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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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字輩三僧就陪坐了一會兒,說半句話,磕了幾個頭,落得面壁三月,罰抄經書的結果,人人心中悲苦莫名,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地發呆。
彷彿上天也急著看這好戲,轉眼之間,太陽已落下山頭,天幕迅速拉上。因為有云,這天晚上連月亮也見不到,真是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小靳靠著棵樹坐下,心中默想:“老黃,回你那子裡去吧,可別被這些禿驢抓住了。你雖然對我不是很好,可也不是很壞,被這些個禿驢抓到,就有你受的了。”等了一兩個時辰,並無一人出現。小靳坐得股發麻,眼見得夜風一陣緊過一陣,他渾身發冷,站起來活動活動,就在這個時候,風裡隱約傳來一聲呼喊。小靳頭皮一麻,凝神聽去,彷彿有個人在叫著誰。
陸平原低聲道:“來了!是二師祖麼?”小靳道;“聽不清楚…”他慢慢向前摸索著走,忽然一驚,只見不遠處的水邊亮起一點火光。那火光須臾間變成一堆大火,圓空和尚端坐在火堆旁,正合十入定。
陸平原道:“圓空師兄想要做什麼?引二師祖來?這個傻子,難道他連二師祖也想救麼?他不要命了!”小靳咬緊下,心中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過不多久,那聲音近了,這一下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呼喊的是:“小靳…小靳…”蕭寧蹲在離水寨老遠的林子裡,到那聲音似乎就在耳邊響起,然而又縹緲不可尋。身旁茂密的灌木被風吹得亂晃,他心中從未如此驚惶,只覺若是來者此時動手,自己連一成逃生的機會都沒有,不知不覺間,捏著劍柄的手心裡已全是汗水。身旁的王五低聲道:“少爺,這…這是人是鬼?”蕭寧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無把握。
“小靳…小靳…”
“啊!”阿清大吃一驚,跳起身來,望著漆黑的夜空叫道,“小靳?誰在喊小靳?”道曾也一臉驚疑之,隔了一下方道:“好深厚的功力!與我師父幾乎不相伯仲…不,還要高!”阿清急道:“快,快走!他在喊小靳,那小靳一定在附近了!”跳上小船就要撐出去,只聽道曾叫道:“別!”阿清回頭,只見道曾臉蒼白,道:“別去。太危險了,也許會死。”阿清道:“為什麼?那人在找小靳,也不一定就是敵人啊。”道曾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這呼喊之人太強了。”阿清怔了一怔,咬牙道:“我不管!”道曾嘆了口氣,拾起柴火,也跳上船。阿清用力一撐,離開棲身的小島,朝著呼喊之聲劃去。
“小靳…小靳…”這聲音越來越大,時遠時近,時而似一個老人,沙啞難辨,時而又似一個青年,鏗鏘有力,有時竟變作一個女子,婉轉清靈。小靳心中亂跳,只覺腦中越來越眩暈,口乾得像要噴火,然後四肢間的寒氣卻又跟著這聲音亂竄。陸平原低聲道:“是惑音!是惑音!他…他發現我們了!啊…心要…要跳出來了!”只聽寨子裡撲通一聲,有個僧人支持不住,從屋頂隱身處掉了下來。並無一人上前扶他,想來其餘僧人正各自運功抵禦。小靳也一跤坐倒。那聲音明明只叫著自己的名字,可是身體卻一會兒炙熱難當,一會兒又冰寒得直打哆嗦。腦中更是亂七八糟,忽而似乎與阿清一起驚心動魄地落下山崖,忽而又像在水牢之中見到水耗子們的腦袋接二連三地飛上空中…他忍不住捂住耳朵尖叫道:“別唸了!”忽聽圓空一字一句地念道:“南無阿彌陀佛!”小靳聽到這一聲,心中一跳,腦中剎那間清醒了一下。風忽地大了,那聲音也愈加大起來,“小靳…小靳…”吼得遠遠近近的山頭上都是迴音。圓空的這一聲迅速湮滅在風中。
小靳忙死命向火堆爬去。只聽身後陸平原慘叫一聲,叫道:“救我!救我!”小靳低聲罵道:“這個老妖怪真他媽瘋了!”轉身將陸平原也拖過去。接近了火堆,見圓空仍一句一句地念著“南無阿彌陀佛。”只是聲音越來越小,額頭的汗一滴一滴滑落下來。
小靳聽他念著,已不似剛才那樣難受,但見他快要撐不住的樣子,心中又大是擔心。忽然身旁風聲大作,有一人越過自己,落在圓空身旁,正是圓真。圓真也盤膝坐下,與圓空一起合十念道“南無阿彌陀佛!”他倆同時念出,與那呼喊聲音勉強持平。小靳摸著腦袋道:“怪哩,和尚們都是這樣比試的嗎?看誰聲音大。”
“這…這是內力比拼,最他媽的兇險!”一旁躺著的陸平原突然說道。他見白馬寺兩個頂級高手合力發功,才算勉強抵住,背上止不住地打寒戰。
小靳道:“是嗎?這兩個和尚厲不厲害?”陸平原道:“怎麼不厲害?白馬寺像他二人這樣功力的,恐怕數不出五個來。那人真是二師祖麼?太厲害了…實在…”小靳吼道:“他瘋起來更厲害!”蕭寧屹立在黑暗中,手中長劍無聲無息地一會兒指向左面,一會兒指向前面。那聲音在他周圍盤旋,始終不近身來。只聽王五慘叫一聲,終於支持不住翻倒在地,叫道:“我…我不是…我沒有殺你!”蕭寧知道他心神已亂,但是自己口的傷還未痊癒,功力不濟,也無法幫他,只伸手封了他幾處,讓他沉沉睡去。他吐納了一陣,盡力持住靈臺那一絲清明,漸漸人我兩忘…
他靜靜地站了一陣,隱約在密密的樹葉之間看到一絲光亮,蕭寧深了一口氣,尋著光亮走,腳下越來越快,隨即聽到有人大聲念著佛號,深一口氣,衝出林子,正見到圓空張口吐出一大口血,匍匐在地。這一下只剩圓真一人苦苦支持,那聲音陡然佔了上風。
“小靳…小靳…”小靳腦袋再度痛起來。蕭寧知道自己被那聲音引入局中,已無可後退,當即持劍在圓空圓真兩人身後護著。
“小靳…小靳…不用碧石…小靳…”小靳一驚,心道:“他說什麼?不用碧石心經?那是叫我用《多喏阿心經》了?”他忙勉強盤起腿,運起《多喏阿心經》來。練了一陣,那一絲暖氣週而復始地在大小周天運行幾圈,各經絡寒氣漸漸不再受那聲音控制,也開始跟著運行。小靳只覺靈臺漸次清明,那聲音不住呼喊,卻也不起心緒來了。
陸平原終於忍不住慘叫起來:“圓!圓!王八蛋!你他媽的還不出來,真要看著我們全都死光麼?”話音剛落,圓真大聲喝道:“能走得動的都過來!”喊了幾聲,只見從林中鑽出八名痴字輩僧人,或縱或走,有個人甚至四肢著地爬到圓真身前,盤膝坐了,九個人雙手互相抵在一起,圓真喝道:“跟我一起念:若以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道,不能見如來!”這句偈語是說若世人以具體形象見證如來,或以祈禱之聲求告如來,皆是道,皆不得悟道。這是《金剛經》裡佛祖說得最嚴厲的一句偈語,斷除一切妄想。九個和尚一起大聲念出來,聲勢一下劇增。那聲音突然一頓,剎那林中一片寂靜,連風都停了下來。
但是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再次傳來,只是這一次已變成了佛經。聽他念的是:“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老黃念著,慢慢地走入火光之中。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現,又是從哪裡出來的。他彷彿剛才就在火邊,只是現在才現身一般。和尚們一起合十唸佛。蕭寧眼中光一閃,知道來者就是適才引出自己的人,不住後退兩步。
圓空掙扎著坐起身,道:“二師祖,真的是你?”老黃不理會他,徑向小靳道:“小靳,多謝你的一番話,我悟了。雖然,須菩提,於意云何,須陀洹,能作是念,我得須陀洹果不。須菩提言,不也,世尊。”這也是《金剛經》裡的一段話。初果羅漢稱為須陀洹,斷了見惑。但是須陀洹者不能自己說自己已經證得須陀洹果,否則也著了相,不可稱須陀洹。白馬寺諸僧一起念道:“南無阿彌陀佛。”小靳完全不懂,愣愣地看著他道:“老黃,你…你不瘋了?”老黃笑道:“瘋又如何?不瘋又如何?神魔也不過一念之差而已。”蕭寧小時曾深得林晉喜愛,在白馬寺呆過幾年,直至林晉圓寂。他深知林晉的武功與佛學造詣,此刻一聽老黃的話,立時知道他的修為已與林晉不相上下,不心下凜然。
圓真道:“二師祖,當年的事,你還記得麼?”圓空卻道:“二師祖,你說你悟了,如何證得?”老黃道:“如何要證?如何證?”圓空一怔,一張老臉漸漸漲紅,過了一會道:“如何開悟?”老黃微笑道:“你又如何開悟?”圓空道:“放下!放下一切妄念。”老黃道:“放下之後呢?”圓空張口結舌,竟然接不下去。圓真忙道:“放下之後,自然是四大皆空。”圓空道:“不錯!放下之後,一切皆空。”老黃點頭道:“四大皆空,真好。”繞著火堆走,拾起一柴火,突然向圓空指去。這一下極其迅捷,圓空尚無任何反應,臉上已被火灼燒到,他大叫一聲,往後翻倒。圓真吃了一驚,飛身躍起,一招“盤龍腿”踢向老黃,老黃手中柴火順手一帶,點中他足踝商丘。圓真半身頓時痠麻,但他掙扎著扯斷前掛的佛珠,落地之前向老黃擲去。老黃左手如風,將佛珠一一彈開,撲上來的痴字輩僧人每人身中一彈,慘叫聲中,俱都摔出四、五丈外,砰砰之聲不絕。
蕭寧縱身上前,一劍挑出十七朵劍花,劍氣越,彷彿脫韁之馬發足狂奔。十七劍每一劍都犀利異常,竟分不出哪一劍是虛,哪一劍是實。
老黃在如此猛烈的攻勢下後退半步,左手畫圓,右手當一拳擊出,小靳在一旁看得真切,居然是老黃教自己的“二十五式羅漢伏虎拳”中的第三式。這般普通的一拳使出,周圍的人都是詫異莫名,但那十七個劍花突地一收,變作一劍,老黃的拳頭不偏不倚就抵在劍脊之上,凝神不發。
便在此時,只聽嗖地一響,老黃身體突然一震,向前邁了一小步。火光中,老黃左手上抓著兩支羽箭,然而背上亦多了一支箭,深深刺入背脊。他卻頭也不回反手將兩支箭拋回去。黑暗中“哎呀!”兩聲慘叫、一聲悶哼,誰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用兩支箭襲擊三個人的。
小靳心中劇跳,顫聲道:“老…老黃,你沒事吧?”老黃回頭對他一笑,道:“不礙事。我與白馬寺還有未解之緣,你且等一下吧。”說著徑直走到水邊一塊岩石上,盤膝坐下。
幾名痴字輩僧人此刻已拖開圓真,正要去拖圓空,圓空忽然猛地推開扶他的人,大聲喝道:“住手!大家都住手!”圓空撐起身子,但見他臉上被剛才的火燒得紅了一大塊,一隻眼睛緊閉,顯然受了重傷,他卻渾然不覺,幾下爬到老黃面前,直直地盯著他。老黃道:“你痛麼?”圓空點點頭。老黃又道:“你眼睛看不見了麼?”圓空又使勁點頭。老黃便道:“那麼,你有什麼話要說?”圓空嘴哆嗦了半天,終於道:“為什麼?為什麼不空?”老黃嘆了口氣,道:“你要空來做什麼?”圓空道:“佛說一切皆空,為什麼我見不到?”老黃突然喝道:“混賬!佛什麼時候說一切皆空了?你不痛麼?你臉上的傷是假的麼?你的身體,你的一切,什麼時候是空的?”圓空渾身顫抖,顫聲道:“非空?”這個時候,圓真也掙扎著走過來坐下,對不知所措的痴字輩眾僧厲聲道:“還不坐下聽法!”眾僧不知道什麼時候圍捕變成了講法大會,但是見師叔如此緊張,也只得跟著坐下。
老黃道:“若你只見到空,只證到空,那你便大錯特錯了。這世間萬物因緣而生,天空、大地,從來就沒有空過。我問你,什麼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圓空道:“是…萬物皆如夢幻泡影,皆是空。”老黃道:“夢幻泡影難道你沒見過?”圓空道:“時常見到。”老黃手持柴火,重重一下敲在他頭頂,厲聲道:“見過你還說是空?執著妄想,便是你這種想法,硬把有的說成是空!天下修佛法者都跟你一般想法,世人何時才見得到大道?”圓空被這一下敲得金星亂冒,耳中鐘鼓齊鳴,一時說不出話,小靳見他光光的腦袋頂上冒起老大一個包,險些撲哧一聲笑出來。
圓真忙道:“師祖,可是,佛曰‘無我人眾生壽者相’,又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此該何解?”老黃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只是一個比喻,天下萬物與你何干?你的身體亦是自萬物借來,時辰一到自然化歸萬物。佛祖以此叫爾等無所住,如水一般,無時不動,卻也不住於任何一地,一時,一物,一事,不為世間萬物所動罷了。”圓真在地上磕了無數響頭,道:“徒孫不明白,請師祖示下,如何求法?”老黃又是一敲在他頭頂,喝道:“你要求什麼法?法在哪裡?哪裡有法?”圓真聞言木在當場,過了好久才道:“沒有法…”老黃嘆道:“萬物皆相,萬物皆空,連空亦是相,法亦是相。可是許多人把那空當作真了。執著於空也是執著於相。執著於法也是執著於相。佛曰‘法尚應舍,何況非法’。送你一偈,你自己去悟吧:理極忘情調,如何有喻齊?到頭霜月夜,任雲落前谷。”圓空抬起頭,怔了片刻,哇地又吐出口鮮血,不住咳嗽。圓真怔怔地下淚來,只是翻來覆去地道:“法在哪裡?哪裡有法?萬物皆空,空亦是相?”老黃轉頭對蕭寧道:“你叫什麼名字?”蕭寧忙躬身道:“在下蕭寧,曾領受林晉大師教誨。”老黃道:“林晉…他教過你什麼?”蕭寧道:“大師未曾有隻言片語言及武功,只教在下閱誦佛經,如此而已。”老黃笑道:“正該如此。你那一劍很有風範,年輕人,好自為之,善護念,他必有大成。”蕭寧拱手為禮。
老黃對小靳招手道:“過來。”小靳從未見過老黃如此神情,戰戰兢兢走過去,離他三四步遠便不動了。老黃笑道:“別怕,我傷不了你了。你來,幫我把這箭拔出來吧。”小靳走到他身後,就著火仔細看了看,見那箭刺在靠近心臟的地方,便道:“我…我不敢,拔出來血止不了。”圓真聞言跳起身來,叫道:“傷藥呢?傷藥!快拿出來!”情急之下,一腳將一名呆呆望著他的僧人踢得遠遠飛出去。其餘僧人這才醒悟,紛紛掏自己行囊。蕭寧自懷裡掏出一個瓷瓶,道:“在下這裡有生肌斷血散…”老黃笑道:“不必了。我此生執著武學,早入了魔道,欺師滅祖,無端殺戮,罪孽深重。若非小靳之言,使我醍醐灌頂,不知還要在塵世混跡多久,傷害多少無辜。今來,便是要了卻塵緣,又何須執著。小靳,麻煩你替我拔出來吧。你帶我入世,又帶我出世,也算有緣了。”圓真聽他所言,跪下泣道:“師祖…”小靳聽他平靜地說著生死,心中不知為何一酸,險些垂下淚。他搖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死!我…我…我身上的寒氣,你還沒替我消呢!”老黃道:“這本是我的孽業,卻要你來受。不消你也是死,消也是死,你不如跟我一起化去如何?”小靳打小在道曾身邊長大,知道化去就是死去,可不甘心,使勁搖頭。老黃嘆道:“痴兒。你坐到我身前來。”小靳依言坐到老黃面前,背向著他。老黃伸手抵在他背上,低聲道:“我只能運功在你體內,與先前寒氣相融。然而這並非你的內息,你必須自行修煉《多喏阿心經》,至少十年,方可用自身之氣化之,否則,終有一,這些內息會害你命,切記切記。另外,我將畢生功力傳與你,必有急功好利之人慾取你命,你好自為之吧。”剎那間一股氣突破小靳命門,如怒濤一般衝入小靳體內。小靳尖叫一聲,但隨即鎮定下來,只覺這一次並無疼痛,亦不寒冷,反倒暖暖的,竟然說不出來的舒坦。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這些暖經任、督二脈源源不絕匯入氣海丹田,接著又沿著身體內各條經絡前行,進入手太陰肺經、手少陰心經等經絡時,原先的寒氣與之一觸,頓時消於無形。
只聽老黃道:“你自己運功吧。”小靳會意,忙運起《多喏阿心經》。他心意一動,但覺氣海內一股熱順著以前那道微弱的暖氣運行的路徑快速動起來,再無一絲阻礙。他心中大喜,試著運了兩週天,只覺全身前所未有的空靈輕鬆,彷彿只須一蹬腿,就可騰空而起…
忽地隱約聽見撲通的一聲,跟著圓空圓真兩人同時哭道:“二師祖!”小靳嚇了一跳,忙睜開眼跳起來,只見老黃背上有鮮血噴而出,那一支箭卻不見了蹤影,想來應是他強行運功出去了。
小靳突然大怒:“哭個的喪,快點救人啊!”扯下衣服,衝上去想要堵住傷口。兩名痴字輩僧人也趕過來往上抹傷藥。但是血如注,衣服瞬間便被浸透,而傷藥也悉數被沖走,怎麼也止不住。
蕭寧單膝跪在老黃身前道:“大師,林晉大師圓寂前曾頌過一偈:佛用一切法,以度一切心。苦無一切心,何須一切法?”老黃閉目冥想了一陣,道:“師弟的佛學修為始終在我之上…他認了那孩子麼?”蕭寧道:“沒有。大師圓寂前,手書‘不認’二字在前。”老黃出不忍的神,嘆道:“師弟,你明明已經悟得,為何仍如此執著?難道…對那孩子的愧疚,你…你始終…”他閉上雙眼,身體慢慢委頓,道:“小靳…來…送我一程。”小靳走到他面前,見他的臉已白得發青,眼窩、鼻樑俱已塌了。他知道人到了這地步,已無法再救,想起這些子來與老黃朝夕相處的情形,其實一直以來都賴他照顧才活到現在,再也忍不住,撲在他身前放聲大哭。
老黃撫摸著他的頭髮,道:“他…他是我此生…開悟之人…你們…替我看…看…看護…”吐出最後一口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