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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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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說,我不舒服,很不舒服,好難受。可是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一口氣卡在喉嚨裡,整個人都在窒息,只剩躁狂的一顆心,在空蕩蕩的腔裡,跳得很大聲,很大聲。

糟糟懵懵之中,到林源抱起了自己,好象進了電梯,又出了電梯,模糊的視線不帶一點兒顏,意識斷斷續續,彷彿破碎的拼圖,不一定在哪個瞬間就跳出閃亮的一幕,然後是黑暗,再象火柴擦亮,出現的仍是完全沒有連接的畫面。

好象有人在靠近,聲音如同漂浮在水面的風:“你叫什麼名字?你是誰?”

“周正是誰?”

“什麼地方?什麼時間?”蔣捷置身一片恐慌之中,他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好象聽見自己連續不斷地喊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停地轉著頭,四周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在那個黑影的身後,他被迫朝那裡看去,還是飄泊不定的聲音,象是磁場一樣著自己:“對,就這樣,看著我,看著我,別轉頭,看著我。”

“不要,不要看你,”蔣捷心裡狂亂地喊“不要!我不要,周正在哪兒?周正?周正!”黑影在靠近,一張完全陌生的臉,盯著自己看。蔣捷搖著頭,試著躲開他的目光,下巴給牢牢地抓住,一支長長的針頭向著自己伸過來。他到頸間一陣冰涼的刺痛,片刻之後,所有的意識,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心裡最後的聲音也遠去了“周正…救我…”蔣捷猛地坐起身,一雙手抓住了自己,然後是母親擔心的聲音:“怎麼了?做噩夢了?”母親柔軟的手在他的額頭扶摸了一下“謝天謝地,燒退了。別怕,你是做夢呢!”說著扶著他再躺下:“你身體不舒服怎麼不跟媽媽說呢?得在走廊昏倒,幸虧你姐夫在,我和你姐大半夜接了電話就趕過來,可給你嚇壞了。”原來是夢。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夢。蔣捷慢慢平息急促的呼,卻還能真切地受到自己的心還在烈地跳個不停。他藉著媽媽的手喝了點水,整個人放鬆了一些,抬頭看見姐姐蔣走了進來“媽,爸爸醒了,你去看看吧!我照顧小捷。”蔣捷看著蔣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才注意到天早就亮了。

“要不要吃點兒東西?還是等一會兒?”蔣費勁地在邊坐下,用溼巾給蔣捷擦著臉。

“怎麼冒了這麼多汗?你呀,發燒也不說,再加上昨晚吃壞了東西,身體才吃不住的。你姐夫內疚死了,他給你買的鱈魚粥不新鮮,害得你吃了以後大吐。”蔣捷努力回憶著回憶昨晚的一切,記憶卻好象在某點給人切斷了。他訥納地說:“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傻瓜,給夢嚇成這樣,臉都白了。”蔣擱下巾,剛要站起身,蔣捷忽然坐起來,抱住了自己,他的頭貼在自己的前,身子卻在發抖,聲音裡帶著濃重的不安:“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怎麼辦?”蔣的手溫柔地在他的黑髮之間,輕輕摩擦著“夢都是假的呀,咱不怕啊!”蔣捷身體上的問題並不大,燒退了以後,就沒有大礙,只是媽媽和姐姐無論如何也不讓他留下來陪著,再說護士也找好,醫院裡是沒什麼用得到他的。

當天下午,他就回到了北郊的住處。自那以後,他神一直不怎麼好,晚上失眠,白天又整天倦怠,經常氣短悶。

周正好象也忙,也沒怎麼注意他的失常,直到有一天,他從樓梯上摔下來,才意識到有些不對“你最近怎麼老是心不在焉?發生什麼了?”蔣捷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說,確切地說,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到不安,到自己好象是遺忘了什麼。然而,就在這一片混亂的時刻,傳來了,沈兵的死訊。***即使後來人生的種種起浮,或多或少,蔣捷潛意識都有些準備,只除了沈兵的死,來得那麼突然,猝不及防,打破了他和周正之間,持續了短得可憐的安寧。那是五月裡的一個星期二,天一直陰沉,好象天還很遙遠,冷得出奇。

接近傍晚,周正接了一個電話,當時蔣捷還在客廳的大窗下看書,頭看見周正匆匆忙忙地下了樓,大聲說:“跟我走!”認識了那麼久,也沒見他這麼慌張過,連車鑰匙都拿錯。蔣捷看著沉默著開車的周正,保鏢都沒帶,從出門到現在,再沒和自己說過一個字。

臉上完全看不出蛛絲馬跡,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在暗暗發抖。車子停在林子盡頭的一個小屋前。隔著一片淺淺的林子,可以隱約看見不遠出寧境的小鎮。周正拉著蔣捷進了屋,反身慎重地鎖了門。

兩人來到裡屋,周正屈身費力地推開一面書櫃,牆裡出一截樓梯,他先走下去兩步,觀察了一下,回頭對蔣捷說:“下來吧!”走了一截長長的樓梯,面前豁然開朗,展現在眼前的是一間大屋,帶著壁爐,還有簡單的傢俱。周正重重坐在沙發上,雙手在臉上狠狠了幾次,好象鼓起很大的勇氣對他說:“沈兵死了,易的時候,遭遇到警方的臨檢,雙方開了火。”他短暫地停了一下,調整著自己的呼,又說:“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我現在得回去,你在這兒待著,這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們不會找到你。”蔣捷把緊緊握著的拳頭藏在背後,指甲戳著手掌,那麼用力,也還是鎮壓不住心裡一波波翻湧上來的難過,腦子裡卻象著了火,無數無數的可能飛一樣地閃過。這次行動,知情的人也就周正,江山,沈兵,和他,現在洩了密,他最是可疑。

江山和沈兵情同手足,沈兵在洪門的心腹也很多,極有可能會對自己發難,悲痛之中的周正,最先想到仍是自己“那,我家裡人…”

“我會找人護著他們,江山應該不會不顧及我,洪門那裡,我會去待。你用這個手機跟我聯繫,他們追不到這個信號。自己一個人要警醒些,別落在任何人的手裡,不管誰要對你不利,要先保住自己,”周正的眼神掙扎了一下“哪怕對方是江山,也不例外。”蔣捷到周正牽過自己的手,遞給自己個硬梆梆的東西,低頭看,是一支銀亮的手槍。他的手不抖了一下,卻立刻給寬大的手掌握住“別怕,好好照顧自己,我得回去,等問題清楚,就過來接你。”說著,鼓勵似的,用力地握了蔣捷一下,轉身離開,身後的蔣捷跟上兩步,似乎猶豫著,卻還是開口:“你就這麼相信我?”周正站得高,回身俯視著正仰頭看著自己的蔣捷,他的眼睛在牆壁的陰影裡,依然黑白分明,周正點了點頭:“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看著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書架轟隆隆地,又再給推回去,樓道最後一絲光線也漸漸沒了,蔣捷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心裡簌簌地,有淚的衝動。

周正和沈兵的情,恐怕比別人猜想的還要深,深到表面上看去好象還生疏,實際卻是把對方當做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嘻笑打罵都不顧忌。

蔣捷退回地下室,縮身在沙發上,到心裡有一股淺淺的暗,酸酸地,順著血,向著四肢百骸悄無聲息地蔓延:“他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他嗎?你當情是賣東西,給了錢,就得貨?”

“就正哥那個笨蛋還看不清自己的心思,你應該是個聰明人吧?”

“別站在窗口,你會成為狙擊手的目標。”

“端正,看這裡,”沈兵趴在蔣捷的背後,掰著他的肩膀,教他通過狙擊槍的瞄準鏡看著樓下和江山談話的周正。

周正轉身,衝著他們微笑,揚手來了個飛吻。蔣捷的臉在瞄準鏡後紅得象蕃茄,沈兵卻對他不冷不熱地說:“要是有男人敢這麼對我這麼噁心,我就一槍斃了他!”在曉年的墓前,他低低地呢喃:“人到最後,還不都是一把黃土?那麼久的堅持能有什麼用?真是傻。”蔣捷翻身坐起來,去冰箱裡取了瓶水,靠著牆喝,頭腦裡,反反覆覆還是沈兵站在一邊,似笑非笑的臉。

他沉默寡言,象周正的影子一樣地安靜,他從來不去引別人的注意,沉陷在自己的世界裡,別人給他的情不要,自己想要的情也不說。

他普通,如同千千萬萬樹葉子裡最不起眼的一片,卻也有著自己獨特的脈絡和花紋,而如今,在天終於降臨的時候,葉子,卻,落了。蔣捷覺得心口的悶痛沉重起來,深深換了口氣,打開電視機,換到地方新聞臺。

很醒目的滾動字幕,今警方在近郊大規模火,對方身份不查。一名亞裔記者現場採訪:“據說此次行動,是聯邦調查局和警方的統一行動,事先更一致對內對外保密,就此我們詢問了此次行動的負責人林長官,得到的答案是無可奉告。”又連續轉了幾個臺,報道的大概沒區別,都很模糊,明顯有人進行干涉,封鎖消息。蔣捷關了電視,心裡不由焦急,他怎麼那麼不自量力?如今沈兵出了事,周正怎麼會善罷干休?想著想著,心裡越發煩亂,也越發覺得事情發生得也奇巧,只有四個人知道的秘密,林源怎麼會知道?蔣捷的心思轉動,不知不覺地就聯想到不久前的那個惡夢,那片莫明其妙的空白。

再然後,周正那雙忍耐的,青筋突跳地握著方向盤的手,就在眼前。他知道,表面的紋絲不動,其實是周正強裝出來的。他太強,不想在自己面前暴弱點,況且他那種人,很多時候悲痛只會發他的鬥志,和,不擇手段的報復。

看來,蔣捷無奈地閉了閉眼,心深處一直為之惴惴不安的那場暴風雨,終於,還是來了。周正過來接蔣捷的時候,是三天後的一個黃昏。蔣捷縮著身體,側臥在上。看見他走下來,慢慢坐起,對上他的目光,似乎想要探尋什麼。

他忘了這座屋的暖氣沒有開,雖然已是五月,林子裡的寒氣還很重,尤其到了晚上,地下室幾乎可以用“寒冷”來形容。他注意到蔣捷的嘴發紫,臉更白得嚇人,忍了忍,終壓下心頭的關切,只對他說:“都安排好了,跟我回家吧!”不知道為什麼“回家”兩個字,幾乎讓蔣捷熱淚盈眶,然而如他,很快受到生活的變化。雖然周正依然和他住在一起,大部分的時間不在家,跟他幾乎不怎麼見面,對沈兵的死,更隻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