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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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一件事,”她又說道“但不知怎樣向你說。”
“什麼事?”杜洛瓦問。
“是這樣的,親愛的,同所有的女人一樣,我也有…我的弱點。別人不大留心的事,我卻十分在意。比如我喜歡閃亮發光的外表,喜歡高貴的貴族稱號。我在想,我們就要結婚了,你可否乘此機會…把你的名字改成貴族模樣的?”她忽然粉臉羞紅,好像要讓杜洛瓦去做什麼不太體面的事情。
“這我倒是想過,”杜洛瓦立即答道“不過事情恐怕不太好辦。”
“困難在哪裡?”杜洛瓦笑了起來:“我擔心得不好,會遭人譏笑。”她聳了聳肩:“這是哪兒的話?絕對不會。大家都在改,不會有人笑話你的。你可將你的姓一分為二,改成杜·洛瓦①一點問題也不會有。”
“你的老家是康特勒嗎?”弗雷斯蒂埃夫人問。
“是的。”她沉半晌,說道:“不行。康特勒,這個字的結尾不好聽,我不喜歡。來,咱們來看看有沒有辦法將它稍稍改一改…”說著,她從桌上拿起一支筆,隨手寫了幾個名字,對其外表一一琢磨了一番。隨後突然喊了起來:“有了,有了,你看這樣改怎樣?”她將紙片遞給杜洛瓦,只見上面寫的是:“杜洛瓦·德·康泰爾夫人”杜洛瓦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說道:“很好,非常好。”她欣喜萬狀,一連又唸了幾遍:“杜洛瓦·德·康泰爾,杜洛瓦·德·康泰爾,杜洛瓦·德·康泰爾夫人。不錯,確實妙不可言。”接著,她滿有把握地說道:“你就等著瞧吧,這個名字很快就會被大家接受。現在的問題是,必須說幹就幹,否則就太晚了。從明天起,你的專欄文章就一律署名‘杜·德·康泰爾’,而有關本地新聞的文章,則仍舊沿用‘杜洛瓦’的名字。這樣天天見報,誰也不會見你取了個筆名而
到驚訝的。到我們舉行婚禮時,還可再作一點改動,就對朋友們說,你當初所以未將‘杜’字單獨標出,是考慮到自己所處的地位而不得不表現得謙虛一點,甚至什麼也不用說。現在請告訴我,你父親叫什麼?”
“亞力山大。”
“亞歷山大,亞歷山大”她輕輕唸了兩遍,仔細聽了聽有關音節,然後拿過一張白紙,在上面匆匆寫了這樣兩行:“亞歷山大·杜·洛瓦·德·康泰爾夫婦榮幸地通知閣下,犬子喬治·杜·洛瓦·德·康泰爾先生和瑪德萊娜·弗雷斯蒂埃夫人,訂於內成婚,特此敬告。”她把紙片往遠處挪了挪,又端詳了一會兒,不
為這天衣無縫的改動而拍案叫絕,說道:“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地輕而易舉,只要稍稍用點心思,便沒有辦不到的。”從弗雷斯蒂埃夫人家告辭出來後,走在大街上叫杜洛瓦決心已定,從今而後,他的名字便成了“杜·洛瓦”或“杜·洛瓦·德·康泰爾”了。他覺得自己已在忽然間成為一個非同一般的人物,因此走在街上不覺氣宇軒昂,神
傲慢起來,很有點貴族紳士的派頭。他心
澎湃,真想告訴身邊的過往行人:“我是杜·洛瓦·德·康泰爾。”可是回到寓所後,德·馬萊爾夫人的身影立刻浮現在他眼前,使他深為不安,於是馬上給她寫了張便條,約她第二天來談談。
“這次見面非比尋常,”他心裡想“她一定會把我罵得狗血噴頭。”他決定一切聽其自然,況且他天生大大咧咧,對於生活中不隨心的事,從不過於計較。接著,他突發奇想,寫了一篇文章,建議開徵一種新的稅賦,平衡國家預算。
他在文中主張,凡姓氏中帶有貴族標記者,每年須納一百法郎,從男爵到王公親貴等有爵位者,則須
納五百至一千法郎。
末尾落款,他寫的是“杜·德·康泰爾”第二天,他收到婦情寄來的一張小藍條,說她午後一點前來。
在等她到來的當兒,杜洛瓦有點坐立不安。不過他已決定,一見面便單刀直入,把一切向她和盤托出。待她稍稍平靜下來後,再慢慢地開導她,讓她明白,他不能打一輩子光,再說她丈夫德·馬萊爾先生,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他不得不丟開她,另謀出路,找個名正言順的伴侶。
不過話雖如此,一場爭吵將在所難免,他不免十分緊張。
因此門鈴一響,他的心便怦怦直跳。
德·馬萊爾夫人一下撲到他的懷內,說道:“漂亮朋友,你好。”見他在擁抱她時遠不如往常熱烈,她向他看了看,問道:“你今天怎麼啦?”
“你先坐下,”他說“我有件事要同你談談。”德·馬萊爾夫人於是坐了下來,連帽子也未摘,只是把臉上的面紗往頭上了
,等著他往下說。
杜洛瓦眼簾低垂,想了想該從何說起,接著便慢慢說道:“親愛的,你也看出來了,我心裡很亂,也很沉重,正不知該怎樣把這件事對你說。你是知道的,我非常愛你,打心底裡愛你。因此為這件事,我終苦惱,生怕它會給你帶來痛苦,真是左右為難。”德·馬萊爾夫人面
蒼白,渾身顫抖,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倒是快說呀!”當一個人懷著滿腔喜悅,向他人宣佈一項令對方傷心
絕的決定時,他表面上常要煞有介事地裝出一副分外沉痛的樣子。杜洛瓦此刻就是這樣。只見他語調悲傷,但又十分堅定地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我要結婚了。”德·馬萊爾夫人像是要昏厥過去一樣,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五內俱焚的痛苦長嘆。她氣噎喉堵,
息不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洛瓦見她一句話也沒有,便又說道:“我在作出這一決定之前,是經受了怎樣的痛苦,你是不可能想象到的。你知道,我既無金錢,也無地位,在巴黎孤身一人,連個依靠也沒有。因此身邊十分需要能有個人幫我出出主意,給我以安和鼓勵。很久以來,我一直希望能找個志同道合的人。現在,這個人我終於已經找到!”說到這裡,杜洛瓦停了下來,想看看她有何反應。因為他料定,德·馬萊爾夫人一定會氣急敗壞,暴跳如雷,對他破口大罵的。
不想對方卻是以一隻手按住了口,好像那顆劇烈跳動的心就要跳將出來似的。與此同時,她的呼
依然十分急促,
脯一起一伏,腦袋也在一上一下地不停擺動。
杜洛瓦拿起她放在座椅扶手的那隻小手,想握在手中。然而她猛的了回去,一副木然痴呆的神
,自言自語道:“啊!
…
上帝!
…
”杜洛瓦腿雙一彎,在她面前跪了下來,但未敢碰她,因為她的沉默不語比大發雷霆,更使他如坐針氈。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克洛,我的小克洛,我現在是處於怎樣的情況,面臨怎樣的處境,你也應替我想一想。啊!我要是能娶你為,那該有多好!然而不可能,你是個有夫之婦。我該怎麼辦?你不妨替我想想。我要立足於社會,總得有個內助,否則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嗎?
…
有的時候,我真想把你丈夫給殺了…”他娓娓而談,語言低沉而柔媚,聽來恰似一縷絲竹之聲。
他看到,目光呆滯的德·馬萊爾夫人,眼內慢慢地噙了兩顆淚珠,不久便滾到了面頰上,眼簾下方隨即又湧出了兩顆。
“啊!別哭了,克洛,”杜洛瓦低聲細語地說道。
“求你別哭了,我的心都碎了。”為了保持自己的尊嚴和氣度,德·馬萊爾夫人作了極大的剋制,隨後終於開了口,顫抖的聲音像是就要哭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