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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愧悔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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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假山距牆約有十丈,山後草長逾膝,十分隱蔽,人影渺不可見,卻能聽見假山側傳來談話的聲音。

隱在假山後的,共有三人,好像是兩個女的,正在責備另一個男的,其中那低啞的口音埋怨道:“…難得水到渠成,桑瓊已經入殼,早些下手,早些了事,偏是你自作聰明,又將時間延到明天,夜長夢多,萬一發生變故,宮主怪罪下來,你去承擔?”男的應道:“我何嘗願意拖延,無奈被姓桑的拿話套住了,他們一定要等明天,我若得太急,又怕引起他們的疑心…”另一個略帶陰沉的女人聲音道:“有什麼可怕的?反正他們已經起疑,揭破秘密只在遲早而已,你在途中沒有答應替張得勝治傷,白白放棄下手機會,實屬不智之極,如今連‘犀骨天狼釘’也落在他手中,遲早會壞了大事。”男的委屈萬分,回了一句:“早知如此,四妹就不該使用‘天狼釘’!

陰沉女聲叱道:“我使用了,你正可以藉治傷的機會取回來,你為什麼不肯?”男的嘆道嗖‘唉!我的姑,你盡知道怪我,卻沒想想我的難處,在鎮上,那張得勝已經跟我們見過一面,假如在治傷時被他認出來,豈非更壞了大事?”陰沉女聲似語,頓了一下,又道:“你怎知他一定會認識你?”男的答道:“誰叫咱們先在鎮上扮夫婦,又去北峽山扮大夫?一人扮二角,怎能不破綻,我原說跟五師弟換一換,叫他扮大夫,我扮和尚,偏偏你們又不答應。”那低啞的女聲接口道:“好了!事到如今,誰也不用埋怨誰了,眼前最要緊,趁桑瓊未返,趕快下手,能成功大家都可將功贖罪,否則,咱們三人別說誰也擔不起罪責,從此也沒有臉再見宮主,更會被大師姊她們笑死了。”男的猶自悻悻地道:“大師姊她們自然容易得手,帶去的人多,南谷又全無防備,不像咱們的對頭這樣難纏…”陰沉女聲又叱道:“你就會抱怨,當初分派人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跟大師姊去南谷?”男的期期艾艾道:“我…我…還不是為了你…”

“呸!你為我,就該幫我早成大功,現在別多說了,趕快動手,五哥已備妥接應,咱們務必要在桑瓊返莊以前離去。”男的問道:“二師妹,你看該如何下手才好!”低啞女聲道:“姓羅的守候樓簷不肯離開,除了硬拼,別無他法,大師兄負責引開姓羅的,我和四師妹才能下手。”男的傲然道:“這個容易,姓羅的出身少林俗家弟子,他那幾手鬼畫符,還沒放在我眼中…”陰沉的女聲卻道:“你也別太輕敵,仔細大意失荊州…”接著又問:“二師姊,咱們怎樣處置那姓楊的丫頭?”低啞女聲冷冷道:‘那丫頭已經動搖,能留下備作後用固然好,否則,就殺了滅口。”

“好!就這麼辦!”話聲至此而止,假山後幽靈般掠出三條人影,略一張顧,便聯袂縱起,向荒園小樓掩去。

這時,圍牆外四人也先後現身,原來那花抱大漢,正是“雲嶺雙煞”老大梁金虎,三名少女,卻是歐陽玉兒和墨燕歐陽珍、黃燕歐陽蘭。

三燕臉全都一派凝重,相顧切齒道:“果然正是豔琴那賤婢!”梁金虎道:“我也認識那灰衣蒙面女子,就是在萬梅山莊假設藏珍圖,事後又殺死侯昆揚滅口的那名‘令主’!”墨燕點頭嘆道:“真相已白,這些傢伙都是一丘之貉,正街命暗算武林四大世家,臥龍莊和天壽宮已經毀在他們手中,嶺南太陽谷亦難倖免,再下去,就要輪到川西神機堡了。”歐陽工兒催促道:“別隻顧說話,桑哥哥離莊未返,咱們快助一臂之力,擒住這三個狗男女再說。”墨燕黛眉一剔,轉問梁金虎道:“小樓中還有什麼人?”梁金虎道:“除了梅,僅只秀珠姑娘和羅天奇,此外,不知道金豪是否也在莊中。”墨燕微一沉,道:“這兒有咱們三人,已經足夠應付,你可去莊外守候桑公子,順便查看他們所謂接應何在?以求截斷他們的後援,裡應外合,一鼓成擒。”梁金虎答應一聲,如飛而去,三燕又低聲商議片刻,也躡蹤越牆進人荒園…

小樓中,早已燈火寂滅,但人兒卻未人夢。

秀珠衣裙未解,擁被仰臥榻上,一雙明眸充滿盈盈淚水,怔怔凝視著屋頂,芳心紊亂似攪了一團亂麻…

自從桑瓊離開小樓,她便反鎖房門,安頓梅上,熄燈假臥,事實上,此刻她心血沸騰,滿腹悽愁,何嘗有絲毫睡意。

她凝神傾聽,知道桑瓊已經設詞攔阻了黃光平,也聽見樓下人聲靜止,都已歸房就寢,後來,更從窗隙中目睹桑瓊和羅天奇分別採取了行動,桑瓊乘夜離莊,羅天奇則勁裝負劍,一直隱身守望在小樓窗外…

這些安排,使她羞慚,也令她,然而,卻並未給她任何“安全”的覺;因為她深深也瞭解,事到如今,一切戒備都屬徒勞,已經太遲了。

可是,她雖然燭危機,竟無法將心意坦率告訴桑瓊和羅天奇,只有讓內疚悔恨啃噬著自己心靈;讓那無聲無息的淚水,來洗刷自己靈魂上的汙垢…

夜,漸漸深了,項下繡枕早已沾溼大片,窗外人影仁立如初,顯然羅天奇尚未離去。

秀珠偶一注視紙窗外淡淡的人影,羞慚加,芳心直如刀割,終於輕輕推開被褥,躡手躡足下了,摸索走到書桌前,攤平素箋,打開了筆盒墨硯…

秀珠沾得筆飽,舉管臨箋,含淚寫下了八個字…

“桑羅二位大哥同鑑…”下面的字,卻被奪眶而出的熱淚沖斷。

大錯鑄成,悔恨已遲,既然咎由自取,還有什麼顏面啟齒?一陣搐,又廢然把筆放下。

但沉片刻之後,卻又暗自搖頭忖道:反正他們看到遺箋時,我已經領受了應得的懲罰,人死之後,何必再顧羞恥?桑公子待我情同手足,羅天奇更是情深款款,我把經過遺書相告,他們一定會原諒我,知道我臨死已有仟悔之心,縱在九泉,也可以含笑瞑目…

心念反覆轉動,終於毅然抹去淚水,重新執起那枚沉重而笨拙的筆,伏案疾書下去,寫道:“…世間最無義者,莫過以怨報德,受恩反噬;秀珠本卑微俗女,沐蒙錯愛,視如手足,推心置腹,情逾同胞,如說:秀珠實忘恩負義之徒,靦顏事敵之輩。信耶?非耶?君等襟似海,磊落丈夫,容或不願遞信此言,然事可瞞人,不可欺天。秀珠愧作汗顏,‮夜午‬捫心,深宵驚夢,意慚形穢,唯有自知;縱傾三江之水,難洗刻骨之羞;雖出一時愚昧,遭人肋持,悔恨無及,而此身已蒙汙垢,生前既負厚德,死後更無顏晤見亡父,臨書零涕,掬誠以陳實情,非敢妄邀諒宥,但求揭敵人好險之心,詭詐之謀,兇殘之念,毒惡之計;冀君等警惕於秋毫之微,則秀珠九泉瞑目,負疚稍輕耳…”屋中未燃燈火,秀珠在黑暗中邊哭邊寫,淚眼朦朧,字跡潦草不堪,一口氣寫到這裡,擔心事後桑瓊和羅天奇不易辨認,於是略拭熱淚,強忍悲楚,才繼續寫道:“…憶昔太湖收葬父骸,為覓仇蹤,跡天涯,窘困潦倒之際,得公子贈銀囑歸故里,詎料甫出合肥,便墮陷阱,其人乃…”正寫到“乃”字,突聞窗外一聲低叱道:“什麼人?”秀珠聞聲一震,手中筆管“啪”地跌落桌上,把素箋染汙了一大塊。她顧不得收拾,一族身,忙從枕下出長劍,同時驕指如箭,飛快地點了梅“睡”篤!篤!篤!

窗上傳來一連三聲彈指輕響,羅天奇在窗外低喚道:“珠妹妹!醒一醒!”

“晤什麼事?”秀珠故作夢中驚醒,劍藏肘後,欺身到了窗前。

羅天奇沉聲道:“大哥離莊未返,園中發現夜行人,你仔細一些,愚兄去查看一下。”秀珠情知大禍將至,心頭噗通狂跳,顫聲道:“好…你快去快回,別離開太遠了…”羅天奇應了一聲,人影掠空飛起,瞬息已渺。

頃刻之後,園中傳來連聲呼叱和金鐵鳴聲響,漸去漸遠,顯然羅天奇已經遭遇敵人,而且被誘逐漸遠離了荒園…

秀珠凝神傾聽,突然心裡生出一縷寒意,連忙將長劍橫街口中,匆匆撕破被褥,束成一條布帶,準備把梅捆在自己背上,以備萬一時…

那知她剛將布帶束成,尚未抱起梅,驀地一絲冷笑入耳,寒聲問道:“怎麼?想走了嗎?”秀珠駭然一震,順手掀翻被褥,沒頭沒腦掩蓋住梅,摘劍,旋身,目光掠處,窗前已悄生生立著一個素衣‮婦少‬,正是那自稱“素娥”的小寡婦。

素娥仍是一身居霜素服,也沒有攜帶刀劍兵刃,但臉上獰笑閃爍,已非平溫婉恭順神情,冷冷又接了一句:“這時候想走,不嫌太晚了些?”秀珠一見素娥,如睹蛇蠍,面頓變,握著長劍的手,也不期顫抖起來,吶吶問道:“你…你要怎樣…”素娥一揚黛眉,嗤道:“楊姑娘,何必明知故問呢?你我相識也不是一天半了,是麼?”秀珠目光一掃梅,顫聲道:“你們一定要殺死她…”素娥嗤嗤嬌笑道:“別說得那麼難聽!她不過是個瘋女,死活又有什麼分別?咱們只是替她設想,讓她早些解脫,可以少在人間受許多痛苦…”一面說著,一面緩步珊珊走了過來。

“不!”秀珠突然橫劍當,緊緊擋住在前,沉聲道:“你不能殺她,她已經夠可憐了,連一個瘋病之人,你們也不肯放過嗎?”素娥笑靨依舊,搖頭道:“把劍收起來吧,楊姑娘,我不願意動刀動劍,沾染血腥,現在你桑大哥離莊未歸,羅天奇也已經凶多吉少,你應該明白,動武是沒有益處的。”秀珠淚光轉,悽然道:“我知道不會是你們的對手,但是,我求你放過她一命,她只是桑大哥的一點希望,縱使活著,也決不會妨礙你們什麼,她病得很重,這些子,什麼話也沒有說,這不就是證明嗎…”素娥頷首道:“不錯。這證明她生既無益,不如早些解脫的好。”秀珠哀聲道:“留下她予人無益,予你無損,你何不手下留情?”素娥笑道:“好的,看在你的份上,我會讓她死得平平靜靜,毫無痛苦,明天桑瓊回來,也不會責怪你…”秀珠見哀求無效,又道:“你要殺她,不過是因為她曾目睹你們迫害東莊女主人的實情,可是,現在你們的行徑,我也略知大概,假如她死在你們手中,我一樣會把內情告訴桑大哥…”素娥未等她說完,便嗤嗤笑了起來,搖頭道:“這一點我們很放心,你不會那麼傻,你也不會忘記自己曾經出賣過桑瓊,早已暗中跟咱們聲息相通了。”秀珠臉慘變,咬牙切齒道:“你想錯了,從前我自恨愚昧。受你們威脅利用,現在卻不再害怕顧忌,拼著一死,決不再受威迫!”一素娥眼中兇光一閃,陰笑道:“是嗎?假如落得不死不活,那該有多難受!

秀珠緊了緊手中長劍,道:“除非你先殺了我,否則,休想傷她一毫髮。”素娥揚目笑道:“我倒不信你有多大神通。”話落一探左手,中食二指半屈如鉤,疾然戳向秀珠雙目。

秀珠一聲嬌叱,振腕出劍,寒芒暴展,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