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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民婦自到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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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音是楊宏圖楊相公吧,小老兒本就是個瞎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恕罪恕罪。”楊宏圖仔細一瞧,牆角處蜷縮的白髮老者相貌枯槁,落拓不堪,稀疏的山羊鬍子上沾滿土灰,混濁的老眼內只見灰眼白,一身漿洗髮白還摞著補丁的青布衣衫,懷中還抱著一把油膩膩的胡琴,捂著腿哼哼唧唧個不停。

“原來是你這老瞎子,這麼晚了還不回去,在街邊什麼屍?”這老者在洪縣大街上賣唱,也不知多少年了,楊宏圖對他並不陌生。

“生意不好,今飯轍還沒個著落,與其回去餓肚子,不如碰碰運氣,沒準兒還能遇見個聽曲的。”盲老兒臉上突然泛起幾絲諂笑“楊相公,您照顧下生意如何?”

“大爺沒空。”楊宏圖舉步要走。

“楊相公,您這幾都沒回家了,還能有什麼急事?”楊宏圖停了腳步,上下打量盲老兒一番“哪個說的?”

“還用人說麼,小老兒平走街串巷,楊相公素來是個大方人,自然少不得常到您門前去討生活,聽街坊鄰里說,您這鐵將軍把門可不止一了。”

“沒想到今在方大官人的宅門前碰了面,”盲老兒笑容裡帶著幾分狡詐“如此緣分,不該是小老兒的生意到了,相公您說呢?”一把銅錢拋到了地上,楊宏圖冷冷說道:“老瞎子,話不可以亂說,亂說話會丟命的。”

“楊相公您放心,飽吹餓唱,小老兒只有在餓肚子的時候才會胡亂編詞唱上幾句,吃飽的時候絕不會亂說話。”盲老兒在地上摸索著尋找一枚枚銅錢,一臉市儈。楊宏圖有事在身,也不廢話,冷哼一聲,扭頭便走。***玉堂一早,開衙升堂。

周遭牆壁掛滿各刑具,一側桶內用涼水浸著大大小小的竹蔑藤條,兩旁衙役排列整齊,雙手扶定了朱黑兩的水火站立兩廂,明鏡高懸匾額之下,洪縣知縣王貴與巡按王廷相頭戴紗帽,身穿官服,正襟危坐於公案之後。

聽聞是再審城中大戶方大官人的命案,衙外廊廡下早擠滿了觀審的百姓,一個個頭接耳,竊竊私語。

“聽說兇犯是方大官人從京城勾欄中買回的名,樣貌人得很。”

“那可不,你老哥前番是沒見到,那小娘們長得…嘖嘖,別提多水靈了。

兄弟我上次在堂上遠遠見了一回,回去就睡不好覺了,這方大官人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啊。”聽得衙前不堪入耳的嘈雜聲,王廷相面上浮起一層慍,狠狠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帶人犯。”

“威…武…”兩班衙役將水火重重一頓,齊喝堂威,官法威嚴之下,七嘴八舌的路人百姓們都識趣地閉上了嘴巴。在二名差役押解下,一名身穿紅囚衣的窈窕女子一步一踉蹌,慢慢地走上大堂。

雖是步履蹣跚,卻更顯得弱柳扶風,體態嬌柔,堂上堂下眾人不覺屏息噤聲,目光全部聚集到這個披枷帶鎖的女子身上。

“妾身蘇三見過大人。”蘇三當堂跪下,雖是音容憔悴,仍是語音輕柔,悅耳婉轉。

“解開鐐銬。”王廷相命道。兩個衙役聽令開鎖去鐐,蘇三手腳得了自由,輕快許多,頓首拜謝。

“蘇三,關於你謀殺親夫一案,可有別情上訴?”王廷相話聲才落,王貴緊接疾言厲道:“實話實說,若是想借機攀咬翻案,罪加一等。”

“王知縣!”王貴恫嚇人犯的舉動,引得王廷相甚為不滿。

“按臺請問案。”王貴能伸能屈,轉首對王廷相便是一派風,讓他無從發作。王廷相見蘇三低頭不語,以為她畏懼公堂威嚴,溫言道:“堂下不必慌張,實言回稟便是。”蘇三驀然抬頭,慘淡玉容間一雙如晨星般的眸子亮晶晶地凝望堂上。

“大膽,公堂之上不得放肆,來人…”王廷相擺手止住待發作的王貴,俯視堂下。快速將粉頸低垂,蘇三低聲道:“大人衣著獬豸背,敢問可是風憲官?”王廷相未想這女子僅從他官袍補子上便一眼看出自己來歷,看來此女也知法度,這卻省了不少麻煩,點頭道:“不錯,本官身為御史,有監察百官,糾劾不法之責,你無須擔憂,有話儘管說來。”

“民女冤枉!”蘇三悲呼一聲,淚水如泉湧出。

“那夜方官人來妾身房中探視,稱腹中飢餓,民女去廚房正逢丫鬟錦,備了一碗麵我端與官人,誰料官人吃麵後便腹如刀絞,不多時便氣絕身亡,第二民女便被大娘蔣氏報官,稱妾身殺害親夫,實實天大冤枉,求老爺明斷。”聽了蘇三一番哭訴,王廷相擰眉肅然道:“既如此,為何不向洪縣尊直說冤屈?”

“妾身本如實稟告,怎奈太爺一口咬定是小女子謀害親夫,並動用拶刑,十指連心,妾身不耐酷刑,只得屈打成招。”蘇三說罷,舉起被囚衣遮蓋的雙手。

只見白如蔥管的纖纖玉指上紅紫傷痕密佈,觸目驚心。

“王縣令,這是為何?”王廷相怒視一旁王貴,喝問道。

“按臺勿要聽信這犯婦脫罪狡辯,此案報呈平陽府,張府臺也無異議。”王貴及時地給自己拉了個盟友。

“妾身本想在府尊老爺前辯明冤屈,怎知平陽府並未讓民女開口,維持原判,將民女打回監牢,求大人做主!”蘇三又哀聲哭道。

“豈有此理!平陽一府六州二十八縣,便是如此審案麼?”聞聽府縣兩級正堂如此草菅人命,王廷相不拍案怒斥。王貴離座,欠身施禮道:“按院息怒,在下或有失察之處,卻斷不敢置喙同僚上官。”王廷相也覺適才一時失言,已將平陽府數十州縣囊括進去,若被有心人傳出,怕是會犯了眾怒。

“王縣臺請回座,既然犯婦改口,此案便該從長計議。”縱然心底無私,畢竟身在官場,王廷相還是緩解一下氣氛。

“聽憑按臺吩咐。”王貴面如常,心中卻是忐忑不安,再問下去難免就要涉及方家大娘蔣氏,這娘們若是口風不嚴,再將行賄之事說漏了嘴,豈非大事不好。

正在王貴心慌意亂進退兩難的時候,縣衙刑房的一名司吏悄悄走進,一番耳語,王貴頓時放下心來。

“按院,韓部堂的轎子到了衙外,你我可要迓?”韓文?他來何干?畢竟曾經的戶部掌印官。

即便致仕歸裡,仍是待遇優渥,領袖地方縉紳的頭面人物,所以王廷相儘管心中疑惑,還是與王貴出衙接。

“子衡,許久不見。”韓文哈哈笑道,看來歸寧的小子過得很滋潤,韓部堂氣保養得很好。

“有勞韓公掛念,下官公事纏身,原想息肩之後登門拜見,怎料韓公親至,請恕失禮之罪。”對這位官場前輩,王廷相素來尊敬,言語由衷。

“公事為重,何談怪罪。”韓文不以為意地擺手笑道“前老夫與朝宗年兄通信,還說及子衡聰穎練達,自履職山右,明採輿論,暗求民隱,山西民風法紀為之肅然,實為可造之材。”王廷相雙眉微攢,欠身言道:“謝韓公美言。”而今屠滽以右都御史銜掌管都察院,是王廷相的頂頭上司,他與韓文同是成化二年的同榜進士,素來厚,王廷相雖然不喜這樣的人情請託。但也不好拂了人家一片好意。

“部堂此時來的不巧,下官與王按院正在審理人犯,斗膽請您老後堂稍歇,待退堂後再恭聆教誨。”王貴突然對審案積極起來。

“無妨,老夫此來一為與子衡敘舊,再則便是想旁聽審案,這方爭也算老夫鄉里,竟然被毒婦所害,此舉悖逆倫常,敗壞民風,殊為可恨,若不將此女嚴懲,如何正國法,張綱紀!”韓文言辭鑿鑿,義正辭嚴。

“韓公,此案似有別情。”韓文張嘴便將蘇三定為兇犯,王廷相心頭微不悅。

“哦,還有變故?”韓文一臉錯愕。王貴便在一旁將方才審案之事說了一遍,韓文微哂道:“不過是犯婦一面之詞,此等勾欄女子整來送往,惑人心,慣會此等伎倆,子衡莫要偏聽偏信,中了毒婦計。”雖覺韓文過於武斷,王廷相也覺這話有幾分道理“依韓公之見呢?”

“既然被告已到,可傳苦主兩方對峙,真假自明。”韓文捋須灑然笑道。不多時,蔣氏便被傳喚上堂,跪在堂下回話。

“大老爺容稟,奴家那可憐的丈夫花了大價錢將這狠心的賤婢買了回來,還好心給她一個妾室的名分,這賤婢不知恩,反而毒死親夫,教我這孤苦婦人可如何活下去喲…”話說一半,蔣氏便哭哭啼啼個不停,花了妝容,溼了香帕。

“肅靜,公堂之上成何體統!”王廷相一拍醒木,蔣氏被嚇得止住了哭聲,卻還搭搭低聲飲泣。

見這邊問不得話,王廷相又問一邊的丫鬟道:“錦,蘇三說那碗麵是你端與她的,此話可實?”

“婢子確是給了二孃一碗麵,只因二娘子說官人夜半腹飢,卻不知好端端的一碗麵端回屋裡怎會成了有毒的,奴婢有天大膽子,也不敢謀害主家,求大老爺做主!”錦雖面帶驚懼,話說得卻還利索,不著痕跡地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王廷相翻看著手中的驗屍格目,道:“據仵作驗屍所得,方爭是被鼠藥毒殺,方家可有此物?”

“老爺明鑑,民婦自到方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會有此毒物。”蘇三急聲道。

“二孃,前幾你不是說屋內有老鼠,要我給你買了一包麼,怎地這就忘了?”錦搶聲道。

“胡說,你血口噴人!”蘇三悲憤加,疾呼道:“我若真要毒害官人,何必要在自己房中投毒,豈不是掩耳盜鈴,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