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的報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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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團團圓圓、其樂融融過了一天。晚飯後，大山戀戀不捨送女兒回家。因為距離並不遠，荼蘼硬是叫過兒和小鳳先坐馬車走，自己要和父親散步回去。

“爹啊，您…我娘去了這麼多年，您想她嗎？”閒聊了半天后，荼蘼忽然問。

大山怔住。

但見女兒似乎是無意中問起，但神態卻大方，當下想了想，也坦然點頭道，“想。經常會想起，特別是看到你一天一天長大。”荼蘼拉住父親衣袖，“我以前無意中聽人說過一個詞，叫七年之癢。意思是說夫相處久了，彼此間情就會淡下來。男人，大約會娶三四妾，女人則為了兒女用手段，保證自己利益。據說，人人都會如此。雖然我娘去得早，但這麼多年，您真忘不了她嗎？若能夠一直一起，爹會不會也會膩煩，再喜歡上別女人？”她想起以前看過一部外國電影，女主角前男友因事故去世了，女主角非常傷心，以致後面再男朋友，總是不能全心投入。後來男友跟女主角母親抱怨，說女主角為什麼就是忘記不了前男友。女主角母親說:因為他死了。

死亡，讓愛情凝固美好時候，深植於骨髓，念念不忘。不會經過時間考驗，不會經過鍋碗瓢盆折磨。她爹孃呢，也是這樣嗎？若是不能免俗，到頭來就像外祖母說佳偶變怨偶，她就沒必要做出犧牲。

原諒她自私，原諒她冷靜理智和衡量，因為對父母成全，意味著她要割捨到重視親情。她捨不得。所以她猶豫，她掙扎。

大山納悶望了一眼女兒，不知道她今天怎麼說起這個話題。身為古代父親，他並不習慣和女兒討論自個兒情問題，但不知為什麼，隨著女兒長大，隨著她公堂上像稀世明珠一樣散發著光芒，他就覺得心底任何事都可以和女兒分享。

而他遲疑時，荼蘼又問。

“當時爹還很年輕不是嗎？才十五六歲，您怎麼知道，我娘是您一生中心愛女人呢？雖說您後來不娶是為了我，怕我受委屈，可是…除了徐氏算計您之外。您從不願意再娶別人，也是因為忘不了我娘嗎？”大山為了女兒，為了那份情承諾，放棄也是一個男人美好年華。從十七、八歲到三十出頭。這一點，身為古代人，大山堪稱偉大。

“荼蘼，人心裡認準一件事。與年紀無關。”大山想了想道，“我少年時代遇到了你娘，那時我還不太懂事，可我就是知道這輩子我要就是她了。我說不清為什麼。心裡頭就是明白，也很確定。你說有道理，夫之間，要相濡以沫、情一直很好到過到白頭。其實很難。但，那樣事還是有。我不娶。一是怕你受後孃欺侮，二是怕黃泉之下，讓你娘受苦。”荼蘼怔然。

大山笑笑，“聽說，人生前可以三四妾，但到了地府，就只能有一個伴侶。沒有伴侶，就是孤魂野鬼。我若再娶了別人，到那邊，你娘會和別女人爭搶我。你不知道你娘那個人，看起來活潑朗，甚至有一絲潑辣，其實很沒用。膽子不大，又總把別人往好處想，不會提防，一腸子通到底，遇到壞事就只會哭。”說到這裡，大山出極溫柔神，是荼蘼從來沒有見到過。其實，白蔓君比大山年紀大，但無論怎麼看，都是大山這種寬厚無比，堅強如山男人寵愛她。

“她很笨，肯定搶不過別人。”大山微笑著搖頭，眼眶微溼，“那時你想想，她有多可憐哪，一定四處飄蕩，無所歸依。我捨不得她那樣，我想她一定奈何橋上等我。所以生，我們沒能白頭。死，我不能讓她孤零零。跟徐氏是個錯誤，是我必須承擔責任。但我很慶幸與徐氏和離了，這樣等我下到地府，仍然是一個人，你娘不用那麼辛苦和別人搶我。”荼蘼停下腳步，抬頭望著父親，動得眼淚汪汪。沒有驚天動地誓言，就是這份溫柔心疼，繾綣又平凡心意，連心上人死後也擔憂著，才是真正情。

而且聽父親意思，他是不打算再娶了。雖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但父親似乎把她當成了家三房繼承人。哪怕，她現住白府，把外祖父稱為祖父。

“若我娘還活著，您有信心和她白頭偕老嗎？”她定定望著父親，再問。

大山苦笑，“哪有這種可能？”

“我是假設，是說如果！”

“若那樣，是上天賜給我大奇蹟了吧？”大山摸摸女兒頭髮，溫言道，“其實也不必那樣，你就是老天給我大奇蹟。人哪，不能太貪心是吧？”荼蘼沒說話，而是突然上前一步，抱住父親，臉貼父親寬厚膛上，不管怎麼忍，眼淚也不斷下來。

是這樣嗎，爹？女兒明白了，會一切努力讓你們夫團圓。只要父親能幸福，哪怕，要付出我離開您代價！爹，這是女兒大孝順了！

見女兒抱住自己，大山一時無措，連忙看向四周。他當然願意和女兒親近，但女兒已經大了，太親暱就失了禮數。好天晚了，荼蘼又故意挑偏僻地方走，以方便說話，所以附近並沒有其他人。

但，大山也有些惑了，因為今天女兒奇奇怪怪，那抱著自己兩條手臂收得那樣緊，好像要跟他離別似。

“荼蘼…”

“沒事。”荼蘼放開手，仰著臉笑，卻不擦眼淚，笑得很開心樣子。

“我嘆，我爹真是世上少有好男人呢，又長得那麼帥，我娘真是好命。希望，我能找到和爹一樣好男人。”

“你會找到比爹好，甩出爹十萬八千里。”大山也笑，“放心吧，爹會給你挑細選。”我已經有喜歡人了啊！荼蘼暗想。

身為現代人，她之前不太相信愛情。但有了夜叉。她相信了自己。有了爹孃，她相信了別人。總之，愛情並不是什麼化學反應，不是腦海中分泌什麼肽物質，並不都是隻有三到七年保鮮期。那是現代人觀念。太重視特質，太容易得到而忽視了靈魂。就像電子郵件與電話，永遠無法替代手寫情書。就像心臟和心靈並不是一回事，科學永遠無法解釋神。

這世上，總有美好東西，只是很少，難以遇到。但。真有。

父女兩個說說笑笑走了一路，大山把女兒送回安國公府就走了。荼蘼有了決定，心中雖然痛得不行，卻沒有動搖。

第二天。她家休息了一天，轉天就去了小道觀。白蔓君歡天喜地，親自下廚做飯，整整一大桌子。各式各樣都有，好像把十幾年母愛一朝補償。還連夜做了雙鞋子給女兒。有幾隻荷包，兩眼熬得兔子一樣紅，卻一臉幸福樂。

當然，免不了母女坐一處說悄悄話。荼蘼又試探著問了娘對爹情，哪想到白蔓君比大山奔放得多，一開話匣子就滔滔不絕。每一句話中都帶著大山，兩人從相識到相愛到相離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說起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滿滿心意遮蓋不住。

看著這樣娘，荼蘼突然理解了爹想法。真是…若爹娶了別人，地府中娘是搶不過別人啊。所以，只有生而相守，死而同路這一個辦法了。

臨離開時，白蔓君又哭了一場，那個捨不得啊。荼蘼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悄悄跟外祖母說了自己打算。

金藏又喜又憂，問，“你真要如此？想好了嗎？”荼蘼點頭。

“你有把握說服那死老頭子？”荼蘼再度點頭。

金藏嘆了口氣，“好孩子，苦了你了。不過別擔心，外祖母要回家鄉辦點事，之後就會回來陪著你。”荼蘼這回搖了搖頭，故做輕鬆地說，“又不是見不到了。我只當是自己遠嫁了。”話雖如此說，卻突然紅了眼睛。

真，捨不得啊。

父親，祖父，兩世緣分，卻還是不能生活一起嗎？是命運，還是她註定親情寡薄？可是，為了父親倖福…她犧牲什麼都是應當。

回到家，天已經晚了，但她直接求見外祖父。

白敬遠照例大書房，見了荼蘼就抱怨，“這兩天都不著家！雖然我說過，你可以自由出處咱們安國公府，畢竟你和其他姑娘不一樣。但你也不能天天往外跑，好歹留給我這個祖輩老人一點時間吧？”

“我會陪著您。”荼蘼直截了當地說，“只要您想個辦法，讓我爹孃能夠團聚，到外地去好好生活。外祖父，這裡沒有外人，我就實叫您一聲。之前為了讓我回白府，咱們爺倆談過條件，今天不妨再談一回。我留下，叫我爹孃走，這是我報價！”

…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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