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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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入鍵盤像是一個個小巧圓潤的貝殼,指尖觸碰上去,冰涼而輕滑。她默然良久,終於還是按下了那一串數字。
屜裡是厚厚的幾沓文件。她出來,一一瀏覽,直到最後一份。
婚後財產分割協議。
他確實提起過,後來杜微言不置可否,他就不再提起了。
杜微言一條條的讀完,雖然有些地方看不太懂,可大致意思她還是明白的。
與其說是婚後財產分割協議,不如說是財產轉讓協議。不論兩人因為什麼原因分開…易子容名下所有財產都轉讓給杜微言。
直到目光落在簽名項上,杜微言才回過神。他已經將自己的名字簽上了。
她將文件重新放好,碼得很整齊,彷彿不曾動過一般。
“不論因為什麼原因分開…”身下的皮椅突然變得冰涼,杜微言不自覺的咬住下,之前他說十年…其實一直不曾改變。
接近初夏的天氣,臥室開著窗戶,杜微言裹緊了薄被,還是覺得冷。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只知道的一側輕輕一陷,有人躺了下來。她糊糊的向他靠了靠,聞到很輕很薄的一陣酒氣。
“喝酒了?”她將額頭抵在他前,含糊不清的問了一句。
他伸手攬在她的背脊上,嗯了一聲,角貼在她的額上,那股酒味愈來愈濃,帶了馥郁的香味,長久的糾纏不去。
“你會不會忽然不見了?”她在他懷裡翻了身,整張臉埋在被褥和他的懷抱深處,還有些意識不清。
他薄薄的像是一尾靈巧的魚,悄悄挪至她的頸側,但是也沒有過多的騷擾她。
“不會。”許是有些醉了,他抱著她的時候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摩挲了記下“睡吧。”她聽話的點點頭,在他懷裡翻了身,沉沉入睡。
第二天上班,杜微言從屜裡翻出兩包速溶咖啡,倒在一起,濃濃的衝了半杯水,又一氣喝了下去,才翻開手裡的資料。
“歌謠中說,冬天她比太陽暖,夏天她比月亮涼。
之前我從來不信,直到初見你,香茶美酒甜如。…黑霧瀰漫。
它告訴我,救眾生,你須帶著永恆的黑,旁觀這個世界。
你們終將分離。
一者輪迴,一者永生…”近一個月的工作,她只譯出了這些,覺得疲力竭。
仔細想想,她並不確定自己找出了什麼,可只要一閉上眼睛,記憶中所有的碎片就像是白海,時刻在翻滾。偶爾拼湊在一起,她窺得一眼,便覺難以置信。
下班後照例還是先去醫院。杜如斐恢復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出院。這段時間他們父女都不大開口說話,偶爾相對靜靜坐著,都是低頭看書。
醫院的燈光帶了些許的白,灑在兩人身上,杜微言從哪疊稿紙中抬起頭來,忽然說:“爸爸,你信這個世界上有些不可思議的事麼?”杜如斐極為自然的點了點頭。
“以前我從來都不信,看到宗教體驗之類的話就覺得好笑。”杜微言有些悵然的合上文件夾“可現在好像有點兒信了。”她站起來,給父親倒了杯熱水,帶點兒肯定的說:“爸爸,明天你就能出院了…大概嗓子也能好了。”叮叮咚咚的在廚房擺的時候,杜微言聽見身後有刻意壓低的動靜。她抿起角,裝作不知道,只是低頭切著蔥絲兒。
那雙手悄悄攬住自己的,他的聲音帶了滿足:“今天怎麼這麼準時回來?”她特意提醒他回家吃飯,自然是要比他早一些。
“嗯,你先放開,幫我洗菜。”他吻吻她的耳垂,才放開她,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出來,神清氣:“要做些什麼?”廚房裡有著蒸騰的熱氣,和飯菜半生不時彌散出的香味。
杜微言剛剛把青菜切好,手一滑,失手將一個碟子摔在了地上,哐噹一聲脆響,濺了一地瓷片。
易子容從外邊趕進來,一邊問:“怎麼了?”她蹲下去,才撿起一片,手腕就被握住了。他也蹲下來,溫和的說:“我來,小心手。”杜微言的手背不經意間僵了僵,在他抬起頭含笑望向自己的瞬間,極快的出手——彷彿能聽見嗤啦一聲,一條傷口在他的指節上綻開,而她手中那片白的淨瓷上,一道如烈焰般的血痕緩緩蔓延開。
一時間誰也沒動。
易子容英俊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那雙眸子黑得可怕,彷彿從深處卷出了難以言喻的波濤洶湧,又在瞬間退卻為平靜。
他淡淡站起來:“我去衝一衝。”杜微言看著他直的脊背,突然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涼,她隨著他站起來,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往前跨出半步。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面容平靜,又輕輕的抿了抿。那一刻,目光鋒利如刀。
她固執的拉著他,牙齒將下咬得失去了血。
燈光之下,他一如既往的俊美,就如初見的那一刻,時光從不曾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杜微言想起那一晚,他從月湖邊現身,她怔怔的看著他,只覺從未有一個男人能叫她驚豔至此。
“你真的要看?”他一字一句的問她。
手中的瓷片重新掉落在地上,她抿笑了笑,竟有一種置之死地的痛快:“你知道我是故意的。”不知過了多久,雞湯的香味已經完全佔據了這方空間,熱氣更是將鍋蓋頂得撲嚕撲嚕作響,可是沒有人在意。
她看見他的指節,肌膚完好。
徒留那抹乾涸的鮮血痕跡,如丹砂畫成的標記,觸目驚心。
杜微言放開他的手,木然的轉過身,關上了天然氣。走出廚房前,她回頭看了看他,聲音乾澀:“我們談談吧。”易子容伸手了眉心,似乎有些疲倦。
她剋制住身體的顫抖,一樣樣將東西陳列在他面前。
他只是微挑了眉梢看著,每看見一樣,眸便沉上一分,最後伸手止住她的動作,異常平靜的說:“夠了。”他不過輕輕一拂,那些紙片便紛紛飄落,宛如敗落枯葉。
杜微言看他一眼,重新蹲下去,將那些紙一張張拾起來。
“那次江律文他們被困在木樨谷,這是其中一個人隨手拍下的照片,拍到的巖刻,長得…很像我。
“爸爸在紅玉那座老宅裡住了半個月。他說你的房子,是整個紅玉民宅中,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民間信仰痕跡的屋子。”
“爸爸一直說不出話來,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你怕他對我說出來?”杜微言忽然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暗啞下來,因為失卻了氣力,再也站不起來,只能就地坐下,抱緊了膝蓋。
他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她身上,漠然之中似乎帶了些許的悲憫,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自己。
“財產轉讓協議…你是怕自己離開之後,我至少不算一無所獲麼…”
“呵,你的公司叫業運,那是諧音吧?”她突然仰起頭看著他“《瓦彌景書》的意思是…我的雲葉?雲葉…就是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人?”雲葉…這個名字讓易子容的眼神輕輕一顫,他微微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鬢角,又慢慢托起她的下頷,凝視良久。
“連雲葉你都知道了?”他目不轉瞬的看著她柔美的角,語氣卻漸漸的暗淡下來“可你什麼都不記得了。”