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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凱特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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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他們來了。”哈爾·莫蘭悄聲道。他總愛重複人盡皆知的事實。

“願諸神與我們同在。”她點點頭。周圍的樹林安靜下來,四下寂然之中,她可以聽見他們的聲音,距離雖遠,卻在迅速近:萬馬奔騰之聲,槍劍鎧甲擊,戰士喃喃自語,笑罵聲此起彼落。

億萬年的光陰彷彿來了又去,聲音越變越大,她聽見更多笑鬧,有人發號施令,渡溪時水花飛揚。一匹馬在哼氣。某個男人在咒罵。最後她看到他了…雖然只是一剎那,雖然只是透過林間細縫望向谷底,但她深知必是他無疑。即便是在這麼遠的距離,詹姆·蘭尼斯特爵士的身影依舊清晰可辨,他的金髮金鎧被月光染為銀白,鮮紅披風成了黑。他沒戴頭盔。

他甫一出現,便又消失,銀鎧甲再度被樹叢遮蔽。長長的隊伍跟在他身後,包括騎士、誓言騎士和自由騎手,大概佔蘭尼斯特軍騎兵總數的四分之三。

“他絕不會乖乖待在營帳裡,坐等木匠搭建攻城塔。”布林登爵士曾經保證。

“迄今為止,他已三度率騎兵出擊,追趕零散的我軍或強攻頑抗的莊園。”於是羅柏點著頭,仔細研讀他舅舅繪製的地圖。奈德教導他要悉地圖。

“你在這裡襲擊他,”他指著地圖說“帶個兩三百人就好,不要多,打著徒利家的旗幟。當他追過來時,我們會在——”他的手指向左移動一寸。

“——這裡埋伏。”

“這裡”夜幕中的一片寂靜,月光傾灑,暗影幢幢,地面鋪滿厚厚落葉,山脊密林遍佈,丘陵緩緩下降,直至河。地勢越低,矮樹叢便越見稀疏。

“這裡”他兒子騎在戰馬上,回望她最後一眼,舉劍行禮。

“這裡”梅姬·莫爾蒙奏出長而低沉的號角,自東側轟然直下,炸進河谷,通知人們詹姆的部隊已然全數進了圈套。

灰風向後一甩頭,仰天長嚎。

狼嗥之聲彷彿直直地穿透了凱特琳·史塔克,她發現自己渾身顫抖。這是一種恐怖之聲,駭人之聲,然而其中如有音律。一時之間,她竟為下方河谷裡的蘭尼斯特軍到一絲憐憫。這就是死亡之聲,她心想。

啊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對面山脊傳來大瓊恩的號聲,東西兩邊,梅利斯特家和佛雷家也吹起了復仇的喇叭。河谷的北口極窄,有如彎曲的手肘轉了方向,卡史塔克伯爵的戰號從那裡傳來,低沉渾厚,充滿哀悼之音,加入了這場黑暗的大合唱。下方溪谷裡,敵軍高聲叫喊,馬兒前腳踢揚。

奉羅柏之命藏身枝幹間的弓箭手們齊齊灑下箭雨,囈語森林用力吐出按捺多時的氣息,整個夜晚頓時充斥人馬哀嚎。她放眼四望,武士們紛紛舉起長槍,褪去用來遮掩反光的泥土和樹葉,出銳利無比的殘酷尖刃。

“臨冬城萬歲!”當箭雨再度落下,她聽見羅柏高喊。他從她身邊急馳向前,當先率領部下朝河谷俯衝。

凱特琳靜坐馬上,一動不動。哈爾·莫蘭和貼身護衛們環繞四周,而她只是靜靜等待,一如當年等待布蘭登,等待奈德,等待父親。她置身高高的山脊上,樹林幾乎完全遮蔽了下方的戰事。她的心狂亂地跳動,一下、兩下、四下,突然間,森林裡似乎只剩下她和她的護衛,餘人皆已融進無邊的綠中。

然而,當她抬眼,望向河谷對面的山脊,卻見到大瓊恩的騎兵自密林黑影后現身,排成無止無盡的長長橫隊,開始衝鋒。當他們自樹林中迸而出時,在那麼細微的心跳瞬間,凱特琳看到月光灑落槍尖,仿如千隻包裹銀焰的螢火蟲,朝山下撲去。

她眨眨眼。他們不過是人,朝山谷俯衝的戰士,要麼殺人,要麼被殺。

事後她雖不能宣稱親睹戰事,卻至少可說聽聞全程。河谷裡迴音盪,有斷折長槍的劈啪,刀劍擊的響動,以及“蘭尼斯特萬歲!”

“臨冬城萬歲!”和“徒利家萬歲!為奔城與徒利家而戰!”的吶喊。當她明白睜眼無益,便閉上雙眼,凝神諦聽。她聽見馬蹄奔波,鐵靴濺起淺水,劍劈橡木盾的鈍音,鋼鐵碰撞的摩擦,弓箭呼嘯,戰鼓雷鳴,一千匹馬同時發出驚叫。人們或高聲咒罵,或乞求饒命,或得免一死,或劫數難逃,有人得以生還,有人則命喪於此。山谷似乎會擾亂聽覺,有一次,她彷彿聽見了羅柏的聲音,清楚得好似他就站在身邊,高喊:“跟我來!跟我來!”接著她聽到了那隻冰原狼的嘶吼咆哮,利齒撕扯塊,人馬發出充滿恐懼的痛苦哀嚎。真的只有一隻狼?她難以分辨。

聲音漸漸變弱,終至平息,最後只剩狼嚎。幾縷紅曙出東方,灰風仰天長嘯。

羅柏歸來時,騎的已不是原本那匹灰馬,而是一匹花斑馬。他盾牌上的狼頭幾乎被砍成碎片,木板上刻畫出深深的痕跡,但本人似乎安然無恙。然而當他走近,凱特琳卻發現他的鎖甲手套和外衣袖子上全是黑血。

“你受傷了。”她說。

羅柏舉起手,伸了伸五指。

“我沒事,”他說“這…或許是託倫的血,或是…”他搖搖頭。

“我不知道。”一大群人跟著他上了斜坡,個個渾身髒汙,盔甲凹陷,卻嘻笑不停。席恩和大瓊恩當先,兩人一左一右跩著詹姆·蘭尼斯特爵士。他們把他推到她的坐騎前。

“弒君者。”哈爾又多此一舉地宣示。

蘭尼斯特抬起頭。

“史塔克夫人,”他跪著說,他頭上有個傷口,鮮血自頭頂下一邊臉頰,蒼白的晨光將他頭髮的金黃還給了他。

“很樂意為您效勞,可惜我忘了我的劍放哪兒去了。”

“爵士閣下,我不需要你的效勞。”她告訴他“我要的是我父親和我弟弟艾德慕,我要我的兩個女兒,以及我的丈夫。”

“恐怕我也不知他們到哪兒去了。”

“實在可惜。”凱特琳冷冷地說。

“殺了他,羅柏。”席恩·葛雷喬伊勸道“砍他的頭。”

“不,”兒子回答,一邊把染血的手套脫下。

“他活著比較有用。況且父親大人絕不會在戰後殺害俘虜。”

“他是個聰明人,”詹姆·蘭尼斯特道“光明磊落。”

“把他帶走,戴上鐐銬,”凱特琳說。

“照我母親大人說的做,”羅柏下令“此外,務必多派人嚴加看守。卡史塔克大人恨不得把他的頭在槍上。”

“我想也是。”大瓊恩同意,他比比手勢,蘭尼斯特便被領開去,包紮傷口,並戴上枷鎖。

“卡史塔克大人為何想殺他?”凱特琳問。

羅柏轉頭望向樹林,眼中出奈德常有的憂鬱神

“他…殺了他們…”

“卡史塔克大人的兒子。”蓋伯特·葛洛佛解釋。

“兩人都死在他手裡,”羅柏說“託倫和艾德,以及戴林恩·霍伍德。”

“誰也不能否認蘭尼斯特那廝的勇氣,”葛洛佛道“他眼看大勢已去,便號召手下,一路往河谷殺上來,企圖衝到羅柏大人身邊將他砍倒,他差點就得逞了。”

“他忘了他的劍放哪兒…他的劍先砍斷託倫的手,劈開戴林恩的腦袋,然後忘在了艾德·卡史塔克的頸子上。”羅柏說“從頭到尾,他一直叫喊著我的名字,若非大家死命阻止他——”

“——如今哀悼者就是我,而非卡史塔克大人了。”凱特琳道“羅柏,你的部下完成了他們宣誓信守的職責,為保護他們的封君而英勇戰死。你可以為他們哀悼,表彰他們的忠勇,但不是現在,你沒有悲傷的時間。你砍斷了蛇頭,然而四分之三的蛇身還纏繞著你外公的城堡。我們打贏了一場仗,但不是整個戰爭。”

“但這是多麼輝煌的一場仗啊!”席恩·葛雷喬伊興奮地說“夫人,自古代‘怒火燎原’一役以來,王國便再沒有如此彩的戰役。我敢發誓,蘭尼斯特那邊每死十個,我們才死一個。我們俘虜了近百名騎士,十來個諸侯,包括維斯特林伯爵、班佛特伯爵、蓋爾斯·格林菲爾爵士、伊斯蘭伯爵、泰陀斯·布拉克斯爵士、多恩人馬洛爾…除詹姆外,我們還抓到三個蘭尼斯特家的人,都是泰溫大人的侄子,其中兩個是他妹妹的,一個是他死去的老弟的…”

“那泰溫大人呢?”凱特琳打斷他。

“席恩,請問你有沒有剛巧把泰溫大人也抓到?”

“沒有。”葛雷喬伊回答,他突然愣住了。

“只要還沒抓到他,戰爭就沒有結束。”羅柏抬起頭,用手將紅髮從眼前撥開。

“母親說得對,奔城之戰還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