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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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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什麼忙?我說馬斯洛博耶夫,你幹嗎不肯告訴我一點關於公爵的情況呢?我需要這樣。這才是幫我的忙。”

“公爵的情況!嗯…好吧,乾脆告訴你吧:我就是因為公爵才來向你打聽的。”

“怎麼?”

“是這麼回事:老夥計,我注意到了,不知怎麼他摻合到你這件事情裡去了;再說,他還向我問起你的情況。至於他怎麼會知道咱倆認識--你就不用管了。不過最要緊的是:你對這公爵可要提防著點。這是一個出賣耶穌的猶大①,甚至比擾大還壞。因此,當我看到他手你的事,就不由得替你捏了把冷汗。話又說回來,我對你的事一無所知,所以才請你告訴我,這樣我才能作出判斷…我今天讓你上我這兒來甚至也是為了這事。這才是我要說的那件要事;跟你說白了吧。”

“起碼你也得跟我說說,比方說,我為什麼要提防公爵呢?”

“好吧,一不做二不休;一般說,老夥計,我是受人之託替人家辦事的。但是你想想:人家所以信得過我,就因為我不會出去亂說。我怎麼能隨隨便便地告訴你呢?因此,如果我只能籠而統之地說說,說得太籠統了,請勿見怪,因為我只是為了說明:他是一個非常卑鄙的小人。好,休先開始,先說你自己。”①見《新約福音書》:猶大原為耶穌的十二門徒之一,曾為三十枚銀幣把耶穌出賣給祭司長。

我想,我的事簡直沒什麼可向馬斯洛博耶夫隱瞞的。娜塔莎的事並不是秘密;再說我還指望馬斯洛博耶夫能對她有所幫助。不用說,我說給他聽的時候,對有些事還是儘可能避而不談。有關公爵的一切,馬斯洛博耶夫聽得特別用心;在許多地方他還讓我先停停,許多事他都不厭其詳地問了又問,因此我說得相當詳細。我講了足有半小時。

“嗯!這妞的腦子很聰明,”馬斯洛博耶夫認定道“即使她也許還沒完全識破公爵的為人,但是她一開始就懂得她在同什麼人打道,並斷絕了同他的一切瓜葛,能做到這點就很好了。娜塔利婭尼古拉耶芙娜還真行!為她健康乾杯!(他一飲而盡。)為了不受騙上當,光有聰明是不夠的,還需要有顆心,這心沒有騙她。不用說,她是輸定了:公爵一定會堅持己見,於是阿廖沙就會拋棄她。只可惜一樣,只可惜伊赫梅涅夫白給了這小人一萬盧布!他那案子是誰經手的,是誰張羅的?大概是他自己!唉!這些頭腦發熱、思想高尚的人統統是這樣!這種人真窩囊!對付公爵這種人,這樣做是不行的。要是我呀,我就會給伊赫梅涅夫找一位手眼通天的律師--唉!”他說罷懊惱地一拍桌子。

“好了,現在公爵到底怎麼樣了呢?”

“你就知道惦著公爵。對於他有什麼可說的;我悔不該主動談到他。萬尼亞,我只是想給你提個醒,不要上這騙子的當。比如說吧,不要受他的影響、誰要跟他拉扯上了,誰就免不了危險。你呀,耳朵放靈點;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你還以為我有什麼重要的巴黎秘密要告訴你呀①。看得出來,你不愧是小說家!唉,關於一個卑鄙小人有什麼可說的呢?卑鄙小人就是卑鄙小人…嗯,也好,比如說吧,我可以說件關於他的小事,自然,沒有地點,沒有城市,也無名無姓,就是說,不像曆那樣一是一,二是二。你知道他還在青年少,不得不依靠辦事員那份薪俸混子的時候,就娶了一位富商的千金為。嗯,他對這位商人女兒並不十分客氣,雖然現在並不是談她,但是我要指出,萬尼亞老同學,他這輩子就喜歡在這一類事情上投機鑽營。接著又來了個機會:他出國了,在國外…”

“等等,馬斯洛博耶夫,你是說哪次出國?在哪年?”①源出法國作家歐六蘇描寫巴黎社會底層的小說《巴黎的秘密》(一八四二--一八四三)。

“整整九十九年零三個月以前①。聽我說呀,您哪,他在國外從一位高堂老父那兒拐走了他的女兒,把她帶到了巴黎。手段巧妙極了!那位高堂好像是什麼工廠主,或者是某個企業的董事。到底是什麼,我也說不清。要知道,就算我說給你聽吧,我也是據其他材料推測和想象出來的。於是公爵就把他騙了,也鑽進了這企業,跟他一起共事。把他完全給騙了,還借了他的錢。關於借錢的事,老人手頭自然有借據。公爵想既借錢又不還錢,用我們的說法--乾脆叫偷。老人有個女兒,這女兒是個大美人兒,而這個大美人兒又有個理想的男人愛上了她,他是席勒②的兄弟、詩人,同時又是個商人、年輕的幻想家,一句話--一個地地道道的外國人,叫費費庫亨什麼的。”

“費費庫亨是他的姓嗎?”

“嗯,不叫費費庫亨也說不定,讓鬼抓了他去,問題並不在這人。不過公爵卻鑽了這孔子,想方設法地去接近這女兒,而且手段十分巧妙,她居然像瘋子一樣愛上了他。公爵當時想一箭雙鵰:既佔有女兒,又佔有向老人借這筆款子的借據。這老人所有屜的鑰匙全掌握在他女兒手裡。老人愛女兒愛得要命,愛到甚至不肯把她嫁出去的地步。這可是說正經話。誰來提親,他都妒忌,他不明白怎麼能跟女兒分手,連資費庫亨也給攆走了,這個英國人真是怪人…”

“英國人?這一切到底發生在哪兒呢?”

“我也不過是隨便一說,說他是英國人,打個比方,你倒好,拾到雞當令箭了。這事發生在桑塔-費-德-波哥大③,也許在克拉科夫④,但最可能是發生在拿騷公國⑤,就跟在爾查礦泉水的瓶子上印的一模一樣,就是在拿騷;你該滿意了吧?於是,您哪,公爵就把這姑娘拐跑了,撇下高堂,離家出走,由於公爵的一再要求,這姑娘把一些借據也隨身帶走了。要知道,這樣的愛情也是常有的,萬尼亞!哎呀,我的上帝,可是這姑娘卻是個誠實、高尚的人!是的,很可能她也不大懂這些單據究竟有什麼用。她擔心的只有一點:生伯父親詛咒她。即使對於這事,公爵也應付裕如;他給她立了一張正式而又合法的筆據,保證一定跟她結婚。這樣一來,她也就信以為真了,真以為他們只不過暫時出去玩玩,等到老人的怒氣一消,他們就會回到他的身邊來,這時他們非但已經結婚,而且要三個人永遠住在一起,一塊兒發家賺錢,以及其他等等,以至無窮。她私奔後,老人果然詛咒了她,而且破產了。弗勞因米赫沒奈何也跟著她趕赴巴黎,拋棄了一切,連買賣也不做了;對她真是一往情深。”①從這裡開始,基於上面的理由,馬斯洛博耶夫在自己的敘述中,在談到時間、地點、人名時,故意用調侃的做法混淆視聽。但他說的關於旦爵的事,均系事實,並非杜撰。

②席勒(一七五九-一八①五),德國大詩人和大劇作家。此處意為好心腸的幻想家和理想主義者。

③哥倫比亞首都。

④波蘭克拉科夫省首府。

⑤德意志的一個小公國,一八六六年加入普魯士王國。

“等等!什麼弗勞因米赫盧“就是他呀,他不就叫這名字嘛!費爾巴哈呀…呸,該死:費費庫亨!哼,不用說,公爵是不會娶她的:赫列斯托娃伯爵夫人①會說什麼呢?波莫伊金男爵對這事又會有什麼看法呢?因此必須騙人。哼,他騙起人來呀也太不要臉了。第一,他差點沒打她,第二,他故意把費費庫亨請到家裡來,因此他常來看他們,成了她的朋友,於是他倆就在一起相對落淚,每到晚上兩人就對坐而泣,慟哭自己的不幸,他則極力安她:當然嘍,兩人都是菩薩心腸。公爵則故意設下這圈套:有一次,他很晚回來,碰上他們,硬說他倆私通,沒碴找碴:說什麼這是他親眼看見的。於是就把他倆攆出了大門,他自己則上倫敦暫住。她即將分娩;把她趕出去以後,她就生了個女兒…哦,不是女兒,是兒子,是個胖小子,施洗禮的時候取名叫沃洛季卡。費費庫亨做了孩子的教父。於是她就跟費費庫亨走了。費費庫亨小有積蓄。她走遍了瑞士、意大利…不用說,所有那些富有詩意的地方她都到過。她老哭,費費庫亨也陪著她傷心落淚,於是許多年就這麼過去了,小姑娘也長大成人了。對公爵來說,一切都稱心如意,只有一件事他放心不下:保證娶她的那張筆據沒能從她手裡要回來。‘你這卑鄙的東西,’她跟他分手時說,‘你把我得傾家蕩產,使我名譽掃地,現在又要遺棄我,那就再見!但是這筆據我決不還給你。倒不是我想有朝一嫁給你,而是因為你怕這個筆據。那就讓我手裡永遠捏著這張筆據吧。’一句話,她氣得要命,但是公爵卻處之泰然。一般說,這樣的卑鄙小人最善於跟這一類所謂高尚的人打道了。因為他們太高尚了,所以要騙他們就太容易了,其次,他們總是崇高而又高尚地對這類事情嗤之以鼻,即使可以訴之法律,他們也不屑去實際運用這法律。嗯,就譬如這個母親吧:雖然她身邊留下了他的筆據,她卻對此高傲地不屑一顧,但是公爵卻知道,她寧可去上吊,也不會會利用這張筆據:因此他心裡暫時不著急。她雖然在他那卑鄙的臉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可是卻把沃洛季卡留在自己身邊:她倘若死了,孩子怎麼辦呢?但是當時卻無暇及此。布魯德沙夫特也一再給她打氣,他也沒想過這問題;閒來他們就讀讀席勒①。最後,布魯德沙夫特不知道為什麼蔫了,然後就死了…”①源出格裡鮑耶陀夫的喜劇《聰明誤》。赫列斯托娃是法穆索夫的小姨子,是一個愛作威作福的老太婆。

“你是說費費庫亨吧?”

“可不是嗎,真見鬼!而她呢…”

“等等!他倆一共漂泊了多長時間?”

“整整二百年。好了,您哪,於是她回到了克拉科夫。她父親閉門不納,還詛咒了她,她死了,於是公爵高興得畫了個十字。我參加了葬禮,喝了酒,酒順著鬍子往下,就是不進嘴巴不進口,給了我一頂尖頂帽,我卻咱的一下溜進了門…乾杯,萬尼亞老弟!”

“馬斯洛博耶夫,我懷疑,你現在替他辦的就是這事。”

“你一定想知道這個嗎?”

“不過,我不明白,你在這件事上能做什麼呢!”

“你知道嗎,她在離鄉別並十年之後回到了馬德里②,而且從此隱姓埋名,這一切都必須打聽清楚,布魯德沙夫將怎麼樣了,老頭怎麼樣了,她是不是當真回來了,那隻小鳥,她是不是死了,有沒有什麼文書單據,以及其他等等,沒完沒了的事情。還有一些其他應該打聽的事。萬尼亞,這是一個壞透了的傢伙,對他可要提防呀。至於我馬斯洛博耶夫,你放心好了:他永遠不會做卑鄙小人,無論如何不會!就算他是個卑鄙小人吧(我看,那就沒有一個人不是卑鄙小人了),但也決不會害你。我醉得很厲害。但是你聽我說:如果有朝一,早也罷,晚也罷,現在也罷,明年也罷,如果你到我馬斯洛博耶夫在什麼事情上跟你要滑頭(請別忘了老滑頭這詞兒),那你就記住,我決無歹意,馬斯格博耶夫一直在監視你的行動。所以你千萬不要疑神疑鬼,倒不如干脆來像親哥們似的跟我馬斯洛博耶夫開誠佈公地說說清楚。好了,你現在想喝酒嗎?”

“不。”

“吃點菜呢?”①意為不切實際的幻想。

②西班牙首都。

“不,老同學,請原諒…”

“嗯,那你就滾吧,差一刻九點,你也太難伺候了。現在,你該走啦。”

“什麼?幹嗎呀?喝得醉醺醺的,攆客人走!他總是這樣!啊呀,真沒羞!”亞歷山德拉謝苗諾芙娜叫道,差點沒哭出來。

“走路的和騎馬的就不了伴兒!亞歷山德拉謝苗諾芙娜,咱倆還是留下來,唧唧我我,你恩我愛吧。他是大將軍!不,萬尼亞,我這是瞎掰;你不是大將軍,我倒是個大壞蛋!你瞧,我現在像什麼了?我在你面前成什麼了?請原諒,萬尼亞,請別見怪,讓我一吐為快…”他眼淚汪汪地擁抱了我。我起身告辭。

“啊呀,我的上帝!我們連晚飯也準備好了呀,”亞歷山德拉謝苗諾芙娜說,她傷心極了。

“那麼,您星期五一定來嗎?”

“一定來,亞歷山德拉謝苗諾芙娜,我保證,一定來。”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老是醉醺醺的,您興許看不起他吧。別看不起他,伊萬彼得羅維奇,他是個好人,心腸很好,而且非常愛您!他現在對我沒沒夜地淨談您。還特意替我買了幾本您寫的書;我還沒讀呢;明天開始讀。您要是能來,我別提多高興啦!我誰也看不到,誰也不上我們家來坐坐。我們什麼都有,可是老孤孤單單地幹待著。剛才,我坐在一邊,你們說的話我全聽見了,統統聽見了,這多好啊…那麼星期五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