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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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宗,士真長子。河朔三鎮自置副大使,以嫡長為之。承宗累奏至鎮州大都督府右司馬、知州事、御史大夫,充都知兵馬使、副大使。
元和四年三月,士真卒;三軍推為留後,朝廷伺其變,累月不問。承宗懼,累上表陳謝。至八月,上令京兆少尹裴武往宣諭,承宗奉詔甚恭,且曰:“三軍見迫,不候朝旨,今請割德、棣二州上獻,以表丹懇。”由是起復雲麾將軍、左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檢校工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觀察等使。又以德州刺史薛昌朝檢校右散騎常侍、德州刺史、御史大夫,充保信軍節度、德棣觀察等使。
昌朝,故昭義節度使嵩之子,婚姻於王氏,入仕於成德軍,故為刺史。
承宗既獻二州,朝廷不別命將帥,且授其親將。保信旌節未至德州,承宗遣數百騎馳往德州,虜昌朝歸真定囚之。朝廷又加棣州刺史田渙充本州團練守捉使,冀漸離之。令中使景忠信往諭旨,令遣昌朝還鎮,承宗不奉詔。憲宗怒,下詔曰:“枉承宗頃在苫廬,潛窺戎鎮;而內外以事君之禮,逆而必誅,分土之儀,專則有闢。朕念其先祖嘗有茂勳,貸以私恩,抑於公議。使臣旁午以告諭,孽童俯伏以陳誠,願獻兩州,期無二事。朕收其後效,用以曲全,授節制於舊疆,齒勳賢於列位。況德、棣本非成德所管,昌朝又是承宗懿親,俾撫近鄰,斯誠厚渥,外雖兩鎮,中實一家。而承宗象恭懷,肖貌稔禍。欺裴武於得位之後,縲昌朝於受命之中。豺狼之心,飽之而愈發;梟獍之,養之而益兇。加以表疏之中,悖慢斯甚。式遏亂略,期於無刑;恭行天誅,幹於有制。可削承宗在身官爵。”詔左神策護軍中尉吐突承璀為左右神策、河中、河陽、浙西、宣歙等道赴鎮州行營兵馬招討處置等使,會諸道軍進討。神策兵馬使趙萬敵者,王武俊之騎將也,驍悍聞於燕、趙,具言進討必捷。承璀因得兵柄,與萬敵偕行。承璀至行營,威令不振,軍屢挫衄。都將酈定進前擒劉闢有功,號為驍將,又陷於賊。唯范陽節度使劉濟、易定節度使張茂昭至效忠赤,戰賊屢捷。而昭義節度使盧從史反覆難制,陰附於賊;憲宗密詔承璀擒之,送於京師。
五年七月,承宗遣巡官崔遂上表三封,乞自陳首,且歸過於盧從史。其略曰:臣頃在苫廬,綿歷時序,恭守朝旨,罔敢闕違。復奉詔書,令獻州郡,迫以三軍之勢,不從孤臣之心。今天兵四臨,王命久絕,白刃之下,難避國刑;殷憂之中,轉積釁隙。中由盧從史首為亂階,興天下之兵,生海內之亂,既不忠於國,又不孝於家。當其聞父之喪,已變為臣之節,迫脅天使,瀆紊朝經。而乃倖臣居喪,敗臣求利,上敢欺於聖主,下不顧其死親;矯情徒見於封章,妄素萌於臆。今構禍者已就擒獲,抱冤者實冀辯明。況臣之一軍,素守忠義,橫被從史離間君臣,哀號轅門,痛隔恩外。伏冀陛下以天地之德,容納為心;弘好生之仁,許自新之路。順陽和而布澤,因雷雨以覃恩。追念祖父之前勞,俯觀臣子之來效,特開湯網,使樂堯年。
時朝廷以承璀宿師無功,國威沮,頗憂。會承宗使至,宰臣商量,請行赦宥,乃全以六郡付之。承宗送薛昌朝入朝,授以右武衛將軍。
承宗以國家加兵不勝,誣從史計得行,雖上章表謙恭,而心無忌憚。十年,王師討吳元濟,承宗與李師道繼獻章表,請宥元濟。其牙將尹少卿奏事,因為元濟遊說。少卿至中書,見宰相論列,語意不遜;武元衡怒,叱出之,承宗益不順。自是與李師道計百端,以沮用兵。四月,遣盜燒河陰倉。六月,遣盜伏于靖安裡,殺宰相武元衡,京師震恐,大索旬,天子為之旰食。是時,承宗、師道之盜,所在竊發,焚襄州佛寺,斬建陵門戟,燒獻陵寢宮,伏甲屠洛陽。憲宗赫怒,命田弘正出師臨其境,並鄰道六節度之眾討之。時方淮西用兵,國用虛竭,河北諸軍多觀望不進。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率兵壓賊壘,乘釁而取之,軍威甚盛。承宗懼,不敢犯。俄詔權罷河北用兵,併力淮西。
十二年十月,誅吳元濟,承宗始懼,求救于田弘正。十三年三月,弘正遣人送承宗男知、知信及其牙將石汛等詣闕請命,令於客舍安置;又獻德、棣二州圖印,兼請入管內租稅,除補官吏。上以弘正表疏相繼,重違其意,乃下詔曰:帝者承天子人,下臨萬國。觀乾坤覆載之施,常務其曲全;用德刑撫御之方,每先其弘貸。叛則必伐,服而舍之,訪於典謨,亦尚斯道。朕祗符前訓,纘嗣丕圖,底寧方隅,盪滌氛祲。上以攄祖宗之宿憤,下以致黎庶之康,思厚者生,務去者殺。至於包荒藏慝,屈法伸恩,苟衷誠之可矜,則宥過而無大。
王承宗頃居喪紀,見賣於鄰封;後鄰籓城,受疑於朝野。國恩雖厚,時憲不容。戚實自貽,寵非我絕。百辟卿士,昌言在廷;四方諸侯,飛奏盈篋,競請致討,爭先出軍。尚復廣示招懷,務存容納,至於動眾,事豈願然!開境愍罹其殺傷,退舍為伏其士伍,取陷救溺,能無慘嗟!以其先祖武俊,有勞王室,書於甲令,銘在景鍾;雖再駕王師,再從人慾,而十代之宥,常切朕懷。
近以三朝稱慶,八表澤,廣此鴻霈,開其自新。而承宗果能翻然改圖,披忠懇,遠遣二子,進陳表章,緘圖印以上聞,獻德、棣之名部,發囷奉粟,並灶貢鹽,地願帥於職方,物請歸於司會。且天子所臨,莫非王土;析茲舊服,將表爾誠,諒由效順之心,悉見納忠之志,抑而不撫,何以示懷。朕念此方,亦猶赤子,一物失所,寢興靡寧;忍驅樂土之人,竟就陳原之戮!既克翦暴,常思止戈,予之此心,天地臨鑑。況常山師旅,舊有功勞,將改往以修來,誓酬恩而遷善,鑑誠之俱切,俾渙汗而再敷。曠滌乃愆,斷於朕志;復此殊渥,當懷永圖。承宗可依前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觀察等使。
仍令右丞崔從往鎮州宣。承宗素服俟命,乃以華州刺史鄭權為德州刺史,充橫海軍節度、德棣滄景觀察等使。明年,加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左僕。是歲,李師道平,承宗奉法逾謹,請當管四州,每州置錄事參軍一員、判司三員,每縣令一員、主簿一員,吏補授皆聽朝旨。十五年十一月卒,贈侍中。子知、知信在朝。
承元,士真第二子。兄承宗既領節鉞,奏承元為觀察支使、朝議郎、左金吾衛胄曹參軍,兼監察御史,年始十六。勸承宗以二千騎佐王師平李師道,承宗不能用其言。
元和十五年冬,承宗卒,秘不發喪,大將謀取帥於旁郡。時參謀崔燧密與握兵者謀,乃以祖母涼國夫人之命,告親兵及諸將,使拜承元。承元拜泣不受,諸將請之不已。承元曰:“天子使中貴人監軍,有事盍先與議。”及監軍至,因以諸將意贊之。承元謂諸將曰:“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齒幼,使領事。承元效忠於國,以奉先志,諸公能從之乎?”諸將許諾。遂於衙門都將所理視事,約左右不得呼留後,事無鉅細,決之參佐。密疏請帥,天子嘉之,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鄰鎮以兩河近事諷之,承元不聽,諸將亦悔。及起居舍人柏耆齎詔宣諭滑州之命,兵士或拜或泣。承元與柏耆於館驛召諸將諭之,諸將號哭喧譁。承元詰之曰:“諸公以先世之故,不承元失此,意甚隆厚;然奉詔遲留,其罪大矣!前者李師道未敗時,議赦其罪,時師道行,諸將止之,他殺師道,亦諸將也!今公輩辛勿為師道之事,敢以拜請。”遂拜諸將,泣涕不自勝。承元乃盡出家財,籍其人以散之,酌其勤者擢之。牙將李寂等十數人固留承元,斬寂等,軍中始定。承元出鎮州,時年十八,所從將吏,有具器用貨幣而行者,承元悉命留之。承元昆弟及從父昆弟,授郡守者四人,登朝者四人,從事將校有勞者,亦皆擢用。祖母涼國夫人入朝,穆宗命內宮筵待,錫賚甚厚。
俄而王廷湊殺田弘正,據鎮州叛。移鎮鄜坊丹延節度使,便道請覲,穆宗器之,數召顧問。未幾,改鳳翔節度使。鳳翔西北界接涇原,無山谷之險,吐蕃由是徑往入寇。承元於要衝築壘,分兵千人守之,賜名曰臨汧城。詔襲岐國公,累加檢校左僕。鳳翔城東,商旅所集,居人多以烽火相警,承元奏益城以環之。居鎮十年,加檢校司空、御史大夫,移授平盧軍節度、淄青登萊觀察等使。時均輸鹽法未嘗行於兩河,承元首請鹽法,歸之有司,自是兗、鄆諸鎮,皆稟均輸之法。承元寬惠有制,所理稱治。太和七年十二月,卒於平盧,時年三十三,冊贈司徒。
王廷湊,本回鶻阿布思之種族,世隸安東都護府。曾祖曰五哥之,事李寶臣父子。王武俊養為假子,驍果善鬥,武俊愛之。以軍功累授左武衛將軍同正,贈越州都督。祖末怛活,贈左散騎常侍。父升朝,贈禮部尚書。皆以廷湊貴加贈典。祖父世為王氏騎將,累遷右職。
廷湊沉勇寡言,雄猜有斷,為王承元衙內兵馬使。初,承元上稟朝旨,田弘正帥成德軍,國家賞錢一百萬貫,度支輦運不時至,軍情不悅。廷湊每抉其細故,怒眾心。會弘正以魏兵二千為衙隊,左右有備不能間。長慶元年六月,魏軍還鎮。七月二十八夜,廷湊乃結衙兵噪於府署;遲明,盡誅弘正與將吏家族三百餘人。廷湊自稱留後、知兵馬使,將吏監軍宋惟澄上章請授廷湊節鉞。穆宗怒,下詔徵鄰道兵,仍以河東節度裴度充幽、鎮兩道招撫使,仍以弘正子涇原節度使布代李醞為魏博節度使,令率魏軍進討。又以承宗故將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成德軍節度使,下詔購誅廷湊。是月,鎮州大將王位等謀殺廷湊事洩,坐死者二千餘人。
時硃克融囚張弘靖,廷湊殺弘正,合從構逆謀,拒王命。兩鎮併力,討除慮難應接,詔朝臣議其可否。東川節度使王涯獻狀曰:“幽、鎮兩州,悖亂天紀,亭育之厚德,肆狼虎之非心。囚縶鼎臣,戕賊戎帥,毒州郡,釁及賓僚。凡在有情,孰不痛憤?伏以國家文德誕敷,武功繼立,遠無不伏,邇無不安,矧茲二方,敢逆天理。臣竊料詔書朝下,諸鎮夕驅,以貔貅問罪之師,當猖狂失節之寇,傾山壓卵,決海灌熒,勢之相懸,不是過也。但常山、薊郡,虞、虢相依,一時興師,恐費財力。罪有輕重,事有後先,譬之攻堅,宜從易者。如聞范陽肇亂,出自一時,事非宿謀,跡亦可驗。鎮州構禍,殊匪偶然,扇諸屬城,以兵拒境。如此,則幽薊之眾,可示寬刑;鎮冀之戎,可資先討。況廷湊闒茸,不席父祖之資;成德分離,又多迫脅之勢。今以魏博思復仇之眾,昭義願盡敵之師,參之晉陽,輔以滄德,掎角而進,實若建瓴。盡屠其城,然後北首燕路,在朝廷不為失信,于軍勢實得機宜。臣之愚誠,切在於此。臣又聞用兵若鬥,先扼其喉。今瀛鄚、易定,兩賊之咽喉也。誠宜假之威柄,戍以重兵,俾其死生不相知,間諜無所入;而以大軍先進冀、趙,次臨井陘,此一舉萬全之勢也。”於是命易定節度使開境以抗克融,諸軍三面進討。初,以滄德烏重胤獨當一面,重胤宿將,知不可進,頗遲留,乃以杜叔良代重胤。叔良有中官之援,朝辭,大言云:“賊不足破。”時廷湊合幽薊之兵圍深州,梯衝雲合,牛元翼嬰城拒守。十一月,杜叔良為賊所敗,眾皆陷沒,僅以身免,乃以德州王簡代之。裴度率眾屯承天軍,諸將挫敗,深州危急。乃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顏為忠武節度使,兼深冀節度,救深州,仍以中官楊永和監光顏軍。
國家自憲宗誅除群盜,帑藏虛竭;穆宗即位,賞賜過當;及幽、鎮共起,徵發百端,財力殫竭。時諸鎮兵十五萬餘,才出其境,便仰給度支,置南北供軍院。既深入賊境,輦運艱阻,芻薪不繼,諸軍多分番樵採。俄而度支轉運車六百乘,盡為廷湊邀而虜之,兵食益困。賊圍深州數重,雖光顏之善將,亦無以施其方略。其供軍院布衣賜,往往不得至院,在途為諸軍強奪,而懸軍深鬥者,率無支給。復又每軍遣內官一人監軍,悉選驍健者自衛,羸懦者即戰,以是屢多奔北。而廷湊、克融之眾,不過萬餘,而抗官軍十五萬者,良以統制不一,玩寇邀利故也。宰相崔祐甫不曉兵家,膠柱於常態,以至復失河朔。既無如之何,遂議休兵而赦廷湊。
二年正月,魏府牙將史憲誠誘其軍謀叛,田布不能止,其眾自潰於南宮。二月,詔赦廷湊,仍授檢校右散騎常侍、鎮州大都督府長史、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觀察等使;以牛元冀為山南東道節度使。遣兵部侍郎韓愈至鎮州宣,又遣中使銜命入深州,監元翼赴鎮。廷湊雖受命,而深州之圍不解。招撫使裴度與幽、鎮書,以大義責之;硃克融解圍而去,廷湊亦退舍。朝廷其稟命,並加克融檢校工部尚書。三月,元翼率十餘騎突圍出深州赴闕,深州將校臧平以城降。廷湊責其固守,殺將吏一百八十餘人。五月,遣中使楊再昌至鎮州,取牛元翼家族及田弘正骸骨。廷湊曰:“弘正骸骨,不知所在;元翼家族,請至秋髮遣。”俄而元翼卒,廷湊乃盡屠其家,其酷毒如此。自獲赦宥,遂與硃克融、史憲誠連衡相應,謀拒朝廷。
太和初,滄州李全略死,其子同捷效河朔事,求代父任。文宗授以兗海節度使;同捷不奉詔,據郡構逆,以珍玩器幣女子弟投款於廷湊及幽州李載義。時載義初代克融,輸誠效順,盡送同捷所遣赴闕,詔徵幽、魏、徐、兗之師進討。廷湊出兵撓魏北境,以援同捷。二年,下詔絕廷湊進奉。既魏博將丌志治以行營兵叛,倒戈攻魏州,諸軍擊志治,廷湊出兵應之。史憲誠危急,詔義武軍節度使李聽擊敗之,志治奔於廷湊。三年六月,誅李同捷。尋又何進滔殺史憲誠,據魏州。朝廷厭兵,誅之不果,遂授進滔魏博節度。八月,廷湊遣使詣闕請罪,朝廷因而赦之;依前檢校司徒、成德軍節度使。
鎮冀自李寶臣已來,雖惟嶽、承宗繼叛,而猶親鄰畏法,期自新之路。而兇毒好亂,無君不仁,未如廷湊之甚也!又就加太子太傅、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八年十一月卒,冊贈太尉,累贈至太師。
子元逵,為鎮州右司馬,兼都知兵馬使。廷湊卒,三軍推主軍事,請命於朝。乃起復檢校工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成德軍節度使,累遷檢校左僕。元逵素懷忠順,頓革父風。及領籓垣,頗輸誠款,歲時貢奉,結轍於途,文宗嘉之。開成二年,詔以壽安公主出降,加駙馬都尉。元逵遣段氏姑詣闕納聘禮。段氏進食二千盤,並御衣戰馬、公主妝奩及私白身女口等,其從如雲,朝野榮之。會昌中,昭義節度使劉從諫卒,其子稹擅領軍政;武宗怒,誅之。命鄰籓分地而進討,以元逵為北面招討使。詔至之,出師次趙州,與魏博何弘敬同收山東三州。元逵進攻邢州,俄而賊將裴問、高元武降元逵,王釗、安玉降何弘敬,並拔三郡。累遷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破劉稹功,加太傅、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食實封二百戶。太中十一年二月卒,冊贈太師,諡曰忠。子紹鼎、紹懿。
紹鼎,時為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節度副使、都知兵馬使。起復授檢校工部尚書、鎮府長史、成德軍節度、鎮深冀趙觀察等使,累加光祿大夫、尚書左僕。其年七月卒,贈司空,賻布三百段、米粟二百碩,累贈司徒、太尉,又贈太傅。
子景胤、景崇、景敔;景崇為嫡,時年幼。
紹鼎卒,宣宗以昭王汭為鎮州大都督、成德軍節度副使,都知兵馬使、檢校右散騎常侍、鎮府左司馬、知府事、兼御史中丞,王紹懿本官充成德軍節度、觀察留後,仍賜紫金魚袋。尋正授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累加檢校右僕、兼御史大夫、太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又加檢校司空。卒,贈司徒。
景胤,初為成德軍中軍兵馬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監察御史。紹鼎卒,出為深州刺史、兼殿中侍御史,充本州團練守捉使。
景崇,於季父紹懿時為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都知兵馬使。紹鼎卒,三軍立紹懿。數月,疾篤。召景崇謂之曰:“亡兄以軍政託予,以俟汝成立。今危惙如此,殆將不救。汝雖少年,勉自負荷,下禮籓鄰,上奉朝旨,俾吾兄家業不墜,惟汝之才也!”言訖而卒。時監軍在席,奏其治命,上嘉之,詔起復忠武將軍、守左金吾衛將軍同正、檢校右散騎常侍,充成德軍節度觀察留後,仍賜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尋正授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
鹹通中,景崇以公主嫡孫,特承恩渥。季年,盜起徐方,王師進討,景崇令大將從諸軍。徐寇平,以功授檢校右僕,封太原縣男,食邑三百戶。祖母章惠長公主薨,景崇居喪得禮,朝野稱之。起復左金吾衛上將軍同正,進位檢校司空。明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加檢校太尉、趙國公,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二百戶,尋進封常山王。丁母秦國夫人憂,起復本官。乾符末,盜起河南,黃巢犯闕,駕幸劍南;景崇與定州節度使王處存馳檄籓鄰,以兵附處存入關討賊,奔問行在,貢輸相繼。關輔平定,以功真拜太尉。中和二年十二月卒。
子鎔,時年十歲,三軍推為留後,朝廷因授旄鉞,檢校工部尚書。時天子蒙塵,九州鼎沸,河東節度李克用虎視山東,方謀據;鎔以重賂結納,以修和好。晉軍討孟方立於邢州,鎔常奉以芻糧。及方立平,晉將李存孝侵鎔南部,鎔求援於幽州。幽帥李匡威率眾三萬赴之,存孝退去。景福元年,鎔乘存孝有間於其師,乃出兵攻堯山。晉帥遣大將李存質來援,大敗鎮人於堯山,死者萬計。晉人乘勝至趙州,鎔復求援於燕。二年,匡威率眾數萬來援。會邢州節度使李存孝背其帥據城自固,存孝單騎入鎮州,與鎔面相盟約。俄而李克用自率全師攻存孝,時匡威離鎮後,其弟匡籌奪據其位,匡威退無歸路。鎔其援助之恩,乃入府城,築第以居之,事之如父;匡威亦盡心裨益,軍中之事,皆為訓練。是年五月,鎔過匡威第,陰遣部下伏甲劫鎔;鎔抱持之,鎔曰:“公誡止人勿倉卒!吾為晉人所困,賴公獲濟,猶吾父也,軍政請公帥之。”即並轡歸府署,鎮軍拒之,竟殺匡威。晉人知匡威死,克用自率師至城下;鎔出練二十萬犒勞,修好而退。
及汴宋節度使硃全忠領鄆、青三鎮,兵強天下,遣將葛從周、張存敬寇陷邢、洺二州,乘勝北掠燕、趙。俄而全忠率親兵薄於城下。鎔倉卒無備,謂賓佐曰:“勢危矣,計將安出?”判官周式者,率先而對曰:“敵人迫我,兵不能抗,此可以理說耳,請見梁帥圖之!”式即時出見全忠,全忠逆謂式曰:“爾不必言。王令朋附並汾,違盟信,敝賦業已及此,期於無舍!”式曰:“公言過矣!且公為唐室之桓、文,當以禮義而成霸業。乃窮兵黷武,困人於險難,天下其謂公何!”全忠喜,引式袂而之曰:“前言戲之耳!且君為王令計如何?”式曰:“但修好耳!”即復見鎔,請出牛酒貨幣以犒軍;仍以鎔子昭祚及牙將梁公儒、李弘規子各一人,從昭祚入官於大梁,全忠以女昭祚。
及全忠僭,天下無主;鎔不獲已,行其正朔。鎔累遷至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中書令,仍賜“敦睦保定大功臣”、上柱國、趙王,食邑一萬五千戶,食實封一千戶,襲食實封二百五十戶。偽梁加尚書令,及唐室中興,去偽尚書令之號。天祐七年,母魏國太夫人何氏卒,起復本官。十八年,為其大將王德明所殺,至於赤族。其後事在中興雲。
史臣曰:土運中微,群盜孔熾。寶臣附麗安、史,毒中原,終竊土疆,為國蟊賊。加以武俊之狠狡,為其腹心,或叛或臣,見利忘義,蛇蝮吐,垂二百年。哀哉,王政不綱,以至於此。若使明皇不懈於開元之政,姚崇久握於阿衡,詎有柳城一胡,敢窺佐伯,況其下者哉!觀此無君,可為太息。
贊曰:鵂鶹為怪,必取其昏。人君失政,為盜啟門。牙旂金鉞,虎子狼孫。茫茫黔首,於何叫閽?
部分譯文王武俊,契丹族怒皆部落人。祖父可訥幹,父路俱。開元年間,饒樂府都督李詩率領其部落五千帳,與路俱、南河承襲了漢人的衣冠袍帶,皇上下詔褒獎表彰,因而王武俊隨其父居住薊州。王武俊原名沒諾幹,十五歲便能騎馬箭。上元年間,任史思明屬下恆州刺史李寶臣的偏將。寶應元年(762),王師進入井陘,即將平定河朔,王武俊對李寶臣說:“以寡敵眾,以理曲對理直,戰則離心,守則崩潰,銳的將士遠行作戰,怎能抵禦呢?”李寶臣便撤除了戒備,以恆、定、深、趙、易五州歸順朝廷,和官軍同心協力,向東襲擊殘餘賊寇。李寶臣被授予恆、定等州節度使,讓王武俊做參謀,向朝廷奏請他兼任御史中丞,充任本軍先鋒兵馬使。
大曆十年(775),田承嗣因薛嵩死去而兼有相、衛、磁、邢、氵名五州。田承嗣派部將盧子期進犯磁州,詔令李寶臣與李正己、李勉、李承昭、田神玉、朱滔、李抱真各自出兵討伐。諸軍與盧子期在清水戰,將他打得大敗,李寶臣的部將有節生擒盧子期獻上,代宗嘉獎其功勞,派宦官馬承倩攜帶詔書前去宣旨勞。馬承倩將返程,住在館舍中,李寶臣親往贈送細絹百匹。馬承倩破口大罵,將絹拋擲到路上,李寶臣環顧左右面有愧。回到府中休息,諸將散去回營,李寶臣暗中在屏風後窺視,惟獨王武俊佩刀立於門邊。李寶臣將他召入,解下刀來同他談話,說:“你看見先前那個頑劣小子了嗎?”王武俊道:“現在閣下有功他尚且如此,賊寇平定後,天子只需一張詔書將你召去安置在京中,就不過是個普通人了,這行嗎?”李寶臣道:“那怎麼辦呢?”王武俊道:“不如玩縱容田承嗣的手腕,作為自己的資本。”李寶臣道:“現在我已同田承嗣結了仇怨,難道還能向他推心置腹嗎?”王武俊道:“只要處境相同,利害一致,寇仇也可以變成父子一般,只是吐口唾沫間的事。如果只說空話,無濟於事。如今宦官劉清潭在驛舍,砍下他的腦袋送田承嗣,田承嗣就立刻會將兒送來做人質。”李寶臣說:“恐怕不能這樣做吧。”王武俊說:“朱滔為朝廷駐守滄州,請讓我擒獲他送給田承嗣以取信。”李寶臣同意了。王武俊立即挑選兵兩千人,皆乘駿馬,通夜奔馳三百里,清晨抵達朱滔軍營,攻其不備,朱滔軍倉猝出戰,被打得大敗,王武俊捉住一個長得像朱滔的,朱滔因此得以逃脫。從此李寶臣與田承嗣、李正己相互作為後援,這都是王武俊開的頭。
李寶臣死後,其子李惟嶽謀求承襲父位。李寶臣的舊將易州刺史張孝忠以本州順從王命,朝廷便讓張孝忠替代李寶臣,令李惟嶽護送靈柩返回京師,李惟嶽不受朝命。建中三年(782)正月,詔令朱滔、張孝忠合兵討伐李惟嶽。李惟嶽與王武俊合統萬餘兵士在束鹿戰。王武俊統領三千騎兵率先進攻,被朱滔擊敗,李惟嶽逃走。趙州刺史康知於是以本州順從王命,李惟嶽命王武俊率兵進攻他,康知派人對王武俊說:“李惟嶽懦弱無謀,怎麼值得同他一起造反!我的城池堅固,萬眾一心,不是一年半載能攻下的。再說李惟嶽仗恃田悅作為後援,去年田悅的壯兵甲士在邢州城下戰死許多,尚且不能攻陷邢州,何況我這座城呢!”又拿出偽造的皇上手詔招降王武俊,王武俊相信了,便倒戈進入恆州,率領數百騎兵進入衙門,派人對李惟嶽說:“您起兵同魏、齊叛賊狼狽為,如今田尚書已兵敗命喪,李尚書被趙州康知阻隔,士兵們經過束鹿一戰,傷痕鑽心。朱僕的強兵駐紮在境內,張尚書已授職定州,三軍都懼怕殞命喪家。聽說皇上有詔徵召您,應當立即前去受命,不然,轉眼便有禍事。”李惟嶽害怕得朝上瞪大了眼睛。王武俊之子王士真斬了李惟嶽,提著他的首級出來。王武俊又殺了不和自己同心的十數人,於是平定了恆州。將惟嶽的首級傳送到京師稟報皇上,授王武俊檢校秘書少監、兼御史大夫、恆州刺史、恆冀都團練觀察使,實封食邑五百戶,任命康知為深趙團練觀察使。
當時李惟嶽部下偽定州刺史楊政義以本州歸順朝命,深州刺史楊榮國歸降,朱滔分兵鎮守兩地。朝廷既將定州授張孝忠,深州授康知,王武俊惱怒失去趙、定二州,而且名分地位不能滿足他的志向。朱滔惱怒失去了深州,因而誘使王武俊謀反,斥責朝廷,便同時率領強兵救援田悅。那時馬燧、李抱真、李秡、李晟正討伐田悅,在洹水擊敗他,後來連年用兵,但田悅勢力已衰弱;到這時王武俊、朱滔重新使他振作起來,田悅勢力更加擴展。
十一月,王武俊派大將張鍾葵進犯趙州,康知擊敗了他,斬其首級上獻朝廷。這天,王武俊立偽號建國,自稱趙王,改恆州為真定府,非法任命官職及品級。朱滔、田悅、李納也同時建立偽國號,分別佔據所轄地域,各自派遣使者去勸誘蔡州李希烈同立偽國號。建中四年(783)三月,李希烈被周曾謀劃瓦解他的腹心部隊以後,有人傳說李希烈已死,馬燧等四鎮節度使軍中聞聽傳言,歡聲震動軍營之外。
六月,李抱真派一舌辯之士賈林詐降王武俊。賈林到了王武俊營中,說道:“這次前來是傳達詔命,不是投降。”王武俊神稍緩解,令他說明白,賈林道:“天子知道大夫您素來忠誠,及至您登壇建立國號時,撫著口對左右官員道:‘我本忠義之人,天子不理解我。’此後諸軍將領曾聯名上表論說您的為人。天子看罷頗為動,告訴使者說:‘朕先前處事有誤,追悔莫及。朋友間有了錯失尚可道歉,朕為四海之主,點滴小事怎能耿耿於懷呢!’”王武俊道:“我是一員胡將,尚且懂得安撫百姓,天子當然不會專以殺人來安定天下。如今山東大軍有五支,等到戰勝他們時,百姓盡皆暴屍荒野,即使戰勝了又讓誰來守衛呢?如今我並非害怕歸順朝廷,但由於同各諸侯都訂立了盟約,我們胡人直,不願做理虧的事。朝廷若能降下恩典為我洗清責任,我當帶頭倡議歸順朝廷,有不服從的,我以言辭相勸,則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朋友。此計若能施行,河朔地區不用五十天即可平定。”十月,涇原叛軍進犯京師,皇上臨幸奉天。京師傳來消息,諸將都退兵回去。李抱真將返回潞州、澤州,田悅勸說王武俊和朱滔去襲擊他。賈林再次遊說王武俊道:“而今退兵前面是糧食輜重,後面是銳部隊,人心牢固如一人,不可以圖謀呀。再說打勝了得到土地,利益歸魏博所有;打敗了,則成德受大損失。大夫您的本部是易、定、滄、趙四州,為什麼不先收復失地呢?”王武俊便掉轉馬頭,背棄了同田悅的約定。賈林進一步勸說王武俊道:“您是冀地的豪族,不應圖謀佔據中原。朱滔心地陰險,朝廷強大他就借您的力量為後援,朝廷力弱他就想併您。況且河朔並不包括冀州,只有趙州、魏州、燕州而已。現在朱滔自稱冀王,說明他在窺伺您的冀州,其徵兆已暴了。假若朱滔能控制山東,您就必須準備為臣的禮數,不順從,就會被他所攻奪,這時您想做他的臣子也不可能。”王武俊擲袖變道:“大唐有二百年國運,我尚且不能稱臣,誰能向他這個鄉下佬稱臣!”從此確定方針,南面同李抱真修好,西南和馬燧結盟。時值興元元年(784)德宗下罪己詔,大赦反叛朝廷的人。二月,王武俊聚集三軍,廢除偽國號。皇上詔令國子祭酒兼御史大夫董晉、宦官王進傑,從皇上行宮前往恆州宣旨,授王武俊檢校兵部尚書、成德軍節度使。三月,又加授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幽州、盧龍兩道節度使、琅笽郡王。
當時朱氵此發佈偽命冊封朱滔為皇太弟,朱滔率領幽州、檀州的強兵,誘騙回紇二千名騎兵,已包圍貝州數十,將阻斷白馬津,向南進犯洛都,與朱氵此成合兵之勢。這時李懷光反叛佔據河中,李希烈已攻陷大梁,向南進長江、漢水,李納尚在齊州造反,田緒不被朝廷任用,李晟孤軍駐紮在渭水邊,天子敕令所能控制的地區,只有天下的十分之二三,海內動盪離析,人心不知所向。賈林又勸說王武俊與李抱真合兵,共同救援魏博,他向王武俊陳說利害道:“朱滔此次出兵,企圖先平定魏博,更趕上田悅被殺害,人心不安,只要十天不去救援,魏州、貝州必被攻下,朱滔的兵力就會增加數萬。張孝忠見魏州、貝州被攻下,必定向朱滔俯首稱臣。三道連成一氣,加上統率回紇兵馬,長驅到此,您的家族能倖免於難嗎?常山失守,李抱真就會退保山西,河朔一帶就全部落入朱滔之手了。現在乘著魏州、貝州未被攻下,張孝忠尚未歸附朱滔,您與李抱真合兵擊敗他,就像拾取一件失落的東西一般容易啊!這個計劃成功,則聲威震動關中,京師可坐待收復,聖駕能重返京師是靠了您的力量,這是無與倫比的勳業呀。”王武俊欣然同意。兩軍議定,卜選吉共同出征。五月,王武俊、李抱真在鉅鹿之東會師。兩軍聯合之後,朱滔震恐。李抱真將軍隊列成方陣,王武俊用奇兵出擊,朱滔全部人馬出營作戰,王武俊未穿甲冑即揮軍馳向敵營,朱滔軍望風奔逃潰散,人馬自相踐踏,死者十之四五,繳獲他的輜重、兵器、甲仗、馬牛不計其數,朱滔乘著夜逃回幽州。王武俊班師還鎮,上表辭去幽州、盧龍節度使,皇上許諾。於是將恆州升為大都督府,任命王武俊為長史,加授檢校司徒,實封食邑七百戶。其餘照舊。
聖駕回京,對王武俊的恩寵更加優厚,其子娶公主為,那些尚屬童稚的王氏子弟,皆賜予官名。不久因母親去世而停職,復職後加授左金吾上將軍同正,服喪期滿,加授開府儀同三司。貞元十二年(796),皇上念舊勳臣,又加授王武俊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十七年(801)六月王武俊去世,時年六十七歲,停止上朝五,群臣抵延英門奉皇上,依照對待渾王鹹的舊例。皇上令左庶子上公持節冊命追贈王武俊為太師,賜給助喪葬之用絹三千匹、布一千端、米粟三千石。太常寺定諡號為威烈,德宗道:“王武俊竭誠盡忠國,當賜諡號為忠烈。”王武俊之子王士真、王士清、王士平、王士則,士真為嗣子。
王廷湊,本為回鶻的阿布思族人,世代隸屬安東都護府。曾祖名叫五哥之,事奉李寶臣父子。王武俊收他為養子,因他驍勇、果敢、善鬥,王武俊很看重他。由於積年軍功被授左武衛將軍同正,追贈越州都督。祖父末怛活,追贈左散騎常侍。父升朝,追贈禮部尚書。皆因王廷湊顯貴而獲得追贈典禮。祖父和父親兩代為王氏騎將,屢屢升遷。
王廷湊沉穩勇毅少言語,果敢而有決斷,為王承元衙內兵馬使。當初,王承元上稟朝旨,田弘正統率成德軍,國家賞錢一百萬貫,度支署的運輸車不按時抵達,軍隊情緒不滿,王廷湊屢次挑出細小事故,怒軍心。恰逢田弘正以魏州兵二千人為衙門親軍,左右皆有防備無機可乘。長慶元年(821)六月,魏州軍返歸本鎮。七月二十八間,王廷湊便集結衙兵在府署外吶喊鼓譟,天快亮時,將田弘正和他的將吏、家屬三百餘人全都殺死。王廷湊自稱節度使留後、知兵馬使,將吏們迫監軍宋惟澄上表章奏請授王廷湊節鉞。穆宗發怒,下詔徵召鄰道之軍,並以河東節度使裴度充任幽、鎮兩道招撫使,任命田弘正之子涇原節度使田布替代李朔心為魏博節度使,命他率魏州軍進討王廷湊。又任命王承宗舊部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成德軍節度使,下詔懸賞王廷湊首級。當月,鎮州大將王位等人密謀誅殺王廷湊之事洩,因此事牽連被處死的有二千餘人。
當時朱克融囚張弘靖,王廷湊殺害田弘正,相互勾結造反,謀劃抗拒王命。兩鎮合力反叛,若要討伐翦除他們恐怕朝廷兵力難以接應,詔令朝臣們商議是否可行。東川節度使王涯獻上奏狀說:“幽、鎮兩州,悖亂天綱,辜負了聖上培育的厚德,放縱虎狼一般的噁心。囚朝廷重臣,殘害元戎老帥,毒於州府郡邑,禍及於賓客僚屬。凡是有情之人,誰不痛恨?臣以為國家依靠文德生存發展,繼而建樹武功,遠方無不拜服,近處無不安寧,這兩處地方,卻敢悖逆天理。臣私下料想詔書早晨下達,諸鎮之軍晚上就會驅馳效命,以勇猛善戰的問罪之師,對付猖狂失節的盜寇,猶如翻倒大山壓碎鳥卵,傾瀉海水澆滅熒火一般,雙方力量懸殊,這樣說毫不過分。但常山、薊郡,如虞虢相依,同時興兵,恐怕耗費財力。罪有輕重,事有先後,譬如攻堅一樣,應從容易的開始。比如聽說朱克融在范陽發難,是一時所為,並非蓄謀已久,有跡象可以查驗;王廷湊在鎮州作亂,卻完全不是偶然,他早就在轄區內煽動,駐兵邊境抗拒朝廷。既然如此,則幽州、薊州的將士,可向他們表示從寬處理;鎮州、冀州的軍隊,可對他們先行討伐。何況王廷湊品行卑劣,沒有承繼父祖的資質;成德軍同朝廷分離,又加重了脅迫的局勢。如今派遣魏博道一心想復仇的部眾,昭義軍希望掃盡敵寇的師旅,參以晉陽的兵卒,輔以滄德之將士,成犄角之勢而推進,真如高屋建瓴一般。將城中之敵殺盡,然後向北進燕地,就朝廷而言不為失信,對於軍事形勢確實是獲得了機宜,臣之愚忠,盡獻於此。臣又聞聽用兵如格鬥,先扼住對方咽喉。現在瀛莫阝、易定,正是兩賊咽喉。確實應運用權威,派重兵戍守,使兩賊彼此間生死不能互知,間諜無隙可入;而派遣大軍先進入冀州、趙州,然後抵達井陘,這是一舉成功萬無一失的形勢啊。”於是命易定節度使封鎖邊境以抗擊朱克融,諸軍從三面進討。起初,命滄德烏重胤獨當一面,烏重胤是一員老將,知道不可冒進,行動比較遲緩,朝廷便以杜叔良替代烏重胤。杜叔良有宦官做後盾,向皇上辭行那天,口出大言說:“賊兵不值得一破。”這時王廷湊聚集幽州、薊州的軍隊圍攻深州,雲梯衝車密集如雲,牛元翼環城拒守。十一月,杜叔良被賊軍擊敗,將士全被俘獲,僅他本人脫逃,於是命德州王簡代替他。裴度率軍駐紮在承天軍,諸將被賊軍挫敗,深州危急,於是任命鳳翔節度使李光顏為忠武節度使,兼深冀節度使,以救援深州,依例派宦官楊永和監督李光顏軍。
國家自從憲宗剿除群盜,國庫財源枯竭,穆宗即位後,對臣下的賞賜又太過分,及至幽州、鎮州叛亂同時發生,又有名目繁多的徵收,國家財力竭盡。當時各鎮軍隊共十五萬多人,才離其轄境,便仰賴朝廷開支軍餉,設置南北供軍院。大軍深入賊境後,運輸艱難阻滯,糧草供應不上,諸軍大多輪番砍柴。不久度支署轉運糧草的六百輛車,全部被王廷湊攔截俘獲,軍糧更加困難。賊軍圍困深州數重,即使李光顏這樣的傑出將領,也無法施展他的謀略。那些運往供軍院的布衣服,往往還未到院裡,在途中便被各軍強行奪去,而孤軍深入敵境作戰的部隊,全都沒有供給。加上每支軍隊中都派有一名宦官做監軍,盡挑選驍勇健壯的士兵保衛自己,瘦弱怯懦的上陣作戰,因此大多奔逃敗北。而王廷湊、朱克融的軍隊不過一萬餘人,之所以能抗擊十五萬官軍,實在是因為官軍指揮不統一,輕視敵人和只圖於己有利的緣故。宰相崔。。甫不懂軍事,拘泥於常規而不知變通,以致使河朔再次失陷。既然沒有辦法,便計議罷兵而赦免王廷湊。
長慶二年(822)正月,魏博府牙將史憲誠引誘兵卒謀反,田布不能制止,他的部屬在南宮自行潰敗。二月,降詔赦免王廷湊,並授以檢校右散騎常侍、鎮州大都督府長史、萬德軍節度使、鎮冀深趙等州觀察使等職,任命牛元翼為山南東道節度使。派遣兵部侍郎韓愈至鎮州宣旨問王廷湊,又派宦官攜帶敕令入深州,監督牛元翼赴任。王廷湊雖然受命,卻不解除對深州的圍困。招撫使裴度致書幽州、鎮州,以君臣大義責備王廷湊和朱克融,朱克融解圍而去,王廷湊也退了兵。朝廷想讓他們秉承朝命,加授朱克融檢校工部尚書。三月,牛元翼率十餘名騎手從深州突圍赴京師,深州將校臧平獻城投降,王廷湊指責他堅守城垣,殺了將吏一百八十餘人。五月,皇上派宦官楊再昌到鎮州,接取牛元翼家屬及田弘正骸骨,王廷湊說:“田弘正的骸骨,不知在哪兒;牛元翼家屬,請讓我秋天再遣送。”不久牛元翼去世,王廷湊將他的家人全都殺光,其殘酷毒辣到如此地步。自從獲得寬赦之後,王廷湊便與朱克融、史憲誠彼此勾結,相互接應,圖謀抗拒朝廷。
大和初年,滄州李全略死,其子李同捷企圖仿效河朔李惟嶽之舊例,請求替代父職。文宗授予他兗海節度使,李同捷不奉詔命,盤據州郡策劃反叛,用珍玩、寶器、錢財、女、子弟結王廷湊及幽州李載義。這時李載義剛剛替代朱克融,為了表示忠誠順從,將李同捷所送禮物全部給朝廷,皇上下詔徵召幽、魏、徐、兗諸州軍隊進討。王廷湊出兵騷擾魏州北境,以援助李同捷。大和二年(828),下詔拒絕王廷湊進奉。接著魏博將領丌志沼率行營兵卒叛亂,倒戈攻打魏州,諸軍攻擊丌志沼,王廷湊出兵接應他。史憲誠危急,詔令義武軍節度使李聽將他擊敗,丌志沼便投奔王廷湊。大和三年(829)六月,李同捷被誅,接著又有何進滔殺了史憲誠,佔據魏州。朝廷厭倦用兵,討伐他也不能成功,於是授何進滔魏博節度使。八月,王廷湊派使者赴朝請罪,朝廷就此赦免了他,依前授予檢校司徒、成德軍節度使。
鎮州、冀州自李寶臣以來,雖然李惟嶽、王承宗相繼叛亂,但仍然親近鄰州、畏懼王法,期望走悔過自新之路;而兇殘毒辣擾亂綱紀、目無君上不講仁義的人,沒有超過王廷湊的。又就地加授王廷湊太子太傅、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大和八年(834)十一月去世,冊命追贈太尉,又多次追贈至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