若入靈州等處,則清水營一帶,必是其徑。”
“正值秋糧收割之季,邊牆之內來往運糧車馬經久不息,韃子一旦突破邊牆墩臺,西可入寧夏腹心,向南經由靈州、清水等營,沿黃河一路可直取固原,蕭關古道若失,關中危矣!”丁壽狠狠一拍地圖。
“正是如此,可韃子騎兵若想順利西進攻略固原,必須拔除你我所在之地…”才寬嘴角微揚,有成竹。
“花馬池?”丁壽道。才寬點頭“花馬池為關中要衝、寧夏肘腋,只要堅守花馬池,則固原自可無虞。”
“老夫意選延寧二鎮勁兵按伏定邊、花馬池東西兩翼,以為外邊,再選固原鎮
兵六支,伏於下馬關兩側,是為內邊,韃虜分兵抄掠,我自內外相維,以御來犯之敵。”
“妙,借山川之地形阻敵,以掎角之兵勢御虜,部堂高見。”丁壽撫掌稱讚。才寬捋須一笑,轉身喝令:“來人!”帳外中軍旗牌官進帳領命。
“傳令平、鞏、環、慶各府州縣,衛所官軍嚴加防範,延綏、定邊、寧夏等地邊牆屯堡墩臺限期修葺完整,盤檢花馬池、興武、清水營直抵靈州一帶驛站儲存糧秣,隨時供給軍需運轉。”旗牌官才領命退下,又一小校快步而入“稟軍門,吏科給事中安奎來訪。”***寧夏城,巡撫衙門。右僉都御史巡撫劉憲捧著一個成窯五彩蓋鍾,靠在椅上細細品茗。寧夏管糧僉事賈時低眉垂目坐在下首,一聲不吭。
“賈時…”劉憲率先打破了沉寂“大沙井驛那批糧秣怎麼回事?”
“驛站看管不力,致使糧草浥爛成灰…”
“放!”劉巡撫將蓋鍾往身旁桌子上一摔,不顧斯文地爆出一句
口“黴爛和燒燬是一回事麼?你糊
傻子呢!”
“大人,若連咱們自己都不信了,旁人還能信麼?”賈時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反正驛站上報是浥爛,咱們就當作是浥爛…”
“你覺得安奎是那麼好打發的麼?”劉憲冷哼一聲“那小子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正德元年內閣三公俱在任時,他便不合時宜地提出什麼中外冗員奔競成風、賄賂未已等等有悖新朝氣象的劾奏,被奪俸遭斥仍不知悔改,藉著此番查核邊儲,還不知要搞出多少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