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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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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到先帝和當今太后,沈青瀾一介臣子便不敢妄議,因此只道:“陛下聖明,見微知著,臣愧不能及。”子不言父過,何況是皇家秘聞?太后雖在,羽冀盡失,又痛失唯一的嫡子,如今不過是勉強苟活,從前的恩恩怨怨,豈是沈青瀾一個臣下能議論的?

李昂命人將遺詔拾起來,吩咐道:“燒了吧。”一了百了,他也無意再跟太后起什麼爭執。

儘管李昂對這遺詔不屑一顧,但他的輕鬆是瞞不了人的。一不將這遺詔到手毀掉,他便一不得安生。

沈青瀾算是又立了大功一件。

他看沈青瀾時,便又多了幾分親切,神態平和,像拉家常一樣的問他:“凡孃的傷如何了?”沈青瀾不可控制的心臟,道:“恢復的還好,只是還有些當淤青。臣正想問陛下,究竟凡娘是如何受傷的…”李昂古怪的瞄了沈青瀾一眼,徑然傾起上半身問道:“你不知道?”沈青瀾的耳紅了。他該怎麼回答?說他陰暗心思作祟,楚亦凡一回去就被他欺負**,哪裡還顧得上看她有什麼反常?轉過臉來便自作主張自說自話的把楚亦凡打入他的“冷宮”數連面都不見,一句話都不說,知道她受了傷還是輾轉從底下人那裡聽說的?

沈青瀾很是彆扭了好一會,才道:“臣正想請教陛下…”李昂一揮手,道:“別論什麼君臣之禮了,這裡沒有外人,再者真論起來,你也是我的妹夫。這事麼,的確是我的錯。我只能說是我盛怒之下要舉劍砍人,被凡娘拼死攔下,她卻成了池魚受了牽連…不過,到底為了什麼,你卻不該問我,否則拿劍砍人的便該是你了。”明知道楚亦可是個心思惡毒,毫無廉恥,沒有自尊,又百般算計的女人,卻還要指婚給他,他不砍自己才怪。

一句話的沈青瀾的心跳的七上八下的,他猜不出李昂揮劍要砍的人是誰,更猜不出為什麼說出原因,就該自己揮劍砍人。

李昂似乎沒瞧見沈青瀾的意興闌珊,非要拉著他喝酒,沈青瀾原本不越矩,卻被李昂一句話就說的乖乖跟他喝酒去了。

李昂說的是:“請你嚐嚐凡娘新釀的烈酒。”沈青瀾是打死也不願意承認楚亦凡視他如無物的,更不願意承認自己和楚亦凡已經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尤其是當著李昂的面。況且他也好奇,又是葡萄酒又是烈酒,她哪來的這麼多奇怪的點子?

他雖然鄙薄不屑——當然這也是他不會承認的。

“博文強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他也一向以此為目標,所以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生出這種妒嫉和小人之心。

但“絕知此事要躬行”他總得看到了、嚐到了才有資格品評。

李昂酒興很高,叫人搬了酒罈進來,竟把人都打發下去,只餘他君臣二人,親自執壺倒酒,跟沈青瀾訴苦道:“朕心裡悶的很,原想著要替芝娘好生守個三年,可是她不在,做什麼不做什麼都是煎熬,朕一刻都忍耐不下去。不過是幾杯酒,飲之忘憂,說不定還能夢裡與芝娘相聚,朕也就顧不得別的了。這酒濃烈而辛辣,倒有點外的風味,卻比那還要醇厚。原不過是凡娘打發人送進來叫朕幫著品評,順便賜個好名字的,朕還沒來得及嘗,正巧你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兩人邊聊邊喝,酒才下去半壇,就都醉了。李昂拍著沈青瀾的肩,不無慨的道:“青瀾,你樣樣都好,都好,只是…”只是於情之一事上太蠢了些,可想到自己,何嘗不是個蠢人?李昂敷衍的笑笑,“只是“了半天,終是醉了,伏几而臥,喃喃的只叫“芝娘”沈青瀾也醉了,一路就走得踉蹌,出了宮門,接過馬韁繩,攀了幾次,愣是沒能翻上馬背,把松直看的心驚跳,真怕他一失手摔倒馬蹄子底下被馬給踩著了。

好不容易回到沈府,他又蠻橫的推開松直的手,徑自往棲霞院的方向走。松直不敢攔,只抓了個婆子叫她快點報給楚亦凡。

只是沈青瀾的速度比這婆子要快多了,等到她緊走慢趕到了棲霞院,沈青瀾早在一眾又是驚訝又是欣又是喜歡的目光中旁若無人的進了內室。

楚亦凡沒出去,坐在桌邊縫著一件男式的袍子。

聽著門口腳步聲響,正微微納罕:這院子裡的人各個都是女子,腳步又輕又柔,什麼時候有這樣莽撞和急切的步伐?

一抬頭,醉意闌珊的沈青瀾已經撞進了她的視線。

楚亦凡沒料到他會來,一時沒能及時做出得體的反應,沈青瀾卻已經跌跌撞撞的撲了過來,一把搶了楚亦凡手裡的布料,笑的極是天真,問道:“這是給我做的?”聞著他身上的酒味,楚亦凡立刻便叫人:“泓藍,著人送國公爺回擷星院。”楚亦凡的戒備和疏離讓沈青瀾很是惱火。

他是喝多了酒不假,但還不至於醉到昏沉沉是事不知的程度。楚亦凡的眼睛明清澈明亮,心思一覽無餘,分明知道他醉了,卻沒有一點身為子的溫柔體貼和小意溫存,甚至連厭煩和嫌棄都沒有,就這巴急火火的要叫人進來把他攆走。

他本是乘興而來,卻被澆了一盆的冰水。原是想著借酒蓋臉,和楚亦凡說些場面上的話,就算將從前揭過了,可誰想她不給臺階倒罷了,竟是連面子都這樣直接的折辱,可讓他怎麼心平氣和呢?

頭都沒回,只等著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在門邊停下,他便沉著臉喝道:“都出去。”泓藍為難的看著楚亦凡,不無求乞的哀求著。沈青瀾是這府裡的男主人,她雖是楚亦凡的陪嫁丫鬟,可到底現在都在沈家,沈家還是沈青瀾說了算,她得罪不起。

再者,楚亦凡和沈青瀾鬧鬧脾氣也就罷了,這都冷了這麼長時間,難得沈青瀾肯屈尊降貴的前來,不就是存了求和討好的心事嗎?

哪有隔夜的仇?差不多就成了。楚亦凡再不依不饒的僵持下去,到最後吃虧的還是她自己啊。

楚亦凡也被沈青瀾這一聲喝給嚇住了。她對沈青瀾揹人時候的兇蠻很有體會,同時也心有餘悸。別說泓藍一眾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算她身邊有幾個大內侍衛,也不敢和沈青瀾動手,只要他們還是夫,他就有著名正言順的理由喝令所有人都滾出去,就可以對她用蠻力為所為。

她受夠了,她不想吃眼前虧。他清醒著的時候就夠難纏的,更何況是醉了?真要耍上酒瘋,她該怎麼辦?

楚亦凡權衡了一下利弊,決定不跟沈青瀾硬碰硬,便朝著泓藍溫聲吩咐:“去熬醒酒湯來,叫人打熱水備乾淨的熱巾子,服侍國公爺沐浴醒酒…”雖然她及時轉換了態度,但沈青瀾還是很不高興。他撲通一聲就坐到了炕邊,瞪著楚亦凡道:“我有話要和你說。”楚亦凡早在他搶到袍子那一瞬間就鬆了手,見他這會不興趣了,想來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這袍子不是給他做的,便不著痕跡的將衣料收起來,正襟危坐道:“請說。”沈青瀾慨萬千,心裡邊有許多話,反倒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他和她又回到了從前。

她裝的溫良恭儉,溫順賢德,可是眼眸淡漠如冰雪,神情簡單純粹,不夾雜任何一絲情緒,比陌生人還陌生人,怎能不叫他氣悶?

沈青瀾想著好聲好氣的說話,這會只覺得自己此來就是個愚不可及的決定,更別說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了,他實在做不出來熱臉貼冷股的事。

可他也知道,他那樣傷害楚亦凡,若是不賠禮道歉,休想她會原諒他。

因此一時怔怔然的盯住楚亦凡,半晌失語。

他沉默,外間的人卻沒閒著,進進出出,又是打熱水,又是奉茶,甚至連醒酒湯都端來了。泓藍在一旁提醒道:“大爺是先洗沐呢還是先喝碗醒酒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沈青瀾不便發作自己心裡的鬱悶,見楚亦凡毫無親自動手服侍他的意思,便接過海蔚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將帕子丟回去,道:“不急,把醒酒湯放這,沒有我的吩咐,你們都不許進來。”泓藍等人自應承了轉身出去,楚亦凡卻覺得後背冷汗都淌下來了。這屋裡只剩下她和不能自控的深青瀾,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惡夢有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有第二次。不自的眼裡閃過一抹畏懼,她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彷彿眼前的沈青瀾是個十惡不赦的兇徒。

伸手觸到了一柄冰涼而尖銳的剪刀,楚亦凡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她把剪刀牢牢的握在手心裡,無聲的著沈青瀾探究的心神,心道:你若不惹我,便彼此相安無事,你若再敢動手動腳,不是我戳你幾個血窟窿,就是我自己舍了這條命不要了。

沈青瀾很後悔,他總算知道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了。從前和楚亦凡雖稱不上是琴瑟和諧,但也不像現在這樣,如今她看著自己的眼神裡只有恐懼。

在他心裡,楚亦凡一直是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的,曾幾何時出過這樣脆弱的神情?她背在身後的小動作,他早就看的清清楚楚,就彷彿已經紮在了心口,血模糊,疼痛不已。

他沒想傷害她,他也不是有意要傷害她,可到底還是傷了,還傷的這麼深。他很懷疑,他和楚亦凡之間的鴻溝要怎麼填補,要如何跨越。如果她扎自己幾剪刀能夠彌補她的委屈,能夠補償他心裡的愧疚,那…

沈青瀾才抬手,想要說些什麼,就見楚亦凡受了驚嚇一般就站了起來,道:“我想起來有事忘了待泓藍——”她竟然如畏蛇蠍。

見她如此忌憚自己,沈青瀾心裡邊又悔又恨,抬起的手只得放下,道:“你別忙,我只說兩句話就走。今天在宮裡,陛下問起你肩上的傷如何了…”楚亦凡遠遠的坐下,垂了睫道:“不礙了。”沈青瀾的酒原本醒的差不多了,見楚亦凡這般撇清,言語神態之間又如此冷淡,不由得又氣又恨,那酒就又湧了上來。他的聲調也就不怎麼好聽:“我倒不知,你是怎麼受傷的?怎麼連陛下都知曉了,反倒是我被矇在鼓裡…”矇在鼓裡?他真的想過要知道嗎?只怕就是在心裡憋出內傷,他也不會主動問吧?既然他不問,憑什麼她就要主動說呢?

楚亦凡忍不住的冷笑,連臉上都帶了嘲諷出來。她很不想自己變的尖酸刻薄,可是聽著沈青瀾這傷人的話,就沒法不尖酸刻薄,她特意讓自己的眼神冰冷而尖銳,透著輕視和輕蔑,盯住了沈青瀾,一字一句的道:“國公爺似乎忘了,這是我自己的事。”她受不受傷,怎麼受的傷,好與不好,跟他有什麼關係?

沈青瀾豁一下就站了起來。她有必要這麼陰陽怪氣的嗎?難道他問一句也不成了?好歹現在還是夫呢!

楚亦凡一動不動的坐著,臉上帶著決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急了,她不在這裡待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