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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離不開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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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冒,有個活你接不接?”楊問開門見山地問“三首曲子,買斷,我按行價最高的給你。”他看著韓冒在屋裡走來走去,電話里正兒八經,實際上抓耳撓腮的。楊問忍不住想笑,多像以前的自己啊,場景也像,人物也像,連口氣都像。

“怎麼樣?不過時間有點緊,一個月能貨,我給你加百分之五十。”他知道韓冒一定會答應,這小子想錢快要想瘋了。

“沒問題。”韓冒終於忍不住問:“對了…都忘了問你,你最近怎麼樣?我看見林舜的敕令了,你他媽的怎麼就…跟那種怪物混到一塊了?不過你放心啊,我們這一票,不會有一個去公會的,我保證。”

“麻煩說話客氣點,雄哥是我老闆。”幾分鐘的尷尬之後,楊問打破了沉靜“韓冒,不該問的別問了。”

“喂,還有,這個活我說你自己怎麼不接?”韓冒終於轉過臉,走向窗戶。

“我很忙啊,那些小兒科,早就不玩了。”楊問掛上電話,他看見韓冒慢慢蹲了下去,抱著頭,肩膀一的,哭得像個孩子。

一個月後,楊問收到了小樣,封套上歪歪扭扭的“標點”兩個字,分外刺眼。

這個白痴,明明是自己全包,還要署上樂隊的名字…楊問嘿嘿一笑,換了一張新標籤,工工整整地簽上“楊問”兩個字。

世界是多麼的奇妙呢?楊問心情愉悅地給韓冒回覆短信,如果三個月前,有人敢說自己剽竊,恐怕是會掄板凳出人命的。可是現在…他看看自己的短消息內容:署名權有這麼重要嗎?兄弟,拿銀子就好,別太介意什麼版權不版權的,反正死後五十年,都是人類共同文化遺產。

楊問對自己的幽默很滿意,他輕輕按著發送鍵,摩挲良久,狠狠按下。

他收到了一條回覆:楊問,那樣的垃圾你要是想要,我這兒有的是,你廢了。

三天後,他聽說了韓冒前往公會報道的消息。

林舜的工作取得了突破進展,韓冒這個釘子戶一旦擺平,整個二代妖族基本上都配合多了。連接半個月裡,妖界小王子變身居委會大媽,四下走訪調查,各種記錄文件堆滿了屋子。

編號124853,三代妖…意願:迴歸人類,平凡生活。

林舜敲下最後一行字,把鍵盤隨便一推,而後四仰八叉地往上一躺,他默默對自己唸叨一遍:換鞋換衣服刷牙洗臉然後再睡覺,但就是爬不起來。滿心滿腦子都是事的時候,反而一動都動不了。四分之三的混血妖族都表示要離開妖界,而與此同時,百分之九十九的純血妖族都希望立即開戰,剷除寧也雄一干叛逆。血統之下的巨大鴻溝比他想象中更可怕,這讓妖族小王子分外沮喪。

“林舜啊,快來看。”林怒輝不打招呼,徑直走進門來,一把把林舜扯了起來。他當空點出一副夢城城防圖,上面是犬牙錯的點與線,看起來就像是在夢城上空建起一座碩大無朋的堡壘。林怒輝對這麼一個部署很滿意:“怎麼樣?”如果說實話,不怎麼樣。夢城本來就不算大,雖然說近年來隨著城市擴張增加了兩個區,但是很多年前妖王劃下的夢城妖線從來就沒有變動過。這條線像是個古城牆的遺址,劃下了歷史和現代的邊界,也劃下了公會的勢力範圍。現在林怒輝拿出的這張佈防圖上,有三千多架雷車,四十多條火龍,調集的兵力佔據了公會英力量的三分之二,從密集度上說,天雷勾動地火,是足夠在夢城來一次大清洗的了。

但是這種打法,不是幾千年來一貫如此的麼?父親他們的想法很簡單:硬碰硬。

林舜心中有氣,又不好直接表示出來,他繞了個圈子委婉提醒:“爸,你怎麼就不想想——我剛剛全城動員,現在無數小妖都在觀望,我們忽然開戰,肯定會有不少小妖倒向寧也雄那邊。”林怒輝笑得朗氣山河:“就是這個意思,我們詔令也發了,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如果那些小雜種還死不悔改,非要投向寧也雄,那就應該一起滅了。”林怒輝對兒子這種溫作風很不滿,語重心長地諄諄教誨:“林舜,我們這群老兄弟都和寧也雄僵持了千百年,怎麼對付他,我們比你清楚。再說,你是將來的妖王,要做的是縱覽大局,發號施令,不是挨門挨戶去上門推銷。成大事者,要學會恩威並濟。”林舜有些急躁了,他覺得和這群老傢伙們想的本就不是一件事情。林怒輝還在等著他的“批示”呢,催促:“林舜啊,你覺得怎麼樣?要是沒有意見,我們就按照這個推進佈置了。”

“爸爸,不行,這有很多問題…”林舜覺得和父親越說越擰,好像在某個關鍵點上完全背道而馳。

“你倒是說啊?”林怒輝語氣重了“我等你等了半天,就是等你提出意見的。”林舜本來就是藏不住話的,他索小聲說了:“爸爸…我覺得這套方案已經過時了。”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是堅定而且鋒芒畢,他還不懂得說服和統治的技巧,一口全部否定。

林怒輝按捺著全部的怒意:“我知道你是王儲,但你才做了幾天王儲?你太年輕了,林舜,有些事情你還不懂。”這種哄孩子一樣的口氣讓林舜憤尖銳起來:“爸爸,我有我的想法,是你們在阻攔我。”

“我們?”林怒輝冷嘲著:“你以為*們投票贊成你是贊成你的想法?林舜,他們是在給我面子你明白嗎?我們和寧也雄打了兩次,兩次他都是被我們打回去的——不是靠幾個小孩子的投票!你是我林怒輝的兒子——怎麼了?你原先不是這樣的,真是被楊問打怕了不成?”明明是理念不合話不投機,但老爸偏能扯到他最引以為恥的那件事上,看來,打人打臉罵人揭短真是父母的特權之一。林舜一劈手把光影凝成的城防圖擊得粉碎。一字一頓:“你們要繞過我自行其是,我沒辦法,但你問我意見,我說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你太讓我失望了。”林怒輝氣急了,摔門而去,撂下一句話:“城防的事情你別管了!”林舜躺在上,抓了個枕頭蓋住臉,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絕望過,他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方案可以說服妖界那些*重臣們,可他就是覺得這樣打起來是錯誤的——寧也雄一定就在等著他們出手,他輸了兩次,不會第三次還用同樣的方式。

林舜向天神祈禱——雖然他明明知道天神已經死了。他想要一個強有力的指引,他太年輕了,經驗極度匱乏,之前只處理過班級工作,而且還沒處理好。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正在他一籌莫展的當口,林怒輝又一次推門進來:“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明天去學校辦一個休學手續,病歷已經幫你準備好了。”林舜跳起來:“什麼!”林怒輝長長嘆了口氣:“林舜,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想著上學?等咱們這一仗打完了再回去吧。”林舜的腦子哄得一片空白,以前他也覺得讀書就是“玩玩而已”但真讓他不玩了,他還真捨不得。他早就習慣了每天六點半起,六點半回家,習慣了擺擺酷吵吵架,習慣了沒事時候發呆看看方芳的背影…他以前每天都是這樣過來的,也以為以後每天都會這樣過去,他一邊籌劃著和寧也雄的對抗方案,一邊還在琢磨今年的新年晚會怎麼辦才好。可是…林舜想說點什麼,一溜鼻子,眼淚奪眶而出。

林怒輝愣了,兒子應該已經是個男子漢了,他想罵兩句軟弱沒用之類的話,但是做父親的哪有那麼心硬,他伸開雙臂把林舜抱在懷裡,輕輕拍拍:“好了…阿舜,讓你這個年紀負責這樣的事情,是難為你了。不過樂觀點考慮,事情順利的話,過幾個月你就回去不是?”他不說還好,這一說林舜嚎啕大哭起來,這麼一哭,林怒輝心也酸了火也沒了:“唉…要不然算了吧,等你…”林舜邊哭邊搖頭:“爸…你說得對,我沒事…我就是有點難過…對了,病歷上我是那兒不舒服啊?你別亂寫讓同學們笑話我。”

“深度抑鬱症。”林怒輝解釋:“你活蹦亂跳的,說你心臟有問題人家也不信。”林舜哭得更傷心了:“我命怎麼這麼苦啊,我哪兒抑鬱了啊?我這麼樂觀正直以天下為己任…你這麼一說,以後我怎麼追方芳啊…”

“嗯?”林怒輝把兒子推開了“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樂觀正直以天下為己任…都是爸爸你平時指教有功。”

“後面一句。”

“沒了啊。”

“我看你休學還是有必要的。”林怒輝沉下臉:“天天往外跑,我還真以為你忙正事去了!”

“可是你們不是說…和人類溝通情是有必要的!”

“和人類發展愛情就大可不必了吧?”

“我已經成年了老爸!”林舜掰著手指頭數給老爸聽:“城防的事情你說不能管,我就不能管;小妖的事情我忙,你說我在上門推銷;上學的事你問都沒問我一聲就要我退學,現在你還管我和女孩子往?”

“我不管你往的事,但你記著,你的婚姻是整個妖界的大事。就算你不看重門第,至少血統——”

“我又不是種豬!”林怒輝氣急了,一個耳光過去,林舜靈巧地跳開。林怒輝再打,林舜再跳,林怒輝憑空揮了幾次胳膊沒打著,指著一桌子文件就怒了:“你做了這麼多調查,二代妖有一個過好子的沒有?林舜,老爸是過來人,我不知道看了多少對…哎呀,你跟我說實話,你跟那個姑娘發展到哪一步了?”林舜肌緊繃,渾身戒備:“沒哪一步,就是我送她回過一次家。”

“嗯,然後呢?”

“然後我就回來了唄。”

“沒拉過手?”

“沒有。”

“紙條總傳過吧?”

“老師不讓。”

“那…你到底喜歡她嗎?”

“我不知道啊。”林舜有點臉紅:“就是喜歡和她在一起說話。”

“那人家看上你了嗎?”這話問起來真傷自尊。

“好像沒有吧。”回答起來更加鬱悶,林舜還仔細回憶了幾分鐘,再次強調:“應該沒有,我想她本就沒動這念頭。”林怒輝愕然,這孩子真叫一個淳樸,合著鬧了半天,他自己心裡頭才動點苗頭,就回家來大義滅親了。林怒輝立即覺得杞人憂天,也只有嘆氣:“看來你們班班風很好,沒有早戀的。”林舜老老實實回答:“不是啊,好像有幾對呢。楊問一進班,那群女生就差沒出口隨來。其實你說他有什麼啊,算了算了我不提他——反正老爸你就別瞎擔心了,現在女生審美有問題,我這種陽光正義型的不吃香。你看看,你一打人家丁堯堯主意,人家全家嚇跑了。”林怒輝臉難看死了,自己的兒子不能娶一個人類,這是鐵定的,但是自己的兒子到處不被人待見,這個就有點兒…

林舜反過來安他:“爸,你不也是追我媽追了好多年,我媽才愛答不理的嫁給你麼,最後還挑明瞭說是圖你老實。咱們這是遺傳,命裡註定就是事業型的。”這也太過分了,林舜不說,林怒輝自己都沒意識到,多年來從沒有過一個女妖對自己有點兒意思——這個多年可是以千為單位計算的!虹兒對自己似乎也是淡淡的,遠不像丁建書和周小雲,老夫老了,還一不見如隔三秋。

父子倆並肩坐在上,一時間都有點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林舜看著老爸:“爸,你覺得嗎,象丁叔叔那樣其實也好。”

“你別跟我提他。”一提丁建書,林怒輝就氣不打一處來,沒義氣,沒責任,沒擔當,大戰在即,臨陣撂挑子…一走兩個月了,連個消息也沒有。林怒輝嘴上硬,心裡頭還是很掛念老朋友們的,他說著不提,還是自己提起來“林舜啊,堯堯和你在聯繫吧?他們怎麼樣?”林舜瞪大眼睛:“爸!我以為丁叔叔在和你聯繫。”父子倆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有些不大好的覺,丁建書素來溫和有禮,以他的風度,決不至於一別之後再無消息的。

“爸,我明天去看看丁叔叔他們吧。”林舜做了決定:“休學手續我本來就不想去辦,你替我跑一趟。丁叔叔那兒你不方便低頭,我替你去。”林怒輝沒有反對,就算默認了。林舜跳起來,彎底下扒拉著什麼:“對了…這個東西麻煩你替我帶給方芳。”他從書桌下面抱出一個包裝美的大盒子來,這本來是他要送給方芳十八週歲的生禮物,現在只好提前。包裝紙上著一張漂亮的空白卡片,林舜提起筆一揮而就,然後鄭重其事地到父親手裡。林怒輝打開卡片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你考哪兒我就考哪兒。

他是林怒輝的兒子,有著血脈相承的固執,這就算是向方芳表白了,同時和父親攤了牌。

“胡鬧。”林怒輝伸手就要摘牌子。

“你要撕了這個,我就回去上學。”林舜按住父親的手,他們倆的手一樣堅定有力。

林怒輝讓步了,林舜對他的許多意見妥協,並不是因為怕他或者懦弱,只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對的,這孩子一旦認準,死都不會放棄。林怒輝出手,在林舜手背上拍了拍:“明天記得帶著侍衛一起去,寧也雄詭計多端,不得不防。”林舜看著父親抱著大盒子走出房間,高興得癱倒在上,天知道剛才他轉了多少念頭,甚至想過父親要是動手,他應該怎麼招架——這是他第一次在正面對抗中堅持了自己的立場。

“沒什麼是我做不到的!”林舜捏緊拳頭給自己加油,他跳起來站在上,覺得整個世界都踩在腳下。都很好,一切都很好,他被楊問擊敗一次,然後有了對手;他被老爸強制退學,然後堅定了愛情——他捍衛的不是虛無縹緲的愛情,而是愛的權力,他第一次真正覺自己成年了。或許未來很艱難,但這一切都算什麼呢?他是這樣愈挫愈勇的人,他覺得渾身的血都在發燙,戰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