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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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扳倒古劍鋒，那首先得自己上位才行。問題是就算自己有機會上位，那也得等到猴年馬月。

而葉老師肯定是等不了的。林小陽就是在這樣的無奈之中暫時將古劍鋒一案擱置下來，葉老師那邊他只能先好言哄勸。

此刻他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在超市裡隨便轉著，沒什麼心思挑細選，差不多抓到碗裡就是菜。正推著購物車去收銀處，林小陽眼角餘光無意間瞥到個人影。

頓時停下了腳步，抬頭一看之間，不由怔在那裡，原來，就在林小陽左手邊的女士內衣區裡有一個穿著粉長裙的女士正側對著林小陽挑選著睡裙。

從側面可以看出她的鼻樑很高，烏油油的長髮隨意挽成一個慵懶的髮髻，襯得香腮更加雪白，只是臉明顯有些怠倦。林小陽鼻頭一酸，險些下眼淚: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最親愛的乾媽林婉君。

半年時間，可以讓一個女人老得很快。乾媽憔悴了，憔悴到差點讓林小陽認不出來，一晃已經半年沒有見過了，他似乎已經將乾媽徹底忘記。

他何嘗想到記憶中明豔動人的乾媽也會像普通人一樣老去？可是，這又有什麼奇怪呢？她的親兒子離家出走，跟著黑社會昏天混。她的乾兒子無恥地欺負了她，事後跟沒事人一樣逃之夭夭。於是，乾媽只能獨自承受著痛苦，一天天地變老。

王海波被開除警籍之後，林小陽能夠想到乾爹和乾媽有多麼恨自己。他無法為他們做什麼，更無法面對他們，只能選擇逃避，可是，此時此刻，遠遠地看著乾媽，林小陽知道自己的逃避就是最大的罪孽。

林小陽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他驀地明白了，很多誤會本就是自己有意造成的，自己的逃避才是對乾媽最大的傷害。

林小陽想到了另外一個女人，他的情姐姐許美婷。在和許美婷親密無間的子裡，他把她對自己的好都當作自己應得的。

他從來沒有站在許美婷的角度想問題，從來沒有想過怎麼善待她，等到明白自己有多愛她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他甚至都沒有開始意識到，她就已經默默地永遠離開了他。難道我要讓乾媽也這樣徹底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嗎？

我就這樣帶著對乾媽的虧欠和內疚麻木不仁地生活嗎？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看著乾媽在哀愁中垂垂老去？林小陽猛然打了一個寒噤。程國彪說自己娘娘腔，那並非誣衊。

自己的優柔寡斷，自己的自欺欺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傷害了愛自己的和自己愛的人。林小陽突然明白了，自己現在成為一個孤家寡人並非偶然。表面上，是情姐姐許美婷對不起自己，是生活百般捉自己，其實何嘗不是咎由自取？

更讓林小陽悲喜加的是，即便這麼憔悴的現在，乾媽獨有的‮婦少‬般的風韻、少女般的嬌俏還是這麼動人。

她站在一個試衣鏡前，將一件半透明的短睡裙放在前比試著，長長的睫不停地撲扇，小嘴時不時地動幾下，似乎在喃喃自語，意態十分有趣。不管自己怎麼混球，不管彼此間有多少隔膜，乾媽都還是那個可愛的乾媽。

那些耳鬢廝磨的時光、相互戲謔的玩笑一瞬間全部回到了眼前。林小陽心底一暖，大步走向收銀臺，匆匆離開了商城。晚上八點，林小陽按響了王海波的家的門鈴。

門很快就開了，開門的正是林婉君。她穿著家居的黑綿軟貼身長裙，隨手開門之後就轉頭往回走，然後驀地意識到什麼，連忙扭頭呆呆看著林小陽，半晌才低低地叫道:“小陽？”林小陽眼眶一熱，好懸當場掉淚，聲音有點哽咽地答道:“是我，乾媽，你好嗎？”

“嗯，我還以為是你乾爹沒帶鑰匙呢…啊，老王，你看誰來了？”林婉君衝林小陽身後示意，林小陽扭頭一看。

只見王向東剛好出了電梯。王向東本來就比林婉君年長十幾歲，現在更是滿頭灰髮，異常顯老。林小陽百集，恭恭敬敬叫了一聲“乾爹”

“啊？小陽啊？快，快到裡面坐！”王向東比林婉君的表情還要詫異。

林婉君接過林小陽帶來的禮物，三人在沙發前落座，彼此都有些侷促。林小陽悄悄打量了下四圍，房間還是那麼整潔，但是明顯少了很多生氣，甚至就連燈光似乎都黯淡了許多。

王向東開口就說:“小陽啊，你還能記得我這個乾爹，我就不知道多開心了，還帶什麼東西啊？”林小陽道:“不值當一提的，就是乾爹喜歡喝的老白乾。”林婉君有意緩解尷尬的氣氛，趁機提議:“老王啊，你們爺倆多久沒聚了，不如把酒開了。

我幾個小菜，你們邊喝邊聊。”

“這敢情好！”王向東眼睛一亮，隨即又有點為難:“家裡沒什麼菜吧？”林婉君麻利地站起身說:“沒事兒，我到超市隨便買點東西上來，很快的。”林小陽哪裡肯這樣麻煩林婉君，忙說:“乾媽，我都已經吃過了，就別折騰了，要麼打電話到外面叫幾個菜就行。”王向東也支持林小陽的提議，當即各自分工。王向東負責叫外賣、收拾餐廳，林婉君去廚房炸花生米和芋條，林小陽幫著去洗碗。到了廚房，林婉君和林小陽一開始各忙各的，氣氛比在客廳裡還要彆扭。

過了一會，林婉君突然低著頭說:“小陽，我好開心，我以為你還在記恨乾媽呢…”

“乾媽，都是我不好，我怎麼會記恨你呀？”林小陽羞愧難當之間看到林婉君的雙頰亮晶晶的，這才發現林婉君已經滿臉淚水。

他忙掏出紙巾，林婉君乖乖地讓他擦眼淚，一邊哽咽道:“那你消失這麼久？”林小陽更加心疼，摟著林婉君的雙肩安撫:“乾媽，我以後不敢了，你別哭好不好？”

“好，我也不想這樣的…”林婉君畢竟是長輩，竭力忍著不哭出聲。她的香腮和下巴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小巧的鼻翼一一的，別是一種嬌美的意態，臉不知不覺間比下午林小陽看到的樣子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