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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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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中午,本天皇裕仁發佈詔書,宣佈接收盟國的波茨坦公告,向中國無條件投降,這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線的勝利!是中國人民的勝利!”收音機裡傳來了我無數次在夢中渴望聽到的聲音。

然而,我尚未來得及有更多勝利的喜悅,一陣軍靴踏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最終推開了家門,一張拘捕文書立在眼前:“據上級文件,你被指控為漢,跟我們走吧。”官兵毫無表情的將我銬住,帶上了車…一路之上,盡是歡聲歌舞,老百姓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笑容,所有百姓都自發的組織在一起,舉著自制的各種字幅、條幅、甚至還有搬著牌匾出來的,衝著英姿的軍隊高喊著:“歡凱旋!我們勝利了!歡你們回家!”此情此景,我不有些傷,我這個為了民族默默經歷了千難萬險。為了國家榮譽與信仰屢遭蒙難的地下黨,卻只能被當做“漢”關在囚車中,連慶祝的資格都沒有!我背靠著汽車的鐵窗,目不斜視,生怕民眾的喜悅擊垮我偽裝的最後一絲堅強!

忍耐了太久,經歷了太多,我無數次渴望這勝利的一刻,可當這一刻終於來臨時,一切卻又那麼的不真實…

“進去!”一名國民黨官兵將我一把推進了監牢,臨關門之前,透過門縫,還惡狠狠的罵了一句:“當什麼不好,非得當漢!”隨後“咣”的一聲,鐵門緊鎖,也將我那顛簸盪漾的心緒,重新按的死死的…

“肖途?”監獄中響起了一個悉的聲音。我抬眼望去,竟然是亞輝通訊社的蔣社長!原來,亞輝通訊社被國民黨抄了。

而蔣社長的老婆,竟然偷了他早早預備的船票,跟一個寫詩的跑了,無處可逃的蔣社長也就理所應當的被抓了進來。

此時的蔣社長一臉苦相,帶著哭腔問我:“肖途,我們會死在這兒麼?”我此時本沒有安他的心情,長嘆一聲:“哎,也許吧,我也不知道…”

“哎呀…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蔣社長正哭著,監牢的鐵門再次被打開。

“肖途,出來!”一名軍兵指著我,大聲喝道:“長官要見你!”我帶著手銬,被這位官兵一路押著,走到了一個無人的走廊,一個窈窕人兒此時正倚著牆,看向我的方向!是她!是曉曼!那個一直在我心頭縈繞不斷。

那個勵著我不斷前行的女人!

“肖先生,好久不見!”莊曉曼離開牆壁,一臉微笑的看著我,同時對我身後的人使了個眼,押送我的官兵轉身離開了。

“莊曉曼?”這句不可置信的疑問脫口而出。莊曉曼走到我身旁,將我的手銬打開,輕輕說道:“辛苦你了。”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今天所受的一切苦難,那些懸在半空飽受煎熬的委屈,此時都落了地。我該說些什麼呢…面對著這位一身國民黨勁裝,身形標緻的人兒,我有無數的話想說。

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唯有一聲輕嘆,緩緩說道:“難得,還能再看到你。”這,恐怕是自上次與曉曼一別之後,幾年來從我嘴裡說的第一句實話吧。莊曉曼嘴角輕挑,用著她獨有的勾人聲線,溫軟的說:“肖先生是怪曉曼沒有早點來看你?”聽她這麼一說,心中倒是真的有些酸了,我輕聲一笑,不置可否…“這次回來幾乎什麼地方都去過,就是沒來看望肖先生。”說著,莊曉曼額頭微垂,皎潔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我的前,嘴角有些小得意的笑著,或許她是為了化解某些尷尬?曉曼抬起帶著白手套的手,整理了一下我的領帶,繼續柔媚的說:“別怪我“胡峰”很忙的!”我聽了這話,有些驚訝的問:“你是怎麼?”

“是第二號讓我來救先生的,上次分別後,我才知道我多了先生這麼個“情人””說道“情人”二字,莊曉曼收回整理我領帶的手,眉目低垂,一臉淺笑。

我看著她的姿容,心中不免慨,當年那些同生共死,儘管難以忘懷,但竟不及曉曼的一抹笑靨來的刻骨銘心!此時的我,該表達心中所想麼?我…有資格麼…儘管只是短短几秒,但我的心緒卻已驚濤駭

或許…我們這種人,不配擁有愛情吧,配麼?哎…“回軒駐輕蓋,留酌待情人。”我忽然想起了鮑照的這句詩,唸白出來。

我看著曉曼那略帶著魅的淺笑,居然有些動容,我知道這詩或許有些曖昧,依然不敢傾吐心聲的我,話鋒一轉,對面前的曉曼繼續說:“這句詩裡的情人,泛指天下有情之人,而非男歡女愛,我認為,憑藉我和莊小姐這過命的情,叫一聲“情人”又有何不可。”莊曉曼聽後,臉上的那一絲動容立刻消散,魅的笑容更深了,抬起頭來,幽幽的說:“先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說會道了。”我注視著她的雙眸,不知為何,眸光之中,竟帶著絲絲怨忿,是我的錯覺麼?莊曉曼鼻息輕哼…繼續帶著笑臉說道:“也罷,三年前我在鄉下養好傷後,第二號把我送去延安學習,又送我去國軍潛伏…第二號讓我轉告肖先生一句話。

來最後的勝利之前,還請肖先生耐心等待,有時候,屈辱的活下去比悲壯的死去,更需要勇氣!”

“謝謝你,曉曼!”

“臨走之前,還有什麼能為肖先生效勞的麼?”

“你…這就要走了?”此話一說,我就後悔了,經歷了這麼多年的磨練,我竟然還會有如此失態的時候,真是該死。

莊曉曼彷彿看出了我眼中的不捨,眉頭輕蹙,但旋即恢復正常,一臉狡黠的柔聲問道:“怎麼?先生,捨不得我?”

“我…”當此非常時期,絕不能放任自己的情,我有些慘然的一笑,說道:“給我來支菸吧。”

“呵呵,”曉曼那標誌的笑容再次鑽心剜骨而來,她取出煙,划著火柴,一邊為我點菸,一邊說著:“肖先生的煙癮,還真是大呢!”我深深的了一口,閉著眼睛息心受,煙帶來的麻痺效果微乎其微,腦海中縈繞的,全是莊曉曼的一顰一笑。

儘管佳人就在跟前,卻彷彿隔著萬仞深淵,讓我無從接觸,也不敢接觸…“有句話,放在我心裡很久了!”莊曉曼忽然說道。

“嗯?”我有些疑惑的看著她。我竟然驚訝發現了一抹在莊曉曼臉上,從來未曾出現過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