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刻!就在那頭小驢的四足方一墜水的一剎間,一陣火花閃起,緊接著整個驢身爆炸開來,響起了驚大動地的一聲巨響,水面上隆起了數丈高的一大水柱,整個江水都似起了一番震動,起一天狂濤,聲勢端的駭人已極。
尹劍平年歲雖輕,只是江湖閱歷卻不謂不豐,厲害的角也見識過不少,可是象姓秦的這種陰狠毒辣的手段卻是第一次領教,簡直稱得上前所未聞,莫怪乎在此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之後,他竟然呆住了。
花揚動著船身久久不能平息,受驚的馬不止一次地人立前蹄,發著長嘶。
炸揚當空的江水,瀰漫起一片漾漾的細雨,其中更間雜著一種血腥氣息。江面上浮動著破碎的驢屍,更顯示著先時的一刻驚魂。
由於這番爆炸,來得過於突然,江面上來往船隻,在一度驚魂之後,簡直莫名其妙,兩岸行人也俱都停下腳步驚嚇地顧盼著,無不嘖嘖稱怪,如墜五里霧中。
鎮定了一刻之後,尹劍平回過身來,先撫摸了一下受驚的馬,這才轉向那個“郭老八”身前。
郭老人雖然說是被點了道,可是心裡有數得很,眼見著這番形勢,早已嚇了個魂飛魄散,藍衣人這一手妙著,顯然他事先都不知道,若非尹劍平遇事先機警,將小驢推落江水,果真在船上爆炸開來,那還得了嗎?想到了同伴的辣手無情,郭老八自不寒而慄,呆坐在船板上,被點了道的身子,情不自地連連顫抖不已!
尹劍平注視著他,冷冷笑道:“我現在即為你解開身上道,料你不敢再生異心,否則你雖縱落江水之中亦是難逃一死。”說罷上前一步,倏地舉掌在他頸後一擊,郭老八身子向前一栽,就勢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抖顫顫站起來,才知道身上道已經解開。尹劍平冷峻的目光,緊緊地視著他,使他確信對方言之不虛,果真不敢有所異動。
渡船由於無人縱,已被順的江水衝向岸邊擱淺。
天將晚,水面上籠罩著一片濃濃暮!
郭老八顯然還在回味著剛才的一幕,尤其困惑秦老三何以全然不顧及自己命?他雖然是人,但對於同伴的狠心辣手,也不平添出一番憤慨!
尹劍平冷笑道:“你可看見了?那個姓秦的分明也想把你一起炸死!”郭老八恨恨地垂下頭來。
尹劍平道:“剛才那個姓秦的,是否蒙城九醜之一?”郭老八瞪著兩隻發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憤憤地道:“要殺就殺吧,何必多問?”尹劍平冷笑一聲,一隻手握向劍把,一股劍氣,驀地衝鞘直出!郭老八登時神一驚,往後退了一步。
“原來你還是怕死!”尹劍平凌聲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在我來說,殺死你這麼一人,不過是舉手之勞吧,但是我卻不願這麼做。”郭老八獰笑了一聲道:“你預備怎麼處置我?”尹劍平冷笑道:“論你心,雖然比那個姓秦的好一些,到底也非善類,殺死你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但是如果你願意回答我幾句話,並且把我負責送到我要去的地方,我就饒了你,你意下如何?”郭老八瞪著一雙紅眼,緊緊地咬著牙,像是尚在猶豫,就在這時,一股冷森森的劍氣,驀地又傳了過來,他立時嚇得打了一個哆嗦!
尹劍平手握劍把,凌厲的目光注視著他,這種表情實在比任何鋒利的言語更為有力。
郭老八終於軟了下來,嘆了一口氣道:“好吧,就依著你吧,其實你什麼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問的?”頓了一下他苦笑道:“你也是武林中人,你應該知道,如果我出賣了自己人,必然不會有好下場!”尹劍平道:“你沒有出賣自己人,又有什麼好下場?如非是我一念之仁,你只怕早已被炸成醬了。哼!炸你的人不是我,正是你所謂的自己人!”郭老八登時啞口無言,那雙眼睛忽然又增加了幾道紅絲,用力地踢了船板一下。
“哼!秦老三,我饒不過他的!”他忿忿道:“媽的,居然連自己人也下手…”尹劍平試探著道:“是馬一波要你們這麼於的?”郭老八悵悵地點點頭。卻又嘆息一聲道:“馬老大為人很夠意思,他絕不會對自己人下手,這都是秦老三他自己的主意。”他顯然忘不了自己切身之恨,只是反覆地嘮叨著這件事情,反之尹劍平這一方面,倒像是次要的了。這幾句話,己使得尹劍平確定對方二人正是蒙城九五中的兩人,這一次乃是聽受“九醜”之首馬一波的指使而來。馬一波心懷仇恨乃是必然,只是尹劍平想要知道的,乃是指使馬一波的那個人,換句話說也就是甘十九妹這一方面的動靜。
郭老八嘆了一口氣道:“好了,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就是了。”尹劍平看看天已晚,他急於上路,卻也不便耽擱,好在仍可以邊行邊談,就吩咐他直放“青陽”郭老八愕了一下道:“青陽?老天!那最少還得兩個時辰才能到。”一面說遂即升起了帆,轉動舵把,把船駛向江裡。
尹劍平為恐他臨時逃脫,就在他身後坐下來。郭老八已知對方的厲害,確實不敢再興逃走之念,只是心情極壞,獨自個生著悶氣,一言不發。尹劍平冷冷地道:“你們蒙城九醜充其量不過就是這點伎倆,實在令人齒冷!”郭老八咬了一下牙,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們是為老七、老九報仇,他們兩個人據說是被你殺死的,朋友你的功夫確實高,只是下手也未免太毒了一點…”尹劍平冷笑道:“我如不殺他們,就得死在他們手裡,彼此原無仇恨,只怪你們認人不清!”郭老八看了一下江水,嘆了一口氣:“朋友,你也許沒在黑道上混過,不知道我們這一行的難處,有些事是由不得你自己。”
“這麼說你們也是受人指使差遣的羅?”
“當然。”說完這一句話,他突然閉口不言了!
尹劍平冷笑道:“誰指使你們的?”郭老人看了他一眼,確信人為刀俎,我為魚,想瞞也瞞不過,只得硬下頭皮道,“是一位阮大爺吩咐的。”
“你是說,跟隨在甘十九妹身邊的那個阮行?”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郭老八苦著臉道:“反正是丹鳳軒下來的人。”一提到丹鳳軒,他似乎神情一振,像是平添了無限的勇氣,冷笑了一聲道:“這位阮爺武功高極了,朋友你小心著別叫他給碰上,否則可是麻煩…”尹劍平微微一笑,情知他所說的倒也不假,以蒙城九醜這類角,自是絕不會與甘十九妹直接搭上關係,凡事只憑阮行出面料理,已經足夠了。
心裡盤算了一下,他冷冷地道:“姓阮的到底許給你們什麼好處,你們竟然會這麼為他賣命?”郭老八“咳”了一聲,了一下槳:“錢嘛!還會有什麼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年頭兒,還會有什麼比錢的魅力更大!”
“除了錢呢?”
“那,”郭老八抬頭看了一下天,道:“那就是命令了。”他轉過頭看著尹劍平又道:“你莫非還不知道,丹鳳軒雖然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卻有極大的勢力,也不能不聽他們的話。尤其是這位阮大爺更是厲害。”
“怎麼個厲害法?”郭老八回過頭看了他一跟,覺得瞞也瞞不了,說一句也是說,說十句也是說,乾脆就什麼也不用再瞞。
“朋友你是不知道啊!”郭老八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那p位阮大爺在皖北這幾個縣城,已經有很大的勢力,就為了要收服這幾個地方的實力,阮大爺曾經殺了很多人!”
“這又是為什麼?”郭老八嘿嘿一笑道:“像陽的‘十三把刀’,宿縣的‘金刀盟’,這些人平常都天不怕地不怕的,阮大爺卻先後把他們都擺平了,金刀盟有十幾個漢子先還不服氣,預備給這位阮爺一個厲害,哪裡想到一夜之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居然都死了!”
“是姓阮的下的手?”
“那還錯得了?”郭老八一副驚嚇的模樣:“怪的是這些人身上並看不出什麼刀割之傷,只是全身發黑,七孔血而死,這麼一來,金刀盟的瓢把子才算服了,接著是十三把刀也服了,我們‘蒙城九義’也只好認了命吧。”他不說“蒙城九醜”而說“九義”顯然自己往臉上貼金。尹劍平黯然點了一下頭,心裡已是雪然,確知這個郭老八所說的一切都是實話。阮行為了收服皖北黑道,不惜重施故技,竟然再次施毒,不用說,郭老八嘴裡所謂的金刀盟死的那十幾個人,毫無疑問地是死於丹鳳軒獨門秘製的劇毒“七步斷腸紅”之下!
由此,尹劍平卻更進一步地知道,丹鳳軒的勢力,似乎已進而在皖北若干個縣城紮下了。這確是一個令他驚訝,而必須重視的問題!稍停了一下,他才喃喃地說道:“我雖然對這些地方不悉,可是卻知道你們皖北黑白道的人最重氣節,情剽悍,豈是這麼容易就受人指使的嗎?”郭老人道:“剛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不聽行嗎?再說,人家有的是錢,一出手就是萬兒八千的,別的不說,就是看在錢的份上,也沒話好說。”尹劍平問道:“丹鳳軒為什麼要收服這些人?”
“嘿嘿…”郭老八搖搖頭:“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許是想跟‘洪澤湖’那幫子人對抗吧!”
“洪澤湖的人?”郭老八回過眸子來,又看了他一眼,意思象是在責怪他的孤陋寡聞。
“洪澤湖的‘銀心殿’你不知道?”尹劍平搖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兩個人倒象是朋友一般地閒聊了起來。
郭老八原是不甘寂寞的,更是個毫無心機的人,一經說起了勁兒,也就無所不談,知無不言。於是由他嘴裡,尹劍平進而知道洪澤湖的銀心殿乃是皖北地方白道上最負聲望的一個組織。這個組織的成立,似乎還是最近一年的事情,莫怪乎尹劍平竟會不知道。這就更引起了尹劍平的關注,為什麼丹鳳軒要對付這個組織?他於是進而向郭老八問道:“銀心殿的首腦是誰?”
“樊銀江。”郭老八脫口而出、而後加以補充道:“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武功高極了!”尹劍平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他忽似有一種聯想,遂即問道:“這個樊銀江與樊鍾秀老劍客有關係嗎?”郭老八驚訝地回頭又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樊銀江就是樊老俠客的兒子!朋友你認識樊老俠?”尹劍平點點頭道:“聽說過而已!”這一剎,他的心就像是鏡子一般的明亮,頓時悉丹鳳軒何以要著手對付銀心殿這個組織了。
提起了樊鍾秀,郭老八的話可就多了。
“這位老人家已經很多年不面了,”他說:“如今大概總有七八十了吧,他老人家那一身劍術武功,可以說是無人能及,我是沒見過就是了。”稍頓了一下,他又道:“不過又有人說,樊老俠客一身本事全部都傳給了他那個兒子樊銀江,有人說樊銀江的本事比他爹還高,詳細情形是不是這樣可就不知道了。”尹劍平心裡著實高興,起碼有一點他已經獲得證實,那就是丹鳳軒的甘十九妹雖說可能已來到了皖北並且收服了大批黑道人物,但是起碼眼前他們還沒有向樊鍾秀出手。
為什麼還沒有出手?那是有懼於銀心殿的阻力,也就是對樊鍾秀的兒子樊銀江有所躊躇!這倒是他事先不知道的,甚至於尉遲蘭心也不曾與他談起過這件事。須知這些消息,對他來說,都極關重要,在他幾乎認為全然無望與丹鳳軒抗衡之際,忽然悉知了這些消息,不啻使得他一時信心大增,對未來與甘十九妹抗衡一節,也就油然生出了極大的希望!
江風習習,不知何時天已大黑了。
郭老八點著了燈,往水面上打量片刻,指著遠處一個地方道:“那就是青陽了。”忽然他愕了一下,“哦”了一聲,看著尹劍平道:“你…你莫非就是要到清風堡去找樊老俠?”尹劍平點點頭道:“不錯,我這就是慕名去拜訪他老人家。”郭老八摸了一下頭,傻不嚨咚的樣子!像是在想他剛才說的話有沒有不妥。
尹劍平冷笑一聲道:“我原有殺你之心,只是念在你的無知與被人利用,才對你心存姑息,今後你卻不可再行為惡,我看你不如就乘此船離境,遠方逃命去吧!”郭老八愕了一下,似乎方才想起了這個問題,臉上頓時現出一番猶豫模樣。
尹劍平道:“你應該明白,秦老三既有害你之心,因此事絕非偶然,包括紫面梟馬一波這個人在內,這些人無不心狠毒辣,秦老三既然未曾將你炸死,你再回去,豈非自投虎口,他能放過你嗎?”郭老八又是一愕,點頭道:“不錯,秦老三這個人我清楚,這個人嘴裡說的是一套,心裡想的又是一套了,哦…”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驀地咬緊了牙,狠狠地道:“好小子…公報私仇…看我饒得了他。”尹劍平自然無心管他們的閒事,聞言冷笑道:“你的武功心智俱不如那個秦老三甚遠,再說他如有害你之心,這時早已編造了你許多罪狀,只怕你未抵家門之前,就先已喪生在自己人之手了!”郭老八大吃了一驚,當下把尹劍平所說之言,細一推敲,再思及這些“自己人”昔種種不顧道義的行徑,頓時如身著冰,呆得一呆,忽然跪倒在地。他原是直子人,又不擅說話,心裡一急,竟然涕淚泗地大哭起來。
尹劍平道:“起來說話。”郭老八哭泣著道:“大俠,你要救我一救…”尹劍平道:“你可曾成家了?”郭老八落淚道:“哪裡成什麼家,早先有一個女人,後來…”尹劍平截口道:“那就好,你送我到青陽之後,乘著天黑,再行不停,一徑出省到別省改頭換面,謀發展去吧。”郭老八想了想道:“在徐州我倒是有個遠房親戚,是開茶葉莊子的。”
“那樣最好,”尹劍平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摸摸身上,取出一塊重約十兩銀子,道:“我身上銀子不多,這點錢就算資助你路上川資吧!”郭老八接過銀子,涕零,頻頻稱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