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笑裡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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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奇事發生了,只見最高一層頂樓緩緩低縮,退人二樓,二樓又漸旋漸低,最後竟整個縮人大廳內,驀地細樂輕揚,四同“水晶石”突然隱去,七七四十九盤龍大柱分左右移退,每七支大柱併為一支,轉瞬間,變成七支更大的廳柱,整棟樓宇門戶外。化為一座巨大而寬敞的“涼亭”亭中桌椅早已羅列整齊,香茗瓜果,鋪陳待客。
桌邊主位椅上,坐著了個滿頭白髮的儒衫老人,手扶椅柄,神情木然。
三燕互相換了一瞥訝異地目光,竟遲疑著不敢走進這座古怪的“璇璣堂”劍魔甘道明知道她們心存猜疑,忙揚聲笑道:_“人說種機堡機關妙,巧奪天工,今才算親目得睹,果然不虛此行,丫頭們,還不快隨叔叔進去,拜見名震武林的西堡璇璣秀士鄧老前輩!”:笑聲中,一捏大袖,左手攜了歐陽玉兒,右手虛攬黃墨二燕,邁步進了“涼亭”那端坐椅上的白髮老人分明已經看見了劍魔和三燕,卻不理不睬,恍若無睹。
劍魔甘道明也頗意外,霜眉一挑,正待發作,那自稱少堡主鄧化平的錦衣人和師爺莫金榮已緊隨而人,錦衣人低聲解釋道:“家父因配製物藥,不慎爆炸,眼力已大不如前,失禮之處,還請甘老前輩多多包涵。”甘道明驚“哦”了一聲,詫道:“原來堡主目力已失,傷得可重?”莫金榮戚然答道:“非僅傷了雙目,兩腿也遭炸斷,這些年來,敝主人整累月都坐在這把椅子上,可憐他…”錦衣人低聲打斷了莫金榮的話,截口道:“家父不幸,羅此巨禍,甘老前輩和姑娘們是遠道來的貴客,休要盡提這些不快之事,怠慢了客人。”莫金榮默然俯首,果然沒有再說下去。
劍魔甘道明雖然做,卻是個情中人,聽了這簡短的述說,再看看椅子上神情痴呆的璇璣秀士鄧玄,心裡大悽愴,急忙跨前一步,拱手道:“鄧堡主,還記得甘道明嗎?小弟來看望您了。”三燕也情不由己,齊齊檢枉為禮道:“天壽宮歐陽姊妹,拜見堡主!”璇機秀士痴坐如故,目光渙散,似無所覺。
錦衣人連忙挨近椅邊,俯身在鄧玄耳際大聲道:“爹!北宮甘老前輩和三位姑娘都來看望您老人家啦,您快說請坐呀!”鄧玄神情木然,緩緩牽動嘴,用一種低弱得幾乎無法辨聞的聲音說道:“啊請坐!”甘道明見此情景,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黯嘆道:“可憐一代大豪,竟落得如此…”淚光眩目,搖搖頭,隨意在一張椅上坐了下來。
三燕更是心軟如綿的女孩子家,由西堡堡主,連想到歐陽天壽的慘死,一個個都鼻酸難抑,熱淚盈眶,默默人座。
那錦衣人又湊在鄧玄耳邊大聲道:“爹!難得北宮貴客不辭千里,老遠來看望您,您老人家高興不高興?”鄧玄幽幽應道:“高興!高興!”錦衣人又道:“既然高興,您老人家也應問候甘老前輩和天壽宮宮主安好才對。”鄧玄遲鈍地道:“問候甘兄和歐陽宮主安好”一句話未完,三燕一齊掩面失聲。
劍魔甘道明長嘆道:“自古英雄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蒼天!蒼天!何太忍心!”鄧玄聽而不聞,一片漠然,毫無反應。
甘道明站起身來,拱手道:“只說舊友把晤,暢敘別後,想不到鄧堡主竟羅此橫禍,甘某心非鐵石,不忍繼睹,就此告辭,願堡主吉人天相,早脫災難。”錦衣人急道:“老前輩千里遠來,豈可遽言去字,已備水酒,為老前輩和三位姑娘洗塵。”甘道明搖頭道:“老友如此,縱有山珍海味,何堪下嚥,盛意心領就是了。”錦衣人卻道:‘不!老前輩千萬不能走,家父雖然耳目失靈,言詞遲鈍,心裡卻是明白的,他聽說甘老前輩們遠道來看望他,心中甚欣喜,甘老前輩就算陪陪家父,略喝幾杯,讓他心情也舒展一下,不致總因傷勢而頹廢了。”同時,又俯耳對鄧玄道:“爹!您快說:請甘老前輩別走,略用幾杯水酒,聊表酬謝垂顧之意。”鄧玄果然照他的話重複了一遍,甘道明不便峻拒,只得勉強答應。
錦衣人舉手微揮,軋軋機聲立起,四周琉璃屏風忽又出現,整座璇機樓宇雙開始轉動起來。
樓宇雖然在旋轉,眾人坐下涼亭卻沒有動,只是隨著周圍景物的旋轉,漸漸向上升高,片刻間機聲頓止“涼亭”已高出全堡屋頂,變成一座緻小巧的小樓。
甘道明目睹這種奇異的機關裝置,大佩服,但聯想到璇機秀士鄧玄,正因為過分嗜好鑽研土木消息和火藥,才落得這般慘狀,又不為之惋惜浩嘆。
錦衣人殷勤地請甘道明和三燕憑窗眺望全堡,-一指點解釋,然後重又歸座,探手在桌心一粒微凸小珠上按i一下,機聲又起,桌面隨陷一孔,只見一盤一盤熱氣騰騰的酒菜,竟自動由孔中輸送出來。
轉瞬,桌上已羅列美酒佳餚,機鈕自停,孔又自動封閉。
錦衣人和莫金榮分坐鄧玄左右待客,親取酒壺,為甘道明等斟滿了酒,含笑舉杯道:“晚輩謹代家父先敬各位一杯。”眾人舉杯,璇璣秀士鄧玄也跟著舉杯,那錦衣人教他說什麼?便跟著說什麼,誰會相信,堂堂“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神機堡堡主,竟然形同木偶。
劍魔首道明慨業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北宮三燕本不善飲,但因受了劍魔染,思念慘遭毒手的歐陽天壽,不知不覺,也跟著借酒澆愁,杯到酒幹。
酒人喉,一股奇熱發自丹田,剎時間,天旋地轉。整座小樓忽然又旋動起來,機聲四起,眼前酒宴桌椅一片混淆…
甘道明陡生警覺,猛然提氣身,推杯起,這才發覺真氣已無法凝聚,而且,座椅兩側多了三隻鋼箍,竟將部牢牢鎖在椅上。
劍魔狂怒震驚,厲地聲叱道:“牲鄧的,這是什麼意思…”憤怒的呼叱,卻被狂笑之聲打斷,只聽那錦衣人冷屑陰森的笑道:“沒有什麼意思,諸位遠道而來,料已疲憊。委屈就在這小樓休息幾天吧,咱們還要準備接待桑瓊。只好暫且失陪了!”笑語聲漸漸遠去,小樓似在飛快地向下沉落,沉落,直入地底…
甘道明急怒加,仗著功力深厚,勉強支持著似將昏的神志,等到小樓下降停止,滿目漆黑,不見寸光,急忙沉聲問道:“玉兒,你們還在嗎?”左側傳來歐陽玉兒含混而絕望的聲音道:“甘叔叔,我和姊姊們都被椅上鋼箍鎖住,不能動彈,頭很暈,真氣也凝聚不起來甘道明恨恨地嘆了一氣,道:“叔叔害累了你們,咱們落在陷阱中了”口口口當北宮劍魔和三燕失陷神機堡的時候,桑瓊正按照鐵臂蒼龍趙公亮私函上的地址,尋到龍溪郊外一座農莊前。
那是一座規模甚小的三進瓦屋,孤零零建在一片水稻田中央,屋前有一株梧桐樹,石板併成的曬穀場兩側,各有一列茅屋,作為堆積米穀的倉庫,屋後竹林環繞。貫以小溪,顯得景緻憩靜而幽美。
桑瓊將馬匹系在曬穀場邊,略整衣衫,緩步向正屋走去,屋前空場中,只有三四個稚齡兒童在嬉戲,屋中靜悄悄地,看不見一個大人。
桑瓊遲疑了一下,拉住一個從身邊奔過的小女孩含笑問道:“小妹妹,請問這兒是姓辛嗎?”那小女孩約莫八九歲,模樣十分可愛,霎著兩隻烏黑閃亮的眼睛,向桑瓊打量了好一會,卻沒回答他的話,反問道:“你要找啥子人嘛?”桑瓊見她一口川腔,極是悅耳,又笑道:“我想找一位姓辛的朋友,不知道這兒是不是叫辛家溝?”一小女孩點點頭道:“是呀!這附近的人好多都姓辛,你要找哪一個?”桑瓊道:“有一位辛東老大爺,你認不認識?”
“辛東?”那小女孩眉頭一皺,揚手向東指了指道:“這裡沒有辛東,你再到那邊小村上去問問吧!”桑瓊頓失望,只得快快放手,自去解下馬匹,順著田埂小路,向東走去。
那小女孩望著桑瓊去遠,忽然轉身奔進第二進瓦屋,掀簾叫道:“公公!公公!
屋中光線陰暗,前一張木椅上,坐著一個六旬左右灰髮老人正悠然著旱菸,聞聲抬起頭來,漫應道:“小翠,慌慌張張幹啥?公公不是在這裡麼?”小翠氣咻咻道:“公公,有人來找你。”灰髮老人笑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是不是村子裡王公公來找我下棋?”小翠道:“不!是一個外地人,騎著馬,身上還帶著刀劍!”灰髮老人駭然一震,雙目光陡,沉聲道:“你怎麼回答他的?”
“公公不是說過嗎?凡是外來面生的人,別告訴他真話,所以我就說沒有這個人,叫他到村裡去了。”灰髮老人頷首道:“小翠很乖,正該這樣回覆,公公實在厭煩這些傢伙,不想再在刀口上舐血過子了。”小學天真地問道:“啥子叫做刀口上舐血過子嘛?”灰髮老人笑道:‘’傻丫頭,你還小,告訴你也不懂,公公櫥裡還有麻糖,拿了去玩你的吧!”小翠喜孜孜爬上一隻矮凳,從側櫥中,抱出放糖的瓦罐,伸手向罐裡掏取麻糖。那灰髮老人蹩眉沉片刻,忽又問道:“小翠,那個人什麼模樣?多大年紀?他有沒有說過自己姓名和來此目的?”小翠正了滿嘴麻糖,笑著搖搖頭,直到把糖嚼碎嚥下肚子,才答道:“是個二十來歲的男人,我沒有問他姓名。”灰髮老人笑道:“我知道是個男人,但他神態相貌是不是很兇呢?”小翠連連搖頭道:“不啊!很和氣,一點也不兇,他還叫你老大爺,叫我小妹妹,笑嘻嘻的,好斯文。”灰髮老人前南自語道:“二十來歲的斯文少年?這會是誰呢?
我飛虎辛東當年舊識中,無論敵友,可沒有一個斯文和氣的少年?”語聲未畢,突然揚國低喝道:“是誰在外面?”屋外傳來一陣哈哈大笑,道:“大哥好靈的耳朵,是小弟辛倫。”隨著笑聲,走進來一個四旬開外麻臉大漢,小翠見他似有些怯意,生硬地叫了聲“三公公!”一溜煙走了。
飛虎辛東臉現不豫之,冷冷道:“老三你又來幹什麼?”金錢豹辛倫陪笑道:“還不是為了神機堡那筆銀子的事’z不瞞大哥說,自從照大哥的指示,絕了神機堡買賣,這些子,小弟手氣又壞,一連輸了幾場,家裡實在艱難,所以…”’飛虎辛東截口道:“所以你又想到老二那筆作孽錢?我早就把話說得明明白白,姑無論老二是死在莫金榮手中,即算沒有這件仇恨,造孽來的銀子,我也寧可不要。”金錢豹辛倫一陣羞慚,臉上麻子一粒粒都脹得通紅,笑道:“大哥的意思,小弟完全領悟,不過,二哥辛辛苦苦從落鳳峽替西堡捕捉猥族野女,雖說是買賣,彼此總有情誼,想不到卻慘死在莫師爺手中,這份怨氣,叫人難平。”飛虎辛東冷笑道:“技不如人,西堡又勢大,咱們除了認命,又能夠怎樣?”金錢豹辛倫道:“不錯,咱們鬥不過神機堡,不敢提報仇的事,但他們積欠二哥的買人銀子,總該向他們索討?”飛虎辛東漠然道:“你一定要討,儘可自己去,不必拉我。”金錢豹辛倫笑道:“大哥跟莫金榮情較厚,這件事,還須大哥出面…”飛虎辛東截口道:“殺弟之仇,如斷肢體,那份情早就斷了,何況,如今的神機堡,莫金榮已經當不了家。”金錢豹辛倫道:“正因為他已經失勢,咱們更不能放過,他如不給銀子,咱們就到曹總管那兒告他假藉威勢,殘殺順民,謀奪錢財…”飛虎辛東嘆息道:“老三,我看你是財了心竅,別忘了莫金榮是老堡主的親信,雖然失勢,曹總管豈肯為了你我開罪同門,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實在急用,我做大哥的多少補貼你一些,那份造孽錢,不要也罷。”金錢豹辛倫聽說有錢可得,登時眉開眼笑,忙道:“累次生受大哥的銀子,小弟心裡實不安…我這兒先謝謝大哥了。”飛虎辛東站起身來,打開櫥箱,取了一封銀子遞給辛倫,冷冷道:“拿去吧,省著些用,儘夠一年半載資費了,咱們醜話說在前面,要是再拿去賭輸了,卻別怪我做大哥的不念手足情份。”金錢豹辛倫雙手接過,笑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定遵命,其實,小弟雖然好賭,向來最聽從大哥的吩咐,不然的話,就憑咱們這一身功夫,哪裡還缺了銀子使用…”飛虎辛東不耐地道:“你如想學老二的下場,那就不必多說了,沒有旁的事,早些回去吧!”金錢豹辛倫口裡連聲答道,腳下卻未移動,揣了銀子,搭訕著問道:“方才好像聽見小翠兒在說,有一個外地人來找大哥,被小翠兒支走了?”飛虎辛東點頭道:“不錯,據說是個很斯文的少年。”金錢豹辛倫忙道:“小弟進來的時候,遠遠望見一個牽著馬的少年書生,大約就是小翠兒說的那人了,大哥為什麼不肯見見他呢?或許他真有重要的事,不然怎會老遠尋到龍溪來?”飛虎辛東心中一動,道:“我也正為此納悶,老三,你替我跑一趟,跟去村裡設法探問他的姓氏來意,但千萬不可貿然領他來見我。”金錢豹辛倫拍笑道:“這點小事,不須大哥叮囑,小弟自能應對。”說完匆匆告辭出莊,徑向村子奔去。
才到村口,面卻跟桑瓊碰個正著,原來桑瓊在村中詢問飛虎辛東住處,村人指點的地方,正是剛才去過的農莊,可是,莊中又回稱不知其人,究竟是村人指告錯誤?抑或農莊裡的小姑娘年紀太小,不知道辛東的名號?
桑瓊正站在村口遲疑不決,遠遠望見金錢豹辛倫從農莊奔出,步履矯健輕盈,一望知必是武林人物,心裡一喜,暗道:準是小姑娘誤事,這人不是飛虎辛東還會有誰?連忙含笑上前來,拱手道:“借問一聲,兄臺可是尊姓辛?”金錢豹辛倫反倒一愣,只好點點頭道:“不錯,閣下何事見問?”桑瓊越發認定不會錯了,笑道:“若非有此一問,險些與辛兄臂錯過;在下桑瓊,承巢湖龍船幫主鐵臂蒼龍趙公亮轉介,特來拜訪。”一面說著,一面取出趙公亮的親筆信,含笑遞給了金錢豹辛倫。
金錢豹辛倫恍然道:“原來是趙幫主的朋友,難得!難得!
咱們人村一敘如何?”桑瓊笑著答道,隨金錢豹辛倫重人村中,兩人找了家茶館坐下,辛倫當場拆開信函,看罷,不解地問道:“趙幫主函內十分簡短,不知桑少俠遠來川中,有何貴幹?何事需人協助?”這話問得頗顯生硬,論理,金錢豹辛倫應該先提及自己與趙公亮之間的情,然後將桑瓊延請至家,先盡地主之禮,再問此行目的才對,可是,桑瓊因為深知“辛家五虎”都是黑道出身,人難免疏於禮貌,也就沒有在意,於是,便大略把自己趕來西堡的原因和晨間入堡的經過,簡要述了一遍。
金錢豹辛倫聽桑瓊竟是來西堡尋仇的,心裡又驚又喜,連忙站起身來,低聲道:“神機堡威震西南,勢力遍及全川,此處不是談話之地,請桑少俠屈駕寒舍再作詳談吧!”桑瓊欣然同意,又隨著辛倫離開了茶館。
金錢豹辛倫暗中已有計較,並未帶領桑瓊同往飛虎辛東的農莊,卻將他徑領回自己住處,索就以“飛虎辛東”自居,設置酒茶招待桑瓊。
席間,金錢豹辛倫掩門與桑瓊密談,忿地說道:“桑少俠既是趙幫主知,也是辛某的朋友,不瞞少俠說,咱們辛家兄弟正與西堡血仇未解,忍辱遭受欺凌,少俠此來,何異敵。汽同仇,真是天助辛某報仇雪恨了,少俠若有需用辛某的地方,只管吩咐,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桑瓊倒料不到‘飛虎辛東”如此直,大喜道:‘難得辛兄這般推誠相待,在下此來。
不獲兇嫌決不罷手,西堡雖然勢大;在下並不懼怕,所顧慮的,一是堡中機關遍佈,處處陷斷,令人防不勝防;二是北宮劍魔和三燕進人堡中下落不明,所以,在下請助於辛兄,盼能略告堡內重要機關和困陷外人的所在,設法先救出劍魔和三燕,再作破堡擒兇的計議,辛兄曾與西堡往,想必能助在下一臂之力。”他只說幸獲臂助,卻不知道金錢豹心中另有詭計,這一來,險些被小人陷害…——幻想時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