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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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懷遠主持召開完省委組織部部務會後，已經是夜裡11點了。他現在把主要力放到臨海市政府工作上面，省委組織部的常工作，由一位常務副部長主持。但是，部務會還是由他主持，一些大事還要由他拍板定奪。

會議結束後，馬懷遠往鍾興邦的辦公室走去。鍾興邦明天中午要出國，約馬懷遠聊一聊。

明天上午10點，鍾興邦有一個特殊活動:邀請資深網友見面，舉辦一次網友見面會。這個活動，他給胡茜組織。半年來，鍾興邦和關心北方發展的網友們常常“網上論劍”如今要“會面拍磚”鍾興邦以省委的名義，邀約數十名在互聯網上熱議北方發展的網民走出虛擬的世界，與他面對面“灌水”、“拍磚”為北方省“解放思想，科學發展”建言獻策。剛才，鍾興邦就資深網友見面會的一些細節，和胡茜進行了最後敲定。

胡茜從鍾興邦辦公室走出來，與馬懷遠打了個招呼，說:“馬部長…馬市長，書記找我來修改‘臨海市建設科學發展城市初步設想’，我這些天可是給你打工了。”馬懷遠笑了笑說:“有你這大秘書親自動手，我們臨海市的科學發展城市建設一定會順利推進。”馬懷遠走進鍾興邦的辦公室，見省委副書記顧國卿也在。鍾興邦招呼馬懷遠坐下，仍舊在看一份材料。一會兒，材料看完了，他才起身離開辦公桌，坐到沙發上。

“懷遠，我讓辦公廳綜合一處組織人，搞了一個臨海市科學發展城市建設方案，還不怎麼成，等一會兒你拿去研究研究。如果覺得有些價值，我再和醒世換一下意見，正式拿出來，作為以後你們臨海市發展的戰略措施。”鍾興邦說道。

“我這一段時間，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這麼大一個城市，到底該如何科學定位，發展的路究竟該怎麼走，確實該有個綱領的東西做指導，不能再這麼憑書記市長興致所在，隨意下去了，那樣對歷史、對老百姓都太不負責任。”馬懷遠有而發。

顧國卿話說:“還是要堅持以人為本，堅持發展為了老百姓，發展依靠老百姓，發展成果由老百姓共享。這是興邦始終堅持的觀點。”鍾興邦點了點頭，說:“政府決策要科學，政府行為要法制。我昨天收到臨海市一位人大代表的來信。他提出一個問題，說今年上半年，臨海市財政支出較大，原因是…”不等鍾興邦說完，馬懷遠接過話茬說:“臨海市多年形成的規矩，市委書記一支筆批錢。幾百萬、上千萬的資金，書記大筆一揮，錢就支出去了。”

“其實，這樣做不僅違規，也嚴重違法。一個城市，每年的財政盤子，收多少，支出多少，錢用到什麼地方，是年初人代會討論通過的預算盤子，有預算法管著。任何人都沒有權利違揹人代會通過的預算，這不僅是工作方法問題，也是依法行政的要求。”鍾興邦有些動，臉也不好看。

“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們二位領導彙報呢，前兩天，醒世又給大方房地產批了個條子，要財政支付3千萬元，用於建設全國最大民心工程的第一筆資金。”馬懷遠說。

“就是在海岸邊建的棚戶區居民臨時週轉房？”顧國卿問。

“是啊，原來我還以為，這個工程的資金是大方房地產出，可是，現在一看，羊出在羊身上，錢還得由我們市財政拿！”顧國卿動怒了:“這個老郭，簡直無法無天了！”鍾興邦想了想，說:“我要約醒世再談談，制止他這種做法，這樣做嚴重違紀違法！”明天中午，鍾興邦要到加拿大、美國去訪問。中國貿促年初計劃，由北方省委書記以中國國際商會北方省分會會長的名義，帶隊出訪加、美兩國，考察相互間貿易問題。鍾興邦從加拿大留學回國後，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再赴加拿大。

顧國卿是省委常務副書記，鍾興邦出訪期間，由他主持省委工作。鍾興邦就當前的幾項工作，和他做了些代。明天上午，曹仲伯省長和鍾興邦一起到北京去。他們二人要一起到中組部去，彙報北方省部分領導班子和領導幹部調整建議。後天上午，鍾興邦直飛加拿大。

顧國卿已接近退休年齡，這次省委準備建議他到省政協擔任主席，解決正省級職務。也許是自知擔任省委副書記的時間有限了，對解決臨海市問題心情很急迫。他曾經向鍾興邦透過，自己一生以從政為職業，時時刻刻覺得肩膀上有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如果任臨海市在郭醒世手上這麼折騰下去，真是死不瞑目！這次到中組部彙報，是顧國卿建議讓曹仲伯和鍾興邦一起去的。顧國卿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是經過慎重考慮的。鍾興邦是外來幹部，又到任時間不長，需要保護。大舉動地調整幹部，容易產生非議，引起不必要的震盪。而曹仲伯是本省幹部，長期在北方省工作，已即將“船到碼頭貨到站”沒有什麼可顧慮的。在一些重大問題上由他出面，可以起到遮風擋的效果，同時，也使鍾興邦得到解脫，減少了許多是是非非的困擾。他認為，為了年輕幹部的順利成長，有些責任，我們老同志能擋就擋，能扛就扛。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確保我們一生為之奮鬥的事業健康發展，確保大權不要旁落！

此時，在臨海市委辦公大樓裡，郭醒世辦公室裡也是燈火通明。張牧臣、王維太和郭醒世圍坐在一起，低聲談論著。他們三個人經常找時間在一起喝點洋酒，然後密謀一些重大事情。張牧臣戲稱這是“敵情研討會”王維太說這是“案情分析會”郭醒世則說，這是政治局的特別會議，專題研究政情，制定應對戰略和措施。

在認真分析全市社情民意大勢後，張牧臣說:“醒世書記，你出任省長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依你的豐功偉績和高超的領導藝術，百分之百具有領袖人物的思想政治素質，一個小小的北方省，更是不在話下。全國最大的民心工程興建以來，民意出現了重大變化，老百姓都為你的英明決策所動，三呼萬歲啊！民心不可欺，這是一個不可替代、難以改變的基礎！現在，關鍵是北京方面，就看最高層的態度。上下一結合，你的省長當定了，未來是不可限量，高官厚祿，一路順風！”王維太表態說:“醒世書記，我的責任，就是永遠為你保駕護航，永遠是你最忠誠的衛隊長！”郭醒世很興奮，說:“這一仗，我們打得很漂亮，把民心贏了過來。別說，還真他媽的應那句話，‘得民心者得天下’，老百姓的力量還真不可小瞧。這樣吧，牧臣，你多點心，秘密成立一個小組，專門研究民心民意，並提出引導民心民意的措施。老百姓好對付，想吃甜的給蜂，想吃香的給麵包…”

“這好辦。可是，老百姓的慾望可是無底，吃了碗裡的，想著鍋裡的，咱們哪有那麼多錢，也供不起啊！”

“牧臣，想想辦法。現在是特殊時期嘛！我們管不了那麼遠的事情了，孩子餓了就餵，反正，就這麼一段時間，一兩個月。等我當上省長，離開臨海市了，大功就算告成了。留下個爛攤子，讓馬懷遠去收拾吧。等他收拾好殘局，隨便找個什麼罪名，我再把他掛起來，讓你當市長…”

“言之有理，現在把老百姓的胃口吊起來，反倒是件好事兒。將來，讓馬懷遠去擦股還賬吧。你這個光股一起長大的小哥哥，說不定知難而退，打馬回營，抱頭鼠竄了呢…”張牧臣點了點頭，覺得郭醒世的思路有道理。老百姓有就是娘，能糊一陣是一陣，等達到目的再說。

“醒世書記，這次你的南巡也非常重要。”張牧臣拿出筆記本“我都策劃好了，保準效果超凡，在全國颳起一陣旋風！”

“這可是重頭大戲啊，一定要全力以赴！我們臨海市現在被鍾興邦壓的，真的是牆內開花牆外紅了！沒有關係，我就是要打一場突圍戰，衝出他的圍剿！北京那邊，我明天就去活動，你們二人跟著我去。在北京上層活動兩三天，然後直接去南方。牧臣，到北京攻關，禮品準備好了嗎？”張牧臣說:“已經安排好了。凡是北方省在全國聞名的土特產，我都準備齊了，整整兩大卡車，今天晚上已經起運了，明天早晨到北京。另外，現金也準備了幾百萬。你可以隨時調用。這次攜帶的炮彈都是重型的。”

“記者會呢！”

“中央主媒體，宣傳部武部長都請好了。他已經在北京一星期了，該請吃飯的請吃飯，該送禮的送禮。你到北京後，這些記者集體採訪你。”

“好，我一定和記者們好好談一談我的從政理念！”

“是啊，你的思想，應該引領一個時代啊！哪像鍾興邦，天天把什麼科學發展觀掛在嘴上。科學發展觀華而不實，中聽不中用，一陣風就過去了…”郭醒世點了點頭。他的處世哲學，目的就是一切，手段可以忽略不計。

張牧臣又提起了攜帶的禮物。這幾年，他從郭醒世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大到權力的把玩，小到待客送禮。

張牧臣高中畢業後，在家鄉的一家鄉鎮企業工作。老爸剛從縣鄉鎮企業局長的崗位退了下來“門庭冷落車馬稀”的場景立刻便應驗了。老爸自然心裡發悶，憋屈得很，一天到晚陰沉著臉。老媽作為老爸最貼身的人，觀察到這一變化後，當然跟著不開心。有一天，老媽自言自語道:“老頭子當官這麼多年，家裡從來沒這麼冷清過。現在下臺了，那些原來圍前圍後的人，都連個影兒也不見了，真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啊…”老媽在鎮裡小學當過代課老師，算是遠近聞名的才女。

元旦到了，大哥大嫂拎著一包海參來看老爸，說:“爸，這是我們剛買來的，正宗的鹽漬海參，營養高，您老補補身子。”老爸眼一瞪，火冒三丈:“海參有什麼營養？都是大夥瞎炒作的，價格多貴，你們這麼亂花錢，還過不過子了？”得，大哥大嫂被老爺子一頓批評，灰頭土臉地討了個沒趣。

節快到了，老爸情緒明顯不穩定，時不時盯著小院大門發愣，目光中充滿了期待。一天晚上，終於有一位年輕人推開小院的門，來到老爸面前。這個年輕人是張牧臣的同學，高中畢業在鄉鎮企業局下屬的一家公司上班。他能夠進入鄉鎮企業工作，還是張牧臣求老爸走的後門呢。小夥子的到來，著實讓老爸高興了起來。滿面紅光的他，熱火朝天地和小夥子談論了起來。小夥子臨走時，留下幾樣禮物，說是給老領導拜年的。老爸的臉多雲轉晴了，時不時地哼起了東北大秧歌。正月裡，又相繼有人前來拜訪。當然，來人都帶著沉甸甸的禮物。整個一個正月，老爸興高采烈，家裡人心裡都很高興。

二月中旬時，老爸駕鶴西去。在收拾他下那些來人送來的禮物時，老媽心裡很難過。原來，老爸把這些禮物擺放得整整齊齊，一點兒也沒有享用。他覺得這些過去不屑一顧的禮物，現在變得格外珍貴，捨不得動用。

張牧臣也跟著老媽落淚。只是，他沒有道破天機:那些禮物都是他花錢買的，來人也是他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